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計 382:蜻蜓點水

    --------大家看到這個標題會聯想到什麼……某種虐狗的行為嗎?------

    ~

    此時外面的天色已全然暗了下來,一從裡面行出來,晉起便將方才隨手從帳中帶出來的氅衣披在了江櫻的身上,一刻也不願她冷著。www.yibigЕ.com

    江櫻卻來不及高興。

    因為她身上這件,就是那位鄧二小姐親手縫好,又親自送還回來的那件。

    她就此止步,眼神複雜地看著晉起。

    她方才聽完事情的原委之後的確沒有鬧脾氣,但那是因為她知道了此事並非晉起之過,她沒有理由跟他鬧脾氣,可這也不能代表她對於此事真的就一丁點兒情緒都沒有?

    甚至,還能若無其事的披著這件氅衣來禦寒?

    晉大哥這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連這點兒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到底知不知道什麼是女人!

    晉起見她忽然站著不動,並且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看,有著片刻的莫名。

    後道:「此事你不必擔心,自有他們二人自行協商。」

    很明顯,這說的是江浪與冬珠……

    看著他一臉認真的樣子,江櫻忽感欲哭無淚。

    晉起見她沒說話,卻還在看著自己,不免發覺了些不對勁,遂問道:「有事要跟我說?」

    「……」江櫻便也不在這兒跟他瞎胡矯情彆扭,直截了當地道:「我並不想穿這件大氅。」

    就是這麼簡單粗暴。

    口氣倒無太多吃味,只像是在闡述一件十分正常嚴肅的事情。

    晉起剛想問一句「為什麼」,卻忽然想明白了。

    哦,知道了。

    他知道了。

    呃,還好沒問為什麼。不然很有可能會被打吧?

    晉起抬手將剛披在她身上的氅衣取下來,正逢了送走鄧大公子的宋元駒獨自一人回來,順手丟到了他身上,道了句:「拿去燒了。」

    宋元駒一臉迷惘。

    晉起則重新回了帳中,片刻之後再出來的時候,手中已經多了另外一件披風。

    宋元駒還站在原處,眼睜睜地瞧著他家主子將新取出來的披風為江櫻繫上。又低頭望了望自己手上的這件氅衣。並不知道這一件是犯了什麼不得了的過錯,同是衣裳,竟落得這種截然不同的下場。

    但還是照辦去了。

    「你會不會針線?」晉起忽然問道。

    二人之間的交流向來比較跳躍。前一刻還在因為一件被嫌棄的氅衣而沉默,轉眼便聊起了這種生活技能。

    好在已經適應熟悉彼此,故而也無需時間來過渡對方拋出的話題——江櫻聽罷沒急著說話,而是低下頭去。提了提自己的綢布襦裙,抬起了一隻腳來。將黛藍色的鞋面兒露了出來,語含炫耀道:「這上面的白蝴蝶兒,就是我自己繡的——」

    說罷便揚起臉來,拿一種『是不是很厲害』的神情看著晉起。

    晉起好笑地點頭。

    他之所以有方才那不確定的一問。是因為他唯一一次直面接觸到江櫻的『針線活兒』,乃是在他啟程去西陵之時,江櫻拜託宋元駒交給他的那個藥囊上面。那針腳真是讓他一個大男人都產生了一種濃烈的優越感來,但因那時她雙目失明。所以是個事出有因的意外。

    江櫻不知他尚且記得並且保留著那個『黑歷史』,此刻見他點頭,便沾沾自喜地將裙子放了下去。

    「既然如此,那你哪日得空,抽空過來一趟。」

    「啊?」江櫻沒聽明白。

    「我這裡有好幾件衣裳需要個人來縫一縫。」

    衣服破的厲害了自然得扔,可壞上一星半點兒的,縫一縫還是跟新的一樣,找人重做反而麻煩。

    以前是身邊沒人,扔便扔了,沒什麼可惜的,但現在有了個會縫衣裳的小姑娘,自然要『節儉』一些。

    「……好啊。」江櫻嘿嘿地笑。

    並且很豪氣地想,以後晉大哥的衣裳,都由她承包了!

