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永綬殿下拂曉之際便烽火點將,親率十萬龍影軍踏上了西征之路,與此同時,坐鎮帝都的大長帝姬,也沒有歇著。
宸極帝姬在華顏殿召見質居帝都的守成王鉛陵炎時,彼時在場的人都不知道,其時,宸極帝婿就棲身於帝姬正殿高座那盞白玉屏風之後,屏息而坐,聽完了那一場瀕臨於愚蠢與魄力之間的交談。
"沈竟陵打著你的旗號謀反,不知此事,守成王作何感想?"
客套話幾乎沒有,鉛陵炎入殿告了禮,目之所及,便是高坐上的帝姬帶著那副標誌性的白羽鬼面,耳中聽到的是她帶著一絲笑意的提問。話中,她唯有那''守成王''三個字,被她咬的字字鄭重。
鉛陵炎低下了頭,心頭早有一番思量好了的話用以搪塞,只是說出來時的態度,卻是字字誠懇,"亞父為權欲與仇恨沖昏頭腦,甚至不顧炎之死活,身為回峰之主,小王雖有心忠事今上,然如今中南硝煙烽火,皆出自炎治下不嚴之過,今日俯於帝姬座前,又有何面目遑論所想?"
伊祁箬定定的看著他,目光中的笑意漸深,安靜的聽完他的這番話後,那笑意竟莫名的多了一分真實。
這個年紀能說出這樣一番話,是處變不驚也好,是早有綢繆也罷,他都已是出類拔萃了。
一時間,伊祁箬陷入了一絲清淺的緬懷——當年,這個年紀的鉛陵蘩,也是如她這弟弟一樣,內斂自持,膽大之際,卻也不忘藏鋒嗎?
不,兀然搖了搖頭,伊祁箬記得很清楚,那個年紀的鉛陵蘩、甚至長大成人之後的舒蕣王姬,她從來都是聰明而張揚,野心有餘而修煉不足的一個人。
鉛陵炎不一樣。
不止是與他姐姐不一樣。
回峰鉛陵,他會青出於藍的。
——當然,只要她給他這個機會。
"好漂亮的一番話。"默了半晌之後,她點了點頭,看著階殿下的少年道:"與你說話很有趣,偶爾,本宮會忘記你的年紀,而有趣之處就在於,每每此刻,你都會提醒我你的年紀。"
鉛陵炎目光一動,啟口卻仍是恭敬有餘,做足了罪臣愧悔之態,"帝姬話意深奧,炎難以意會分毫。"
伊祁箬也不點破,只道:"這幾句聽不懂不要緊,只要記住本宮接下來的話就是了。"
少年頭又低了一分,抱拳深揖道:"喏,炎謹遵宸極殿下懿旨。"
"好一句謹遵懿旨,"伊祁箬等的似乎就是他的這一句話,此刻還不忘意味深長的追問一句:"是不是只要本宮說話,無論是什麼,你都會遵命?"
鉛陵炎抬起了頭。
定定地望著她的雙眸,他重重一頷首,篤定道:"是。"
"好!"宸極帝姬當下撫掌一喝,隨即便重重一跺腳,以內力將清凌凌的聲音傳至殿外:"落澗進來!"
厚重的殿門吱啞兩聲開闔,背光的陰影之中,走進殿來的,正是昨日夜裡才被宸極帝姬急召回都的世子侍從,林落澗。
"拜見帝姬。"
近前,在守成王左側與其並肩而立,林落澗甚至沒有去看身邊年紀相仿的少年異姓王,只是朝著高座上的女子恭敬一拜,一如既往。那態度,既有著謙卑克誠,又有著目空一切。
是的,他目空了一切,除了高座上的女子,或許,還有他的那位主上——修羅世子。
從林落澗站到自己身邊的一刻,鉛陵炎就抑制不住的朝他的方向一再看去。
——這個人,就是這個人,一代神童,名動天下,拂曉林氏小公子,修羅世子名義上的奴僕,實際上一手教養出的少年。
能在四歲時便以一篇《史觀》名揚四海的少年,拂曉林氏的落澗,他是真正的年少成名,甚至比起八歲時才因解了沖陵屠城之危而擺脫了祖輩之蔭真正開啟了傾世之名的修羅世子來都要更早,身邊站著這樣一個人,鉛陵炎沒辦法不好奇。
尤其,在其國破家亡之後,竟因緣際會,到了絕艷侯身邊。
他有天賦才彥,更有曠世恩貴,甚至連必要出人頭地的應激所在——國破家亡的變故都齊備了,這樣的一個人,來日,該是如何的不可限量?
