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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顯然方才他已經聽到了江浪的話,知道江櫻過來了,故而一踏進營中,目光稍一搜尋,便準確無誤地落在了江櫻的身上。
江櫻卻沒有看他。
「晉二公子——」鄧家少爺笑著行禮,然而話音一落,還未來得及親口說明來意,便聽晉起示意身後跟進來的宋元駒道:「帶鄧公子去側營商談。」
鄧大公子聞言一時沒反應的過來,微微一愣。
還是宋元駒率先配合地側過了身,做了個請的手勢,才令其回神過來,又衝著晉起和江浪一施禮,方隨著宋元駒走了出去。
晉起又伸手屏退了帳中的幾名士兵。
「怎麼,鄧二小姐走了?」士兵剛一退下,冬珠便問道,表情有些玩味。
晉起並未理會她,只看向江櫻問道:「你怎麼過來了?」
這本是句十分尋常的話,她來之前沒有事先跟晉起說過,他理所應當是要問上一句,可也不知為何,此時此刻聽到這句話的江櫻,卻覺得分外不好受。
什麼叫她怎麼過來了?
她不能過來麼。
「鄧二小姐能來,阿櫻怎麼不能來?」冬珠斜睨了晉起一眼,又問了這麼一句。
就是。
江櫻低頭望著隱隱裙擺下微微露出的黛藍色緞料繡鞋,在心中默默贊同了一句。
在這方面向來感知有些遲鈍的晉起,這才算意識到了氣氛的不對勁。
他面前這位坐在椅上。耷拉著腦袋的小姑娘,像是在生悶氣。
所以……為什麼生氣?
因為古再麗?
「發生什麼事了?」晉起微微皺眉,不解的神色乍然一看,竟有些無辜。
他了解江櫻,知她不可能無緣無故如此。
「你都將衣服留在人家府上了,還勞的人家姑娘特意送來,你還想發生什麼事?」冬珠的姿態越來越像是一個『感情挑撥專家』……雖然,她的本意只是想為江櫻主持公允。
「什麼?」江浪聞言再也沒有辦法沉默了。
對於這個之前的表弟,現如今的未來妹夫,他的態度一路轉變下來。可以說是很不樂觀。然而他雖然很看不慣晉起這副凡事冷淡,我行我素的做派,但在他眼中,這好歹是一位潔身自愛的年輕人——可將衣服留在太守府中算是怎麼回事!
江浪覺得如果這是真的。實在不能忍。
這分明是要拈花惹草的跡象!
被江浪拿質問的眼神望著。晉起的目光環視了一番四周。最終在一張椅上找見了那件氅衣。
很認真地想了想方才在帳外古再麗對他所說的一番話,才算大致地明白了江櫻為什麼生的悶氣。
於是道:「我事先並不知道她會擅自將此衣縫好送回。」
「……噗!」
冬珠一個不留神,將口中咽了一半的茶水噴了下去。
面前灑過一陣『雨霧』。江櫻錯愕地抬起了頭來。
她是聽錯了嗎?
「原來她還縫了?」冬珠抹了一把唇邊的水珠,失聲道,臉上的表情十分怪異。
她這表哥的腦袋,肯定是被驢踢過吧?
這不是火上澆油嗎?
據說在風國,男女之間互贈物品都是十分不正常的事情,傳了出去會招惹風言風語,更何況是女子為男子動手縫衣這種事情?
感同身受的,冬珠已經有些不忍去看江櫻此刻的臉色了。
但意外的是,她瞧見的卻是一張略帶著疑惑的臉。
「你的衣物,怎會落在太守府中?」
「之前太守府設宴,我指點兩位公子射技,在獵場不甚刮壞了此衣,便甩在了那裡不曾帶回。」晉起解釋道。
「哦,這樣啊。」江櫻笑了笑,一掃方才的沉悶。
她就知道,晉大哥不會是那種『不檢點』的男子。
冬珠意外於她的大度,但更多的卻是覺得她太過於大意,正可謂,情敵不可不防——然而待她還欲開口再說之際,卻聽江櫻搶先一步開了口,問道:「哥哥和晉大哥,還沒有吃晚飯吧?」
江浪尚且沉浸在『他知道獵場晉起衣物被刮壞,留在了當場的經過,他平素待那位鄧二小姐也向來未有逾越,但作為大舅子的他瞧見自家妹妹如此輕易的便翻了篇兒,心中覺得很不痛快,要不要藉此機會打壓打壓晉起』的思索中,乍然一聽江櫻如此迅猛的轉開了話題,不由有些反應不及。
這丫頭根本就沒有給他任何機會來為難晉起?
