窈窈不相思 第390章 我也看到了宇宙

    沈要果然還是不太像人。

    又或說,他總在堪堪暴露獸行的邊緣時刻,繃緊了那張汗津津的人皮。

    所以他到底還有個人樣,只不過,禽獸不如。

    他總覺得,無論是殺人還是做愛,鮮血和眼淚才是興奮的開始。

    眼下,這場景實在太過糜爛色情,衣服破了一半的蕭子窈跨坐在他精壯的腰上,兩隻膝蓋白生生的,像兩塊剝了皮的骨頭,血流幹了,凝固在腿上,仿佛一條狗惡狠狠咬出的傷疤,任誰看了都疼。

    是時,舉頭三尺的電燈泡依舊晦暗不明,噼啪噼啪,忽閃忽閃,是天乾物燥小心火燭的安危不定。

    她在一間刑房裡受刑,而施刑者是沈要,這一切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沈要忽然就眯了眯眼睛。

    因著蕭子窈正好背著光,所以,他看她,就不可避免的要連著那昏沉沉的光一起看進去。

    那簡直太合時宜了。

    一個被弄髒了的月亮,臉上是淚痕身上是血痕,周身只剩下一點點微弱昏沉的光亮,多美好,像是被他親手摘下來的樣子。

    他眯眼的姿態很像獸類,是狹著眼睛的猛獸,遊刃有餘。

    他於是就笑。

    「蕭子窈,我做的好嗎?」

    意味深長也意味不明的一句話,蕭子窈沒搞明白,便問道:「……什麼做的好不好?」

    「不管什麼,都做的好嗎。」

    沈要說,又握住她的手,一根根的掰開指頭壓在唇邊,還是眯著眼笑。

    「我放過了所有人。」

    「我讓他們都活下來了。」

    「我做的好吧?」

    他全然是一副很沒有自知之明的、等著誇獎的模樣。

    卻不想,他正還說著,另一頭,蕭子窈卻陡的掙脫了他的掌心。

    「六小姐你……」

    ——啪!

    一時之間,四下無聲。

    蕭子窈只管顫顫巍巍的揚著巴掌。

    「畜生。」

    她低聲說道,眼底似乎還有淚光。

    只不過,沈要應是看不到了。

    他卻是輕輕的偏過了頭去。

    方才,他幾乎是猝不及防、也十成十的接下了她的耳光。

    其實,不太痛的。

    沈要心想。

    又能有多痛呢。

    眼下,他的六小姐分明已經無依無靠了。

    她是他身體裡長出來的花,而她身體裡的一切開關,甚至都在他的身上。

    可以是手,也可以是嘴,更可以是腰,或者是其他什麼別的東西。

    所以,怎麼會痛呢。

    以至於他之所以會偏過頭去,也不過只是順勢而為的小把戲罷了。

    蕭子窈的腕子有多細,她打他有多重?

