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克圖東西長,南北寬,是一座圓木柵牆的城鎮。
城中東西方形僅有一條橫街,長不過半里,是城中最繁華的位置;而南北方向的三條豎街,從東到西,依次名之為東巷子、中巷子、西巷子。中巷子勾通南北城門,位置最佳,晉商大亨榆次常家的大升玉就位於中巷子北段,正靠近北門。
兩排燈籠懸掛著,大升玉的大字招牌被照金光燦燦。
即使是黑夜,大升玉的門堂也亮如白晝。
一隊穿著馬褂長袍的年輕漢子自北而來,領頭的是一個身高八尺的魁梧大漢,腰中斜插著兩支駁殼槍,威風凜凜。
門堂值守的夥計最是機警,看到來人急忙就迎了上去。
「二爺,您怎麼回來了,前營子的火滅了嗎?」
來人臉色不佳,氣哼哼的罵道「滅他奶奶個頭,北門讓一群鬼佬堵著了,槍打的震天響,老子差點沒有栽在哪!」
被二爺噴了一頭唾沫星子,夥計只能自嘆霉運,悻悻的躲到了一邊,不再怵這位這位爺的霉頭。
「對不住大傢伙,要讓諸位先等著,別散了,我去問問幾位掌柜的意思!」雙手抱拳,二爺一臉歉意的說道。
「聽二爺的話!」眾人都是各商號的夥計,集合到一塊去救火,本就是循的舊例,自然清楚這會兒該怎麼做。
點了點頭,二爺一臉憋屈的鑽進了大升玉的門堂。
十二盞兒臂粗的牛油蠟燭將門堂照的明亮如晝,五個年齡不等的爺們分坐主次,手裡的大菸斗吧唧吧唧的吸著,嗆人的煙氣籠罩了整個屋子,讓人連眼睛都睜不開。
「咳咳」
剛走進門檻,二爺就忍不住捂著口鼻咳嗽了起來。
菸斗停了下來,煙霧瞬間就下了許多。二爺漸漸的適應了,才放開口鼻。
「李二回來了?」
「前營子的火是怎麼燃起的?」
李二本是商隊的護衛隊長,只是闖蕩的久了,下面的夥計奉承,才稱他為二爺。在這些真正的爺面前,李二隻能彎腰躬身,恭敬回話。
「老掌柜,李二沒去前營子!」李二一臉慚愧。
「哦」吸了一口煙,老掌柜眉頭擰了起來,等著李二的解釋。
「我帶著救火隊和三輛水車剛出北門,就碰到一群打槍的俄國兵……」
「俄國兵……」老掌柜放下了菸斗。
「是,他們堵住了北門,我們的人剛出去,就被他們一陣亂槍打回來了。」
坐在左席的一個年輕人撇了撇嘴,嘀咕道「還打槍,你不是一點事都沒有?」
聲音雖小,李二的耳朵卻聽的清清的。
李二燦然道「不過他們似乎只是阻止我們出城,並沒有朝人放槍。
「李將軍和咱們的大軍駐紮在這裡,俄國人敢亂來?」
那人口中的李將軍指的恰克圖都護副使兼任佐理專員李恆,被北洋政府加少將銜,在恰克圖算得上是官位最高的人了。名義上,第四師、第七師的六個騎兵連近千人眾,都是他的屬下。
「李將軍性子太軟,手裡握著上千人馬,都不敢向俄國人大聲說話,指望他怕是不成。」有人無奈嘆道。
「不說他,便是黎總統和段總理也因為政見不合,一直爭鬥不休,現在黎總統下了台,宣統帝復辟成了鬧劇,馮大帥剛做了大總統,再加上孫大炮在南方鬧騰,陸大帥和唐大帥兵鋒正盛,中央政府和地方都亂成了一窩粥,誰顧得到這裡啊?」山羊鬍老者一臉苦澀。
「國事維艱,商路難行!」
眾人頷首,皆是一臉惆悵。
「別的倒不怕,就怕俄國再鬧什麼革命,咱們的商號可經不起折騰了!」坐在左主位的壯年漢子道。
李二認得那人,他是大升玉的賀掌柜,深受榆次常家信任,便是買賣城(恰克圖)的幾家「玉」字號折損四五十萬盧布,也不見常家傳出過什麼不滿。
「是啊,辛亥年的時候,咱們三晉票號幾乎盡毀,蒙古的**,各家的商號更是損失慘重;現在咱們幾家商號之所以還在這裡撐著,就是靠著俄國的商路。」
「從二月里算,俄國皇帝退位以後,他們已經換了四屆臨時政府了,現在還看不到絲毫穩定的機會,俄國商路也難保了!」賀掌柜語氣蕭瑟。
說起來,晉商的路子是很窄的。除了出塞北上,他們幾乎沒有其他商路。
在明末的時候,有八大家出賣民族和國家,私通東北滿洲八旗,可以說,清朝的建立,中華皇統的淪喪,有三分都是八大家做的惡果;清朝建立之後,八大家得了皇商身份,逐漸壟斷了蒙古和塞外的所有商路,北上莫斯科,南下湖廣,東至日朝,西達新疆,晉商進入了黃金時代。可根本都是在塞外,從湖廣購置白綢和茶磚,為了運銷蒙古俄國,從兩地帶回來的皮毛牛羊,運銷關內,看似是一套完整的商貿流程,其實,一切的根本都在蒙古。
別人都好沉思,只有李二有些站不住腳了,那些救火隊的兄弟都在外等著信。