    嗯……雖然這樣想顯得沒出息,但還是不妨礙她產生了一種賺到了的感覺。

    折返回來的宋元駒見晉起和江櫻尚且站在原處說話,跑過來插科打諢地問道:「主子,衣服已經扔後面投燒了,還有沒有其它什麼要燒的?」

    晉起不理會他,江櫻吃吃的笑。

    宋元駒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識趣地退到了一側去,是沒繼續叨擾二人這為數不多的單獨相處。

    好在副帥營附近還是『安全』的,現如今這塊地盤,沒主子的允許,甭說是世子爺了,就是晉公也不一定真的能滲透進來。

    但在此時機,還是小心些為妙。

    宋元駒望著二人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盤算著。

    然而晉起和江櫻沒走出太遠,便被對面奔走而來的一位士兵截住了去路。

    「何事?」晉起問。

    此人是晉起的心腹,卻不曾見過江櫻,見有『外人』在,便遲疑了一下,沒有立即回答。

    而江櫻也不認識他,更不知是晉起的心腹,為了表現出『避嫌』的樣子,十分自覺地退開了一些。

    她望著別處,直到那名士兵小聲地跟晉起稟告完,退了下去。

    江櫻走回晉起身邊,見他臉色固然平靜,眼底卻有些別樣的東西在躍動。

    這種眼神讓江櫻莫名為之緊張起來,忙詢問道:「是出什麼事情了嗎?」

    晉起沒說話,只往前走著。

    江櫻見狀眉頭緊緊皺著,跟著他往前走著。

    約是行了百十來步,副帥營越來越遠,失去了火把的映照,才發覺今夜月色皎皎,格外清輝。

    被這月色一壓,四周似乎忽然就靜謐了下來。晉起望著眼前一棵枝葉繁茂的參天古樹,若有所思地望了片刻之後,撩起袍子在樹下坐了下去。

    江櫻便跟著他坐下去,並學著他的樣子伸著一隻腿,曲著一隻腿。

    直直地注視著前方的晉起並未注意到她的這個小動作,卻忽然開了口問道:「在你眼中,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江櫻看了他一眼。

    嗯……對月而坐。的確是討論人生的大好時機。

    「長得很好看的人。」江櫻回答的很乾脆。

    晉起沉默了片刻。不想將膚淺兩個字直接用她的身上,故而又問道:「心中呢?」

    「很喜歡的人。」江櫻這回的回答更乾脆了……

    眼中是很好看的人。

    心中是很喜歡的人。

    「……能否客觀一些?」


    「嗯……」江櫻認真地想了想,道:「很好的人。」

    這就是她的客觀?

    晉起忽然覺得跟她談論這種問題實在是一個錯誤的選擇。

    這種遲來的意識讓他欲將這個話題掐住。可江櫻又重複道:「在我心中,晉大哥一直都是好人。」

    「如果我不是呢?」晉起搖頭,看著她道:「我從來都不是。」

    以前不是,現在更不是了。

    方才那士兵跟他說。顏巾契自盡了。

    就在他離開汗王宮之後——

    今日他和江浪一起前往西蠻,將顏巾契押送了回去。處理了一些後續的接管事宜,顏巾契大約是真的確定了他不會言而無信,傷害他的部下及百姓,所以便隨著顏氏一族去了。

    雖然在前世。顏巾契要不了幾年就會因病過世。

    但意義總歸是不同的。

    重生之後,他一心都在想著要如何改變自己的命運,卻未曾想過於無形中。他也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

    那些罪有應得的且罷了,可如顏巾契這般。卻是無辜之人。

    如果這是不折手段的話,那麼他同前世那些利用迫害他的人,又有什麼區別?

    「在我心中你就是。」江櫻看著他,眼神中竟有幾分固執,後又道:「再者說,為什麼一定要做好人呢?每個人的經歷與處境不同,要走什麼樣的路也不是完全能夠自己選擇的——而世人本就不是非好即壞,更多的人是不好也不壞。在我眼中,只要沒有打家劫舍,禍國殃民,就不算是壞人。」

    頓了片刻之後,她又道:「更何況晉大哥還心系蒼生呢。」

    「心系蒼生?」晉起看著她,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他何時表現出過心系蒼生之念了?

