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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便就此各自回了自己院中歇下不提。
第二日, 林錦儀天剛亮就自覺醒了,正準備起身,千絲就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 道:「太太說姑娘和大姑娘昨兒個都累著了, 今日不用去書房。且昨日老太太也睡得晚, 大家不用趕著大早去請安。您再多睡會兒吧。」
林錦儀便又躺回了床上, 但是無奈最近作息都十分規律, 躺下了也睡不著, 閉了會兒眼,外頭天光大亮了, 林錦儀便從床上起了來。
去順和堂請安後,一家子一起用了朝食。
因為難得得閒, 林芳儀還邀請她去訪華苑坐坐。
林錦儀心裡記掛著昨日答應了給元問卿寫信的事, 便沒有過去,回了自己院裡。
從前錦繡苑的書信都是那兩個被發配出去的大丫鬟在管, 自從她們走後, 便是踏歌在管著。
林錦儀便讓踏歌找來了過去元問卿給自己寫的所有的信件。
她先把那些信都簡單看了遍, 熟悉了小表妹和她寫信的口吻, 而後再自己提筆。
過去元問卿和小表妹的通信多是生活起居的小事,林錦儀便也把最近幾日身邊發生的事簡單說了, 一共寫了兩頁信紙, 著人送去了元府。
沒想到, 元問卿的回信來的極快。
下午晌, 林錦儀午睡剛起,踏歌就把回信呈了她面前。
林錦儀展信一看,元問卿先是表達了對林錦儀寫信給她的高興,接著又說邀請她半個月後去元府聚會。信中另外附上了一張請柬。
兩人才剛打過照面,照道理並不急在這麼幾天見面,而且還鄭重其事地下了請柬。
林錦儀一時摸不准,便問起了千絲。
千絲道:「姑娘怕是忘了,半個月後便是元二姑娘的生辰呢。」
林錦儀只得點頭道:「原是問卿的生辰,前兒個光想著姑奶奶的生辰,倒把她忘了。」
從前的林錦儀就是個萬事不放在心上的性子,丫鬟們倒也是見怪不怪。
既知道了由頭,林錦儀便想著給元問卿準備生辰禮物。
她也不知道小表妹的私庫有什麼,正好這時讓踏歌把私庫的冊子給自己瞧了瞧。
這一瞧之下,林錦儀才發現小表妹的私庫東西還真是不少,金銀器物,家居擺設,都是精緻華美的東西。另外還有幾千兩私房錢,看賬面記載,是逢年過節的時候長輩們給的。
相比之下,上輩子的她身邊的東西就少的可憐了。就連出嫁的時候嫁妝也才堪堪三十六抬,一多半還是她親娘留下的,家裡後頭添上的都是些湊數的大件兒,並不值錢,只能充個面子。
林錦儀一時也不知道選送什麼好,她也不清楚小表妹的喜好,小表妹雖不在了,總不好把她的心頭好隨便送人。
她正為難,那邊林芳儀卻來拜訪了。
林錦儀迎出去,將林芳儀迎進了屋,讓丫鬟上了茶。
林芳儀坐定後,看桌上放著她的私冊,便笑著問她:「妹妹今日怎麼想著清點東西?」
林錦儀無奈道:「問卿不是下個月生辰嗎?給我下了帖子,真尋摸著送什麼給她好。」
林芳儀臉上的笑容微不可見地僵硬了下,她昨日也見過了元問卿,可她,卻沒有邀請自己去參加生辰宴。
林錦儀正對著私冊愁眉不展,並沒有注意道她細微的神色變化。
踏歌看她實在為難,便建議道:「姑娘,不如送那套珍珠翡翠的頭面?」說著還在冊子上那套頭面的入庫時間點給林錦儀瞧了。」
林錦儀一看,這套頭面去年做了不久的,卻是入了庫,就沒有取出來過,應該是沒有戴過的。加上踏歌想來穩重少言,她總不會瞎提意見,便點頭道:「好,那就送這個吧。你去讓人包起來。」
林芳儀低頭自顧自喝茶,心裡頗不是滋味。那頭面是她這妹妹去年生辰的時候心血來潮想要的,蘇氏特地從外頭尋來的,翡翠碧綠,珍珠飽滿,樣子也做的十分精巧華美。她偷偷瞧過一眼,心裡羨慕得不行。可東西到了妹妹眼前,妹妹卻嫌東西看著老氣,隨手看過就讓丫鬟收了起來,也一直沒有戴過。眼下,就這麼隨意拿來送人了。
選定好禮物,林錦儀才有了心思同林芳儀閒聊。
&姐今日可是有什麼話要同我說?」不然也不會早上邀請自己去芳華苑,下午晌就特地過來了。
林芳儀放了茶盞,淡淡一笑:「也沒什麼,不過是今日得閒,想同你一道玩罷了。」
林錦儀便道:「好呀,姐姐想玩什麼?百索還是葉子牌?」她當女孩兒的時候,妹妹岑釵同她並不親近,倒也很少有姐妹一起玩的時候,紀氏又不常帶她出門交際,因此她也只知道這兩樣女孩常玩的東西。
林芳儀道:「葉子牌吧,從前你不就愛玩這個?」
林錦儀笑了笑,讓千絲去準備了。
葉子牌就是紙牌遊戲,算法和玩法同馬吊相差無幾。
這牌要有四個人玩,林錦儀便讓千絲和踏歌一起玩。
林錦儀只知道玩法,並不精通算牌,幾圈下來,很快就輸光了自己的籌碼。
千絲和踏歌不贏不輸,倒是都讓林芳儀贏了去。
一個籌碼代表一兩銀子,林芳儀半個時辰就贏了三十多兩。