    他其實是故意咬著嘴裡的軟肉吃下那一巴掌的。

    極其高明的表演,立竿見影。

    他只管慢悠悠的將頭轉了回來。

    「好痛啊。六小姐。」

    他於是指指嘴角,微微的流血,緊接著,又是鼻血。

    這是意料之外的。

    沈要微微一怔。

    卻是怔忪不過片刻,他便伸出手來將那血跡揩掉了。

    「六小姐,你怎麼能打我。」

    他舌尖輕卷,舔不乾淨的唇邊的血和抹得亂七八糟的鼻血都糊在臉上,仿佛一隻吃相奇差的狗,吃肉吃到面目全非。

    「解氣了沒有?」

    「不會還很生氣吧。」

    「那就。」

    「再打我一次。」

    他話音至此了。

    然後,竟是一把按住了蕭子窈的腰,就將她往自己的懷裡帶去。

    沈要的吻裡帶著鐵鏽的味道。

    蕭子窈直覺他的手好重好重,仿佛一把鍘刀似的,就壓在她的腦後,甚至連那手指也變得尤其鋒利,只管游躥在她的發間,無限挑撥。

    他連親吻都腥風血雨。

    蕭子窈忽然就叫了一聲。

    「沈要,你竟然敢咬我——」

    這哪裡還算什接吻呢。

    滋味一點兒也不好的一個吻,鮮血硝煙眼淚廢鐵,什麼樣的味道都有,也什麼樣的味道都混在了一起,簡直像一個戰場一般。

    偏他兩人都不肯閉眼,簡直就像是置氣。

    沈要於是漫不經心的翻了翻老虎凳上的皮扣。

    「六小姐,你知道別人上老虎凳,要扣幾格皮帶嗎?」

    然,他話音甫落,蕭子窈卻沒有應聲,索性他也不覺得惱,更不覺得落單,便自顧自的說下去了。

    「別人都扣兩格。」

    「但是你的手很細,所以我猜……」

    「你恐怕要扣到五格了。」

    他有言下之意。

    蕭子窈頓時毛骨悚然起來。

    「沈要,別這樣對我……我不喜歡這樣,這裡很冷……而且還很髒,我不、我……我不要……」

    沒有用的。

    她張口漸漸的吃力起來了。

    沈要只管一下一下的摩挲著她破了口的唇。

    「蕭子窈。」

    「再有下次。」

    「我一定不放過你。」

    他的快感和恨意都來得太遲。

    那燈泡還在一明一暗的閃著。

    還說什麼要一起吃晚飯呢,如此看來,恐怕時間實在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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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這般想著,沒由來的,蕭子窈一下子就哭了出來。

    沈要其實根本沒打算放過她,等她再見天光的時候,已是晚間一十二點整了。

    夏一傑早在哨口前等候多時。

    他照樣還是一副笑笑的模樣,眉眼微舒,手裡還捧著一隻飯盒。

    沈要立刻壓了壓蕭子窈肩上的大衣。

    她只在他臂彎里坐著,一動不動,也不說話。

    沈要就問道:「還有事?」

    夏一傑說:「這是子窈讓我幫你打的飯,不過已經涼了,你要帶回去吃嗎?」

    「不帶。」

    「那我倒掉了?」

    「倒掉吧。」


    蕭子窈頓時抬起眼來看他。

    「沈要,不可以浪費食物。」

    她乾巴巴的說,「你以前從沒浪費過食物。」

    沈要眉心微皺。

    偏偏,只此一瞬,他眼光竟然漸漸的放平了許多。

    「那我帶回去吃。」

    「你別生我的氣。」

    「好不好?」

    真奇怪。

    眼下,他說的分明就是浪不浪費吃的而已。

    可冥冥之中,蕭子窈卻以為,沈要應當是在問她,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可不可以都不生他的氣。

    她目光灼灼。

    沈要於是在那桃花潭水的眼光里安靜下來了,卻不僅僅只是安靜,還有一點點瀕死之前的、緊張的冷意,像溺水,掙扎不了,也動彈不得。

    「六小姐?」

    他終於很是緊張的輕輕的喚了一聲,「對不起,我……」

    對不起什麼呢。

    往後的話,也許都不太重要了。

    因著那哨口的柵門猛的掀了起來,幾個衛兵只管手忙腳亂的跑了過來,其中一個氣喘吁吁,還一面指著天邊喊道:「不、不好了,城中走水了!」

    夏一傑立刻睨他一眼。

    「走水而已,把火滅了不就好了,有傷員就送醫,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誰知,他方才話畢,那人卻一抹額前的冷汗,道:「走水的不是別的地方,而是煤渣胡同!那裡住了好幾戶人家,火是半夜莫名其妙燒起來的,當時好多人都在睡覺,哪裡知道著火的事情?結果就是,最後只有一個女人跑了出來……」

    夏一傑頓時一驚。

    「哪個女人!?」

    「是個三十多歲的婦人!她家住巷子口,開了間點心鋪子,叫、叫什麼……四方齋?」

    那人如是說道。

    夏一傑於是暗暗鬆開了方才攥緊的拳頭。

    偏他安心不過片刻,那廂,蕭子窈卻一瞬青白了一張臉去。

    「你且站住——你的意思難道是說……那條巷子裡,只有四方齋的老闆娘跑出來了?」

    「對,千真萬確……她人剛剛才被我們小隊的同僚送到公署醫院吸氧呢!」

    「那她的男人和孩子呢?」

    那兵子微微一頓。

    「恐怕是燒死了。」

    他說,「我回來報告,就是因為那邊情況緊急,現在火還有沒徹底澆滅,待會兒收屍還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呢……而且,這次的火勢來得很是蹊蹺,打更的人早就檢查過了,恐怕是有人故意縱火……」

    她立刻揪緊了沈要的袖口。

    「沈要,他說的是郝姨——郝姨家就是四方齋,她家就在巷子口,我今天還讓她早點回家陪寶兒畫畫呢,怎麼會……」

    是時,沈要直覺蕭子窈渾身上下都抖得厲害。

    他簡直快要握不住她了,於是就說:「我先送你回家,然後……」

    「——我不回家,我要去煤渣胡同把寶兒帶出來,郝姨現在一定急壞了!」

    沈要忍不住的緊了緊眉心。

    「他很可能已經死了。而且你去了也幫不上忙。」

    「那就把寶兒的屍體帶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他於是捏捏蕭子窈的手心,不太輕,帶著點兒力道,像是安慰,也像是試探。