鉛陵炎竟是難以想像。
可如今這個人與自己比肩而立,對著高座上與他有亡國滅種之恨的女子,他竟是如此謙卑。
衷心的謙卑。
等他自己反應過來的時候,鉛陵炎已然眉頭緊蹙,陷入了深思之中。
"林落澗、鉛陵炎聽命。"
高座上女子起身,驀然間一聲令下。
"屬下(臣)在。"
"龍馭不安,天下不定,孤忝居攝政之位,自當為江山萬世籌策。幸而,今有守成王鉛陵炎,大義為先,慨於家臣沈賊之反骨污衊,拳拳忠心,已表天聽所念,今上與本宮盡皆甚慰,然中南動盪,於蒼生塗炭,實乃大禍,鉛陵王治下不嚴,亦為錯漏難平之處。念起年少初承王位,忠心赤誠,故特准其戴罪立功。""著孤懿旨,以守成王鉛陵炎為帥、絕艷侯侍從林落澗為副帥,領五萬青武軍兵發中南,收歸回峰及其屬地,萬望兩帥以天家百姓為先,緝賊平亂,以震我大梁之雄風、揚我世家之清名!"
她站在那兒,吐字平靜冷凝,不怒自威,每一個字皆是擲地有聲,鉛陵炎沒聽一句,心底便多一分駭然。
到女子話音落地,身邊的林落澗已然磕下了一記響頭,低眉順眼之態四散而去,取而代之的是這個年紀的少年身上所不該存在的沉穩持重,他說:"屬下恭領大長帝姬懿旨,定當不辱使命,護我河山華胥清平!"
華胥清平。
看似無意的一句話,可鉛陵炎卻聽出了言外之意。
——舉世皆知,華胥台,乃是長澤六千精兵之所在,被蒼生譽為''一步碧落,一步黃泉''之地。
——友入為碧落,敵入為黃泉。
林落澗看似無心的一句陳情之言,可弦外之音,卻是在告誡有心人如他——中南平,則華胥台清平如舊,長澤軍閉門不出,至於反之
真要是那樣,那麼回峰所要面對的,便是六千名非人之輩。
看著一直沉默的鉛陵炎,伊祁箬冷眸掩下一笑,肅穆道:"守成王,接旨吧?"
鉛陵炎抬首看了看她。
好一個宸極帝姬。
這樣的手段,這樣的毒招,這樣的魄力,他自愧弗如。
俯身一叩,他強撐著門面,道:"臣恭領大長帝姬懿旨,定當不辱使命,緝賊平亂!"