    「晉大哥若真只想報前世之仇,本可不必如此周折。」江櫻十分粗暴地道:「一把火燒了晉國公府,什麼恩怨不都一筆勾銷了?」

    晉起看了她一眼,口氣複雜地道:「你說的法子固然好使,但我好歹得給自己留條後路……」

    「憑你的能力,要將現場布置成不慎走水,也不是什麼難事。」江櫻一口咬定了他是個心懷蒼生大計的有志青年。

    她懂得不多,但很篤定自己所看到的與感受到的。

    晉起見她如此,沉默了片刻,後望著遠處道:「無非是前世長年征戰,見多了生離死別,自己身在其中時常會想,若是能將這局面收拾整頓一番,肅清一番,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這就是心系蒼生啊。」江櫻托腮望著他,眼中閃動著光輝。

    晉起不置可否的一笑。

    他倒真的沒有那麼大的胸懷。

    但如她所說,好人與壞人之間的關係並非非此即彼,他不曾想過要做一個好人,卻也沒必要將自己標榜為一個壞人。

    管他是好是壞,只要明確心中所向,並且有這樣一個完全理解信任他的人在身邊,便已經足夠了。

    晉起伸出臂膀將她攬入懷中,江櫻順勢靠到他肩上,明眸似星子,仰面望著頭頂的皓月。

    然而下一刻,眼前光線卻倏地一暗,像是被什麼東西忽然擋在了面前。

    江櫻來不及反應,只隱隱嗅到一抹熟悉的冷香,便覺唇上一涼,一道呼吸近在咫尺,卻不是自己的。

    江櫻赫然瞪大了眼睛,不確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的間隙,那抹涼意已經撤離,如曇花一現般不切實際。

    「今晚的月亮很圓。」

    「……哦,是,是啊……」

    江櫻傻愣愣地點著頭,以為自己純情的過了頭,卻不知緊緊擁著她不放手的少年人,那張隱在夜色中的深岸臉龐,好比大醉了一場酒。

    ……

    江櫻離開軍營,已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情。

    冬珠與江浪卻還沒有協商好,約莫是不占理,冬珠見百般無望,乾脆哭著回了自己的營帳,誰也不肯見。

    包括,那一干從西陵趕到連城晉家,又從連城追到此處來的西陵侍衛。

    經她此番一鬧,江浪倍感頭疼,得了江櫻兩句勸慰,臉色方緩和下來。

    眼見時辰不早,晉起便派了宋元駒帶人護送江櫻回城。

    光有宋元駒還不放心,另讓阿瞞隨著江櫻回去——算是再次將貼身保護江櫻的重責分派到了他的手中。

    江櫻覺得晉起似乎謹慎的過分了,但心知他大抵是因為昨日之事心存餘悸,擔心自己的安危,便也沒有出言反對,只在他的目送之下,老老實實地鑽進了馬車裡,連頭都沒敢回。

    是還在記掛著那個蜻蜓點水的親密接觸。

    為什麼她還在想著這個?

    這到底有什麼大不了的?

    江櫻倍感羞愧地咬著唇,一臉的恨鐵不成鋼,然而待將馬車簾放下的那一刻,卻是愣住了。

    「你幹什麼?」阿瞞問她。

    剛才那是什麼詭異的表情?

    「沒有……只是不小心咬到舌頭了。」江櫻解釋,望著不知何時已經在馬車中盤腿坐好的阿瞞,表情複雜。

    阿瞞多是隱在暗處,少有能見到他的時候。

    這回怎麼想起來與她同乘一輛馬車了?

    還好這孩子夠淡定……

    阿瞞似看出她的疑惑,目光直直,平靜地道:「今日小紅咬傷了我的腿。」

    江櫻訝然。

    「咬到哪裡了?傷的重嗎?」她問道。

    「尚可。」阿瞞依舊平靜。

    「能讓我看看嗎?」

    「不方便。」

    「……」江櫻討了個沒趣兒,在他對面坐下來,只有道:「我回去會好好教訓教訓她。」

    咬人是不對的。

    這丫頭,還是太狂躁了。

    「不用了。」

    「那怎麼行,做錯了事就得罰。」

    「我已經教訓過她了。」

    「……」江櫻再次語塞,不禁擔憂起自己回去之後是否還能認得出被他教訓過的小紅。

    馬車緩緩駛動,車壁卻忽然被人叩響。

    江櫻轉過身去挑簾,正得見騎在馬上的宋元駒半弓著身子往車窗旁湊,咧嘴笑著詢問道:「江姑娘,這外頭太冷,我能不能去馬車裡跟阿瞞擠一擠?」

    江櫻聞言一愣,雖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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