    「別去了。」

    如此,便是在旁的夏一傑也上前勸說道:「子窈,真沒什麼可去的。這些事情我們來做就好,你先回去休息……」

    蕭子窈頓時叫了起來。

    「你們難道一點害怕和著急的感覺都沒有嗎!那個巷子裡住了多少人你們難道不清楚!更別提其中還有照顧了我快一年多的保姆一家,你們難道真的跟狗一樣,連一丁點人的感情都沒有嗎!我吃過郝姨做的菜,吃過一桌菜的人就是一家人了,甚至連寶兒還給我和沈要畫過畫——我的家人早死光了,難道要我連新的家人也死絕嗎!」

    歇斯底里。

    莫名其妙的,夏一傑忽然就覺得有些難過。

    不是沒見過蕭子窈的醜態。

    他心想。

    他與她一同長大,見過她無數旁人都不曾見過的模樣,如穿紅色波點的三角褲泳衣,如扇嵌毛邊的鏤空摺扇一不留神打了個噴嚏,如在茂合戲院包場拋了一地的彩球,如很不名譽的拖著他說余閔的壞話。

    他什麼沒見過。

    他獨獨沒有見過她歇斯底里的為了自己的樣子。

    想到這,他於是悄悄的瞥了沈要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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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好。

    甚至連這樣的一條狗,都曾享受過如此珍貴的待遇。

    也許愛情原本就該歇斯底里。

    歇斯底里,然後血肉模糊,那是血淋淋的愛,只管熱氣騰騰的濺了人一臉。

    她連血都是甜的。

    甜甜的血,還有甜甜的愛,只要有了愛,就會讓一條狗變成一個人。

    只有他沒有。

    所以他低三下四的,終於從一個人,變成了一條狗。

    他於是緊緊的握了握手心。

    「子窈,我沒這個意思。」

    他輕聲說道,「但是以你現在的狀態,很不適合到那種危險的地方去,倘若那縱火犯忽然出現傷了你呢?」

    蕭子窈沒有作聲。

    卻是半晌之後,沈要終於開口道:「回去吧。六小姐。我和你一起。」

    她到底還是沒能拒絕。

    因著那天光實在是太晚了,太晚了。

    陰陰冷冷的仲冬月,隱隱約約的似乎又打起了霜來,蕭子窈直覺自己冷得說不出話,便縮進沈要的懷裡輕輕的嗯了一聲。

    「沈要,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我要那個縱火的混賬碎屍萬段。」

    「——還有,回家之後,我想吃一片嗎啡。」

    她低聲道,「我現在,覺得渾身都好痛。」

    是時,月影朦朧,渾渾照亮一片霧靄迷茫。

    那乳白色的月亮直直的淌了一地,便連帶著蕭子窈也一起融化掉了,這並不奇怪,死了人的危月夜,總有人要沮喪得像具屍體。

    回到公館的時候,沈要只管小心翼翼的將她抱下了車來。

    許是她太累了的緣故罷,沈要方才轉到車前,便瞧見那玻璃小窗後面一張白生生的睡臉,擰著眉,怎麼揉也揉不開,他於是輕手輕腳的就把人抱了起來,然後捧在懷裡掂了掂——真的好輕,她變得又像一片羽毛,好容易就飛走、並且再也抓不回來的樣子。

    好在,只此一瞬,蕭子窈大約是有些醒了,便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的問了他一句:「這是哪裡?」

    「這是家。」

    沈要說,「蕭子窈,我們到家了。」

    他低頭笑了一下。

    蕭子窈也因此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那依舊是結了冰的湖水似的一雙黑漆漆的眼仁,眼睫如鴉羽,蒙上一層霜落,就仿佛化了一片雪在上面一般,就仿佛那湖上終於有了鳥鳴,振翅而飛,隨星而落。

    她於是也跟著笑,甚至漸漸笑出了些許哭音。

    「沈要,你快抬頭看。」

    「今天天上有好多星星啊。」

    「我看到了宇宙。」

    沈要立刻應了一聲。

    「我也看到了。」

    他只管一瞬不瞬的望定了她去。

    她眼裡有他,還有漫天星河。

    「我也看到了。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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