之後,代二人領命而去,華顏殿屏退左右之後,越千辰從屏風後走出來,望著殿門的方向,饒有興味的咂了咂嘴。
他摘下她臉上礙眼的面具,笑道:"你這步挺有意思,是個險招不說,昏招智招,也只在一念之間。"
——回峰沈竟陵以守成王鉛陵氏之名起戰,意在為王姬報仇,推少主正位九五,而他之所以挑在鉛陵炎人在帝都為質之時行事,無非是為著兩點。其一,可為物議造勢,讓天下人、尤其是回峰封地上的人看清楚,天朝伊祁氏待鉛陵氏何等涼薄,甚至在王姬屍骨未寒之時,昔日的王婿便為權勢滔天的帝姬招為帝婿,而襲爵不久的少王竟也在無罪之下,為其留在帝都為質,如此一來,民心所向,定為回峰''正義之師'';其二,在此情況之下,再加上他沈竟陵敢在此時不顧少主安危起兵謀反,這時候只要帝都里的鉛陵炎對上剖白自身,闡明己與此次謀反無關,籌謀叛變之事全在沈竟陵一人狼子野心,將一切責任都推到他身上,那麼受限於民心物議、事實撲朔,紫闕便不會也不敢殺他。
而這樣的情況之下,伊祁箬竟然會將計就計,由此任用十幾歲的少年——尤其還是敵我不明的少年為主帥,甚至連一個稍有戰事經驗,又能全然得她信任的副帥都不曾與他配備,就這樣讓他帶著五萬大軍遠征中南,中南回峰——他自己的家城,去打、去收歸那些被沈竟陵''蠱惑''而以他的名義為他而戰的士兵,這樣的奇事——兩軍交戰,名義上的主帥卻都為一人的奇事,縱觀史冊,也是沒有的。
可是,她就這麼做了。
就像是一場兒戲。
可她——身經百戰,權傾天下的宸極帝姬,就這麼做了。
越千辰想,無論是此刻的鉛陵炎還是稍後即將聽到這個消息的沈竟陵,應當都會長久的處於駭然之中,難以自處。
沈竟陵不能說是不聰明的,只是不巧的是,他要挑戰的,是宸極帝姬。
一個從來不按常理出牌,永遠都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人。
——一個從出生起,就在創造歷史的人。
而對他的質疑,伊祁箬卻只是輕描淡寫的解釋道:"戰爭嘛,原本就是瞬息萬變,戰場上從來沒有絕對的盟友、絕對的朋友。這世上本沒有必勝之仗,既然每一場戰局都是賭局,那我怎麼就不能賭一把大的呢?"
越千辰笑了起來,一時竟沒什麼能來罵她。
片刻,他問:"你這樣逼他,就不怕他真帶著那五萬青武軍臨陣倒戈,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坐實了回峰反叛之名?"
兔子急了咬人,事情真到了那一步,這也是極大的可能。
可伊祁箬卻是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沒聽到我懿旨嗎?"
越千辰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麼。
——那樣一道懿旨,話里話外皆是對沈竟陵的鞭撻以及為鉛陵炎的撇清,帶稍後昭告天下,只看鉛陵炎帶軍出征,天下人心便可頃刻間被她扭轉過來,到時候千夫所指的那個,仍舊是沈竟陵一人罷了。
可是,戰爭之中,民心說重要也重要,說不重要,也確實可以一文不值。
他搖了搖頭,道:"即便一道懿旨能界定民心所向,可是話有上萬種說法,說不得沈竟陵說個一二三,這民心嘛,說轉也就轉了,做不得數。更何況戰爭之中,一把刀一柄劍抵得過生民萬眾,你會不懂?"
伊祁箬沒有不懂。
她坦然頷首,道:"懂啊,所以民心之上,我不過是做個導向,為後事鋪路罷了。"
他這就奇怪了,"鋪哪一條路?"
她一笑,退後一步坐了下來,微仰著頭看著他,定定道出三個字:"林落澗。"
越千辰兀然一怔。
他明白了。
可是,這樣的醍醐灌頂,也為他帶來了另一重疑惑。
他甚至是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他再聰明,也不過是個孩子,將一方安定系在他身上,你不覺得太過意氣了嗎?重華也同意?"
以林落澗為副帥本身便是一招險棋中的險棋,而妄圖以他一人之力來對付鉛陵炎和他背後的整個回峰,這個賭注,伊祁箬是不是下得太大了?