「都散了吧,既然有俄兵擋路,想來前營子的火勢也不會蔓延,咱們也不能這麼幹耗著了。」老掌柜的磕著菸斗,起身說道。
也不待眾人反應,老掌柜的背著手就走了出去。
李二朝眾人拱手一禮,轉身急忙追了上去。
大盛魁在恰克圖基本沒有商號了,這次來恰克圖,也不過是為了一單生意罷了,老掌柜的犯不著為了一個火災,攙和太深。
扶著老掌柜的上了馬車,李二把車夫趕了下去,自己駕車。
照著馬屁股抽了一鞭子,馬車吱拗一聲,就啟動了。
走了沒多遠,李二就憋不住了,「老掌柜,咱們就這麼走了?」
遮著車簾,看不清老掌柜的表情,只聽他回道「買賣城的局勢不對,回去讓夥計們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咱們就走。」
「可咱們的貨款還沒收呢?」
「什維曹夫怕是沒工夫吃下這批貨了,明天直接去倉庫把貨物提走,咱們不做這筆買賣了。」
「為什麼?」李二急了,一行人跑了幾千里地,要是就這麼赤條條的回去,可就太不值了。
「哼哼」冷笑一聲,老掌柜的道「什維曹夫那個老傢伙,號稱俄商首富,距離專員公署只有一牆之隔,現今公署著了火,你覺得那個老傢伙的家裡會安然?」
撓了撓頭,李二總覺得老掌柜的話有理,可實在想不明白這兩者是什麼關聯。
「要是沒有俄兵攔路,或許起火只是偶然。」
李二恍然,驚呼道「老掌柜的是說,有人蓄謀放火?」
「不會只是放火,燒專員公署,這在俄國是造反的罪。再加上俄兵阻路,若是後面沒有人策劃,那就是見了鬼了。」
「如果我所料不錯,這事不是俄國革命黨乾的,就肯定是有人圖謀什維曹夫的家產。」老掌柜的幽幽一嘆「不管是那一個,咱們的生意都做不成了。」
「為什麼啊?」李二有些茫然。
「莫斯科和彼得堡的商號夥計傳回的消息你不知道?現在俄國的布爾什維克黨活動十分劇烈,若是不出意外,我估計他們肯定要造反了。」
「布爾什維克是要公產的,什維曹夫這樣的大富翁,肯定是要被共產的。」
李二晃了晃腦袋,對這裡面的道道實在沒什麼興趣,不過既然老掌柜的已經決定回去了,他也沒什麼太大的意見,還是專心駕自己的車了。
忽然,李二想起一件事,問道「老掌柜的,藍浩和黎強他們幾個怎麼辦?」
沉吟了一下,老掌柜的道「當初那人讓我們把他們帶到庫倫,既然得了他的槍彈,咱們也忠人之事,把他們送到庫倫。」
「老掌柜的……」李二猶豫了,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
「怎麼了?」老掌柜的有些詫異,李二一向性子耿直,心直口快,今日竟然遲鈍了起來。
想到那幾位的身手和義氣,李二咬了咬牙。
「廷叔,我們能不能把藍浩、黎強他們留下,這四個人都是一等一的槍手,還有一身好武藝,便是我的快槍也只是比他們稍勝一籌,如果有他們在商隊,以後就算是遇到再強的沙匪馬賊,咱們也能全身而退。」
老掌柜的猶豫了,這個本家侄子都喊叔了,可見他有多看重那四人。可是想到那四人身後的仇人,老掌柜的又皺起了眉頭。
「陸大帥可不是好惹的,咱們大盛魁得罪不起啊!」
這段時間,性子爽直的李二已經得到了藍浩四人的信任,知道了他們北逃的緣由,聽到他們一路的慘戰和分離,被藍浩等人的義氣感動,恨不得以身相替。
「廷叔,只要我們不說,誰知道浩弟他們是殺了陸裕光的人。」
「他們可是名揚南國的黑風山大盜,一路從廣西逃到蒙古,行程萬里,屢破強敵,而且,四人一直追隨那人,不離不棄,單是這份義氣和忠誠,便值得咱們大盛魁看重。更何況他們的身手……」
「罷了,明天若是他們願意加入商隊,老朽就捨出臉去,求幾位東家收下他們。」
「若是不同意,咱們就送他們到庫倫,完成承諾。」
「同意,一定同意!」李二急忙點頭。
「那可不一定!」老掌柜的朗聲笑道。
ps:不如意的事情很多,從開書以來,最煩心的,莫過於簽約丟失。
這本書設想本是國內,因為某些原因,不得不把劇情設定轉到了國外,可是開書的根本並沒有變。相信從名字許多朋友都能看明白,這本書離不開紅色警戒,寫它的目的是為了續接上一本書的遺憾,將個人對大工業的憧憬盡情的展現出來。
堅持下去,我相信大工業的發展和紅色警戒的發掘都不會讓諸位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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