「沒有。」晉起倒是反應最快的一個,率先出聲答道。
畢竟是一個懂得『見好就收』的少年。
江櫻便回應道:「我來時做了些哥哥愛吃的蔥花烙餅和玉米粥,放在食盒裡保著溫,應當還熱著,你們先坐下趁熱吃一些吧。」
「是好久不曾吃到了。」江浪心中一暖,那點兒不爽快也隨之不見了。
而見他高興,冬珠便也跟著高興,招呼著兩名侍女將食盒裡的東西擺上桌兒。
只是晉起卻沒那麼好受了……
他好心好意地回應她,明明提早吃了晚飯,卻為了不讓她失望而撒謊說自己沒吃,可她卻是送了他一句『做了些哥哥愛吃的』……
晉起眼睜睜地看著三人圍到桌子旁,接踵盤腿坐了下去,江櫻欠著身子取碗筷的模樣,只覺得完全沒有勇氣湊上前去……
他將這種感受歸咎於,他不餓。
「哥你快嘗嘗——」江櫻笑著催促著江浪。
「嗯!」
「層薄如紙,綿軟利口……真香!」江浪只嘗了一口,便豎起大拇指誇讚道。
江櫻聽了便一臉滿足的笑。仿佛能得到他的認可,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晉起看不下去了。
他決定去側營聽一聽鄧家公子和宋元駒談得如何了……
然而剛一轉身,卻聽身後傳來了江櫻的聲音,「晉大哥。」
「你也趁熱過來嘗嘗啊——」
晉起想回答她一句自己不餓,然而當濃濃的蔥香烙餅和鮮甜的玉米香味傳入鼻間,卻相當沒尊嚴地忘記自己要說什麼了。
他並不是一個貪吃的人。
但是,同時他也是個不挑口的人,沒什麼討厭吃的,也沒什麼愛吃的。
所以,她很有可能就是因為這個。才沒有辦法去專門為他做些什麼。
轉瞬間。晉起已自我說服。
再然後,已經挨著江櫻坐了下去。
坐下來的那一剎那,晉起忽然發現他竟是個別人給個台階就能自行走下來的寬厚人……
「晉大哥,給——」江櫻遞出去一張切成菱形巴掌大小。色澤金黃的烙餅到他面前。
晉起接過來。嘗了一口。
的確好吃。
一塊吃完。也不用江櫻再遞,自己伸手就去拿。
江浪皺眉看著他。
怎麼會有這麼沒有眼色的人?
方才沒聽懂嗎,這餅。是特意做給他吃的!
他怎麼一塊又一塊的,還吃上癮了?
方才在外面不是已經吃過東西了嗎!
似乎是接收到江浪眼中傳遞的訊息,晉起回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說『你在外面不是也吃過了嗎』?
江浪語塞,意識到對方這是要厚臉皮到底了,遂十分有危機感地加快了吃餅的速度。
「阿烈,你吃那麼急做什麼,小心別噎著了……」冬珠在一旁滿臉黑線,她雖然不聰明,卻也看得出這兩個男人之間的暗涌。
未來都是要成一家人的,為什麼就不能換種和平些的相處方式?