實在是太大了。
可是聽了他的質疑,她卻笑了。
"國破家亡之後,你還覺得他只是聰明而已嗎?"這樣一問之後,她又復站起來,走到他身邊,貼在他耳畔輕聲卻堅定道:"不怕告訴你,中南之戰,我從來不當回事,如今種種,不過是為林落澗在鋪路罷了。"
退後一步,她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說道:"日後的大梁,他會是無雙國士,曠古名臣。"
她就這樣說出來了。
對那孩子的安排、希冀、期待,她就這樣輕而易舉的,告訴了他——大梁王朝潛在的,也是最危險的敵人。
越千辰除了驚訝,甚至沒有別的情緒。
許久之後,他皺眉,問道:"你竟敢告訴我?"
——難道就不怕我出手殺了你這樣看重的,光曜殿上,輔弼帝祚的未來嗎?
她只是笑著,意味深長,而後告訴他:"我第一看重的是他的才智,第二看重的,則是他的姓氏。"
——他姓林。
拂曉林氏的林。
文賢皇后的林。
你玄夜太子嫡親母族的林。
你不會殺的林。
十月初的時候,當三方大軍已兵分三路,各自平亂而去時,幾乎未受遠方戰火影響的帝都里,卻是一片歌舞昇平之象。
這日,伊祁箬才看完了前線戰報,從華顏殿中踏足而出,便見到思闕一臉難色的站在殿前,似乎已經躊躇了許久。
她蹙了蹙眉,隱約有些不好的預感,還未及開口發問,思闕便已告訴他,小皇帝派人過來,請她去聖德殿有要事相商。
而等宸極帝姬來到聖德殿時,才發現被小皇帝請來的人不止自己一個。
除了墨曜之外,四下的宮監侍婢皆以退下,當看到正對著她而立的千代泠,以及他那副欲說還休的眼神時,伊祁箬心頭便已經有所開悟。
只是,不到親耳聽到,她還是不願意承認。
殿中,此刻共有七人。
宸極帝姬,當朝皇帝,廷尉大人,衛尉大人,蕡蓁王姬,太醫令,冶相。
每一個人,都與那人有或多或少的聯繫。
沒有人說話。
伊祁箬眸色一斂,四下掃視一番後,問:"怎麼了?"
伊祁堯的臉色很不好,他看著伊祁箬——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無助、這樣關切的看著她了,只見他緩緩從龍榻上站起身,朝她喚了一聲:"姑姑"
伊祁箬的心情並沒因此而改善半分,她冷冷斥了一聲,目光卻始終放在千代泠身上,問道:"到底怎麼了?"
千代泠動了動嘴唇,眼裡的光芒極盡隱忍,卻並沒有說出來話。
她長出了一口氣。
她問:"是錦衣?"
似乎就是從她這一句話開始,千代泠終於打開了桎梏在牙齒上的鎖鏈,不過,也只是說了一句罷了:"他在覆水,連華帳下。"
八個字,說明了一切。
——他,樓錦衣,她的錦衣,更是千代泠的樓錦衣,他站在了連華身邊。
他反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伊祁箬很是平靜。
她往後踱了幾步,目光有些渙散,卻沒有任何發脾氣的徵兆,只是乏力的坐在一張椅子上,喃喃道:"呵終於,"
她說,終於。
千代泠眸色一緊。
其實,他又何嘗不知道?
當年遠在拂曉時,伊祁箬便曾隱晦的向自己提及過此事,而他——對於摯愛,這樣的觀察力他自然也是有的。
他與她都知道,這些年,樓錦衣的心不平,不再其他,歸根結底,還是為了霍無端。
他與她都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
所以如今,她說,終於。
她還說:"這一天,到底還是來了。只是,他為什麼要選連華呢?"
不明白,不止伊祁箬不明白,千代泠也不明白。
其實,若要仇報的快意,樓錦衣最該選的人,是千代江。
千代泠深吸了一口氣,近前道:"帝姬,讓我去吧。"
"你去?"伊祁箬抬頭看著他,半晌,笑了一聲,問道:"是幫沈課,還是幫連華?"