林錦儀倒也不心疼錢,讓踏歌拿了銀票給她。
林芳儀不肯要,林錦儀反而笑道:「姐姐贏的,應得的。若是不拿著,玩起來就沒趣了。」
林芳儀這才半推半就收下了。
而後四人重新分配籌碼又玩了起來。
又沒過多久,林錦儀的籌碼又都去了林芳儀那裡。
林錦儀又爽快地讓踏歌拿了銀票給她。
此時時辰便也不早了,林芳儀起身告辭。
林錦儀心情不錯,親自把她送了出去。
她走後,千絲還笑著對林錦儀道:「姑娘如今真是穩重了,從前您打牌輸了,總是要發通脾氣的。」
千絲是蘇氏調教出來的,已經快二十歲了,一直沒有嫁人,就是想以後給林錦儀帶在身邊當管教嬤嬤的。因此千絲說話就很直白。
林錦儀揚了揚唇,道:「也不是多大數目,犯不著生氣。再說銀錢擺在我這裡,總不如擺在姐姐那裡有用。」她有長輩們呵護著,自然是不愁銀錢的。倒是林芳儀,不久就要嫁人了,也不知道手頭寬不寬裕。用這樣的方式去給她些銀錢,總好比明著塞銀票給她好。
那邊廂,林芳儀揣著五十多兩銀票回了芳華苑。
銀票輕飄飄的,她卻覺得頗為沉重:
這些銀錢相當於她和她姨娘一年攢下的私房錢了,妹妹卻可以毫不在乎地輸給她。
……說是親姐妹,到底,還是不同的。
天將將亮的時候,外頭平白無故颳起了大風。
屋裡的窗戶沒有關嚴實,吱吱嘎嘎地響了起來。在這寂靜寒冷的冬夜裡,顯得尤為刺耳。
岑錦從弦絲雕花架子床上起了來,踏在厚重的波斯長毛地毯上,準備去把那惱人的窗戶關上。
誰知道剛一起身,外間便快步走進來一人。
&妃,您躺著,讓奴婢來。」
岑錦就站住了腳,一邊回身往床榻上去,一邊道:「雲柳,你還沒睡呢?」
話剛出口,岑錦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雲柳是跟著她從娘家帶過來的陪嫁丫鬟,早就被她的夫君——鎮南王蕭潛找了由頭髮賣了。如今在自己身邊伺候的,是蕭潛撥過來的之前在外書房專門伺候他飲食起居的大丫鬟蕊香。
蕊香頭梳單環髻,身著青泥色四喜如意雲紋褙子,下配一條天青色馬面裙,面容沉靜,容色雖只算一般,但一對兒眼睛確卻如古井般波瀾不驚。
被喊錯了名字的蕊香並沒有糾正岑錦,關好了窗戶,她就走近床榻,垂著眼睛沉靜地道:「王妃,您還是睡會兒吧,一會兒就該天亮了。」
岑錦靠在床架上,似笑非笑地道:「往後有的是睡的時候,不急在這一會兒。」
配合著她蒼白的病容,她這話實在太不吉利了,蕊香立在一邊沒有接話。
岑錦一陣止不住地咳嗽,蒼白的臉上泛起一陣異常的潮紅。
蕊香這時便顯出了一絲驚慌,連忙喊人去端了湯藥來。
三年前,岑錦開始無緣無故地咳血,看了許多大夫都不見好。後來她的身體每況愈下,連宮裡的太醫來瞧過了都毫無辦法。
岑錦早就知道自己已經藥石無靈。如今不過是在熬著日子等死。
說起來,她還不到三十歲。在她發病之前,她甚至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這麼早就經歷這些……
不過也三年了,從最初的不可置信、慌張,她已經慢慢地轉為了習慣、淡漠……畢竟用她曾經偷聽到的太醫的話說,『王妃這病蹊蹺古怪,能撐過三年,已然是奇蹟了』。
熱騰騰的湯藥端到面前,岑錦不自覺地蹙起了眉頭。
她太痛了,胸口無時無刻不像針扎似的,那湯藥喝下去,非但不會減輕她的痛苦,反而會讓她越發覺得憋悶。
早晚是死,又何必這樣折磨她。
她苦笑著對蕊香道:「我能不喝麼?」
蕊香垂著眼睛道:「王妃別為難奴婢了。」
也是,她一個當奴婢的,何必為難她。岑錦還記得當初自己讓貼身丫鬟雲柳偷偷把湯藥倒了,被蕭潛的人發現後,他大發雷霆,不由分說地就把雲柳發賣了。
那時候她病得還沒有這樣重,也能下床,硬是跪著求到了他眼前。可他不為所動,一句求情的話都沒等她說完,就讓人把她架了回來。
她被人從外書房架走的時候,厲聲質問過蕭潛——
&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已經要死了!」
蕭潛淡漠的臉上絲毫不顯變化,回答她的,不過是冷冷的一句——
&太笨了。」
是啊,她確實笨。
想她岑錦本是御史大夫家備受寵愛的嫡長女,外家又是戰功赫赫的忠勇侯府,卻因為在上元佳節花燈會上見了蕭潛一面,便一意孤行心心念念想嫁給他。那時候他還不是如今戰功赫赫的鎮南王,只不過是個剛出宮建府、不受皇帝寵愛的八皇子。她爹不同意,她就在房裡絕食抗議,一直到瘦的不成樣子、餓昏了,驚動了她外公忠勇侯,忠勇侯這才幫她做了主,厚著臉皮進宮面聖求了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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