綻放的宇宙 第二章 希望號

    趙軍長似乎來了點興趣，追問道：「證據在哪？」

    「證據就在我們的眼皮底下。」馮宇笑道：「您還記得『量子陷阱』嗎？就是當初量子力學剛剛發展起來，人們面對從未了解過的量子現象，提出物質並不由因果決定，而是帶有一種不確定性。

    「後來人們才發現，其實這種不確定性來自於更加微觀的混沌漲落。因果律自始至終都是存在的。『不確定性』這種說法在相當長的時間裡占據統治地位，甚至提出混沌漲落的科學家，還被不確定性的支持者們用火燒死。所以史學家稱『不確定性原理』為讓人理解陷入錯誤之中的『量子陷阱』。」

    風溥暢聽到這裡忽然想起，這個混沌漲落理論不就是戴維·玻姆先生的「量子勢」理論嗎？原來量子勢詮釋才是真正正確的量子理論！自己原先生活的那個世界，都被哥本哈根一派給帶偏了。而戴維·玻姆先生也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當然跟這個世界被火燒死的科學家比起來，還是幸運太多了。

    作家R·坦普爾曾經說過：「量子力學的權貴們在大街上邁著方步，向看熱鬧的人群炫耀著自己的打扮。忽然有人高喊道：『皇帝根本沒穿衣服！』這就是玻姆的聲音。」

    沒有任何原因的不確定性也好，看不見摸不著的平行世界也好，都是不切實際的理論。量子勢詮釋才是真正符合事實、符合理性的量子理論！可惜在風溥暢原本的世界，這一理論暫時還沒成為主流。

    趙軍長對這一切顯然沒有風溥暢那麼感興趣。他看著馮宇自問自答，越來越不耐煩。

    馮宇趕緊加快語速說道：「但是我們一直沒有探明這些混沌漲落的本質。直到今天，我才終於搞清楚了。這些混沌漲落，其實就是宇宙大爆炸！」

    「你說什麼？」「怎麼可能？」「你胡說的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震驚了。就連剛才一聲不發的李老頭也驚訝的感嘆一句。

    「都住嘴！」趙軍長瞪了眾人一眼，轉頭盯著馮宇問道：「你什麼意思？這些混沌漲落怎麼可能是宇宙大爆炸？」

    馮宇的表情近乎瘋癲，咧著嘴笑道：「一個最大，一個最小。乍一看確實不可能。但您仔細想想我剛才說過的話。如果宇宙有無數個，並且處在爆炸、膨脹、坍縮、再爆炸……的不同狀態下。那這些宇宙不就是在不斷地漲落嗎？那麼它們共同組成的不就是一個更大的混沌漲落？這就是組成我們所有粒子的基礎啊！」

    趙軍長眯著眼睛說：「難道說，無數個宇宙構成了我們現在生活的宇宙？」

    「而我們現在生活的宇宙，又跟其他相近尺度的宇宙，構成了更大的宇宙！」馮宇張開雙臂，高呼道：「時間無始無終，空間無邊無際，時空無限可分！更大之外還有更大，更小之中還有更小。無窮無盡、無邊無際、無始無終！」

    「夠了！」趙軍長回過神來，又露出凶神惡煞的表情，「就算你說得都是真的。那跟我們離開這個世界有什麼關係？」

    馮宇興奮過後，也稍稍平靜下來，笑著說道：「這些混沌漲落構成的波，導致了量子現象。而波的作用要傳遞，就需要一種基本粒子。換句話說，有基本粒子可以在混沌漲落之間穿行。

    「如果我們將這個現象放大到宇宙的尺度，那就意味著宇宙間穿行的可能性是存在的！我們可以離開這個越來越熱的宇宙，到其他宇宙去！」

    「你跟我說可能性？」趙軍長的聲音頓時變得陰森，「我浪費時間聽了半天，你跟我談的原來都只是可能性而已？我要的是事實！是能夠馬上實行的方案！不是什麼可能性！」

    馮宇縮了縮腦袋，低聲道：「當然，我有辦法。相信我，這一次真地可以。」

    趙軍長狠聲道：「要多少時間？」

    馮宇伸出三支手指，「最快三天，三天後我們就可以出發。」

    趙軍長身旁一人說道：「軍長，他們這就是緩兵之計。這個馮宇白吃了咱們三年飯，您沒殺他已經是寬宏大量了。他現在居然又來騙您，看我不宰了他！」

    那人說完就舉起了長槍。趙軍長抬手拍開長槍，子彈卻已經出膛，擦著馮宇腦袋呼嘯而過。馮宇嚇得立即蹲在地上，連連求饒道：「我沒騙人。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啊！」