千代泠眉頭倏爾緊皺,臉色也變得十分的難看。
伊祁箬擺了擺手,道:"我不是在質疑你的忠誠,"
她闔眸,往後靠了靠,緩緩道:"只是這天下,唯一能制衡權謀的,就是情愛。"
滿屋子的人,除了伊祁堯尚且不懂這句話的深意,其餘人,包括見證過當年由傾國美人而引發的一場曠世之戰的駱再一在內,任何一個人,都因這句話而動容。
而此刻的伊祁箬,想起當年舅父說出這句話時的樣子,只覺得無奈。
又是過了很久,她睜開眼睛,朝墨曜招了招手,待他來至身前,便道:"你去榮華軍帳,幫我給沈課帶三句話吧。"
墨曜深深的點了點頭。
"告訴他,"才說了這三個字,她轉頭看了眼正片刻不移的盯著自己的千代泠,不由又是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後方才接著道:"連華我要活的,至於樓錦衣,他還是長澤大公的養子,我伊祁箬的兄長。"
一句話,定了乾坤。
對連華,她要活捉,而對樓錦衣,他依舊還是樓錦衣。
千代泠兀然鬆了一口氣。
可是隨之而來的,又是一股難言的情緒。
那頭,她的話還在繼續,她站起來,目光定定對墨曜道出另兩句話:"要讓世人提及沈橫絕,頭一個想到的不再是昔年兵敗千秋塔,而是今朝凱旋千秋塔。做到我這句話,則待君歸來時,我親引長澤軍在不朽城外,十里榮華,為他鳴鑼開道。"
很多年之後,當伊祁堯回憶起這一天時,他曾對與他共享太平盛世的他的皇后說,就是在這一天,他終於徹底的懂得了,什麼是宸極帝姬。
然而這一天夜裡,宸極帝姬卻沒有回太傅府。她將自己關在宸極府舊日寢殿的那座密室里——那裡,曾經關了玉衡君九年,如今,那人已經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靈位。
——一道她從長澤供奉而來的靈位。
當姬格走進來,停在她身後,看著跪在子返靈前的她時,那一瞬間,分明黑暗的境地里,他卻想起了那一年在長澤,他初見她時的景象。
素白,純淨。
——被她稱之為心魔的那一天。
之後,伊祁箬長身而起,轉身,在光明的黑暗裡將他看得那樣清晰。
兩人對視著,相顧無言,就那麼很久很久。
直到,他將江山白首交與她。
——似乎,這就是一個理所應當的結局。
他將最後的選擇權,交給了她。
是生是死,是解脫是折磨,他都不再過問。
就在這一刻,她心中疼痛烈於窒息。
可是,她沒有哭。
——九月初五那天,她還了一場憋了九年的哭,為霍子返的,那一場哭,似乎耗盡了她所有的淚水。
而此刻,她的疼,卻分明不亞於那一刻。
由始至終,姬格眼中都只有她。
等他終於轉身要走時,她忽然對著他的背影說:"我說過太多次對不起,多到讓我憎惡自己。"
——對不起,那樣無用的三個字,那樣虛偽的三個字,可對他,她沒有別的選擇。
這一生,都是她對不起他。
姬格從來沒有怪她。
他側過頭,那側顏獨絕於世,她聽到他問:"你相信輪迴嗎?"
眉目一深,她沒有說話,想動,卻動不了。
"我信。"
——姬格似乎沒想她回答,他這樣說,而後含著安定從容,低醇的聲音緩緩道:"白首根定不下你的今生,我會用餘生,定下你的來世。"
他問她:"來世,我還會這樣愛你,你願意與我相配嗎?"
——這一世,多少不可能橫亘在你我之間,我不怨天,不尤人,我只願將此生所有的福祉善緣匯聚,求得下一世的重逢相聚。
——那麼,你願意嗎?
她說:"傾盡所有,與你相配。"
這是宸極帝姬此生,許下的最後一個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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