    趙軍長環顧四周，慘笑一聲：「看樣子，你們也斷水了？」

    李老頭探出頭來：「小趙啊。就算你不來，我們也活不下去了。橫豎都是死，不如就試試馮宇說的辦法吧。萬一就成了呢？」

    趙軍長摘下頭盔，露出乾裂的嘴唇，對著手下人說道：「看來只能先喝點血了。」

    風溥暢頓時嚇得心臟狂跳。什麼人才會去喝別人的血啊？這些人還是人嗎？但當風溥暢看到那些士兵毫無血色的面容時，風溥暢真地懂了。這些強盜也已經被逼瘋了。

    馮宇小聲說：「活著的那些你別碰。我還需要助手幫忙呢。」

    趙軍長冷笑一聲，「還是擔心你自己吧！三天後要是沒個結果，我就喝了你的血！」

    風溥暢看到那些士兵向死屍走去，立即轉開頭，不敢去看。趙軍長玩味地笑道：「怎麼？這裡還有個沒喝過血的？看來你們的條件還是不錯啊！」

    李老頭嘆了口氣，「這孩子心軟，每次都這樣。他連尿都經常喝，怎麼可能沒喝過血呢？」

    風溥暢一聽，只覺得一陣反胃。這究竟是個什麼世界呀？前身居然是個經常喝尿的。這怎麼可能喝得下去？

    不過在接下來的三天裡，風溥暢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麼叫做「渴」。當人處在極度缺水的狀態下，什麼尿啊、血啊……全都喝得下去。味道？這種時候誰還在乎什麼味道。

    原本風溥暢以為自己過去的生活非常艱辛。不過經歷了這三天的折磨，風溥暢無比懷念曾經的地球生活。相比這個炎熱的地獄，地球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在這三天裡，無論是基地原本的生存者，還是趙軍長帶來的士兵，都在馮宇的調度下緊張地工作著。趙軍長帶來的設備，也全都拿給馮宇使用。雖然很多人仍然對馮宇的理論不屑，但大家心裡其實都有著一種期望：逃離這個宇宙！

    因為極度缺水，誰都不願意多說話。眾人想盡一切辦法保持自身的水分。可即便如此，三天之後依然有一大半的人死去。風溥暢也曾暈倒，幸好在被人割開血管之前，又被李老頭喚醒。

    李老頭將最後一口水給了風溥暢，而他自己卻在三小時之後安詳地走了。

    趙軍長一邊喝著李老頭的血，一邊對風溥暢說：「小子，你可能不知道吧。其實我跟李老頭是一起來到這顆星球的。當時這顆星球上還能找到不少水呢。哪像現在，想用機器合成都困難。

    「那時的李老頭也像照顧你一樣照顧我。要不是被逼上了絕路，我也不想對這裡動手。」

    風溥暢望著趙軍長。他的語氣帶著些許悲傷，但眼中絲毫沒有淚水。或許淚水對於他們來說，完全就是多餘的東西。

    趙軍長起身，拍了拍風溥暢的肩膀，「如果我先死了，你也把我的血喝乾吧。」

    風溥暢震驚地望著趙軍長，久久無言。

    「成功了！我建造的『希望號』，終於成功了！咳咳……」馮宇虛弱地喊了兩聲，忽然癱倒在地，呢喃道：「我終於找到出路了。這麼多年，大家給我的飯，我沒白吃……」

    趙軍長來到馮宇身旁，「好了，該走了。快起來！」

    馮宇靜靜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趙軍長推了兩下，又摸了摸馮宇的動脈，嘆了口氣，轉頭對風溥暢說：「帶上馮宇的屍體。不能浪費了。」

    風溥暢當然明白這個浪費是指什麼。看著這個平時一直被人冷嘲熱諷的科學家，風溥暢一陣心酸。當初嘲笑他的那些人，大部分都沒能看到他今天的成果。實在是可惜。

    風溥暢小心地操縱機器帶上了馮宇的屍體。跟其他還沒渴死的人一同上了飛船。大家此時已經忘記了陣營的區分，互相扶持著來到船艙內。所有人的目光中都閃動著希冀的光芒。

    離開！

    離開這個宇宙！

    趙軍長操縱著各種儀器。隨著一聲巨響，基地的天窗隆隆地打開。無數風沙吹進了基地。大地開始劇烈地震動，遠處傳來火山噴發的巨響。大片的岩漿在空中揮灑，如同雨點般落下。

    趙軍長加速操作，大喝一聲：「希望號，出發！」

    火舌噴射，飛船在刺眼的光焰中急速升空。轉眼間，屏幕上不再是昏暗的乾涸天地，而是冥昧幽深的星空。

    「利用宇宙漲落的波動穿越宇宙？馮宇，讓我看看你的本事吧。可不要讓我失望啊。你們全都準備好，都坐穩了！」

    眾人進入特製的保護倉後，趙軍長啟動了馮宇製造的宇宙加速器。飛船輕輕晃動，隨後以不可思議的加速度穿越星空。飛船里早就有完善的星圖。避開那些危險的區域，向著未知的宇宙邊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