相比之下,不常見晉起與江浪相處的江櫻就沒有那麼敏銳了,她並未覺察出二人間的異樣,見倆人吃的『開心』,只覺得高興,一邊又盛了兩碗玉米粥各自推到他們跟前。
玉米粥是拿新鮮的玉米粒和珍珠米熬成的,又加了少量枸杞,色澤十分好看,入口後的玉米粒更是清香鮮嫩。
「這個季節,哪裡弄來的鮮玉米?」吃出了鮮玉米的味道,江浪驚喜地問。
一是蔥花餅,二是這玉米粥,雖是十分普通的吃食,卻是他自幼的最愛。
「是太守府廚房裡拿的,說是從外地送來的。」因早先就準備好了說辭,江櫻十分從容地答道。
反正也沒人會真的去問鄧太守……
「嗯……」江浪大口的吃著,乾脆連勺兒也不用,就著碗沿往嘴裡送,覺得痛快極了。
見他吃的這麼高興,冬珠也有些饞了,於是便也盛了一碗試試味道。
「唔……確實新鮮。」她嘗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道:「這個時節還能弄到這種玉米,太守府也沒少費勁兒吧……」
呃,不費勁。
也就關上門往空間裡跑上一趟的功夫而已……
江櫻暗暗地笑,若有所查地轉過臉去看晉起,卻見他也在看著自己。
晉起也端著一碗玉米粥,卻沒急著吃。
江櫻正想催促他,卻見他忽然朝著自己靠近了幾分。
江櫻一怔,睜著雙烏亮的眼睛看著他。
晉起伸出一隻手來,溫熱的手指停在她唇畔,表情認真地將她唇邊沾著的一粒蔥粒兒輕輕拂去,動作間,手指不經意地觸碰到了江櫻微微上翹的唇角。
二人對視了片刻,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有別人在場的緣故,向來厚臉皮的江櫻竟莫名地紅了紅臉,晉起見狀彎起了唇角,弧度輕微卻飽含寵溺。
只顧著吃粥的江浪對此毫無所查,卻叫冬珠看了個分明。
她癟了癟嘴巴,翻了個白眼。
秀什麼恩愛啊?
真是幼稚。
下一刻,手中舀粥的勺子卻是一歪,兩粒熬的軟爛的米粒便『不慎』掛到了臉上。
「阿烈——」冬珠喊了一句。
江浪抬起頭來,只見冬珠正衝著地笑,這種笑,無端的讓他有些毛骨悚然。
「我臉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冬珠見他沒動作,主動地出聲問道。
江浪看了一眼,點點頭,便又繼續埋頭喝粥去了。
「……」冬珠氣餒了一下,繼而又道:「在哪裡?我自己看不到,你幫——」
然而她話還未說完,只覺得腮邊傳來一陣絲滑的觸感,一扭臉,只見江櫻手中握著個素色帕子,正在她臉上輕輕擦拭著。
「沾了兩粒米。」江櫻擦完,對她笑著說道。
想到二人剛剛緩和下來的關係,冬珠強忍著內心翻騰的哭意,只得神色虛弱地對她道:「我謝謝你啊……」
江櫻不以為然地搖搖頭。
江櫻帶來的這簡簡單單的一餅一粥,被瓜分的十分乾淨,甚至到了最後還有了不夠吃的跡象。
要知道,這兩個當事人少年,都是在外面吃過飽飯回來的人……
飯後,江浪提出了要帶江櫻出去騎馬玩兒的想法。
說到騎馬,江櫻顯得興致勃勃,十分意動。
雖然是個半吊子的水準,但這並不妨礙她的興致。
「我騎射可是一流,我來教你!」冬珠生怕自己被撇下一樣,挎起江櫻一隻胳膊,先將其師傅的身份給訂了下來。
「不可。」
這道顯得有些煞風景的反對聲音,來自於晉起。
不待江浪再堅持,便聽他說道:「昨日剛病了一場,今早才燒退,身體尚且虛乏,如何能在這風大的郊外夜行騎馬?」
江浪沉默了片刻,竟難得的沒有反駁他,「這回倒是我思慮不周。」
事關江櫻,他一切便以妹妹為先。
只是有些懊悔於自己作為兄長竟沒晉起這個『外人』來的心細,真是失敗。
騎馬夜遊的提議就此被壓下,江浪正想著再出個不用吹風的主意出來,卻聽得帳外有人稟告,說西陵來了人要求見應王子與冬珠公主。
江浪與冬珠忽然一聽到這話,氣氛立即變了。
江浪聽了並未急著出去,回了一句「讓他們先等著」,便向冬珠問道:「前兩日讓你著手收拾東西準備,可收拾好了?」
「……沒有!」冬珠猶如驚弓之鳥,挎著江櫻胳膊的手臂更緊了些,搖著頭道:「我不跟他們回去!」
「回哪裡?」不明情況的江櫻見她如此緊張,不免問道。
「讓她回西陵。」江浪替冬珠答道。
「我不回去!」冬珠委屈道:「我承認我起初是有些胡鬧,但我現在不是已經改了嗎?我既沒惹麻煩,也沒有闖禍,你幹什麼一定要趕我回去?」
「不是趕你。」江浪無奈道:「出來的太久,義父與義母很掛念你。」
「當初出來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不是說你什麼時候回去,我什麼時候回去的嗎?」
江櫻見她的手臂抽了出去,想是情緒開始失控了,卻也不知該不該插嘴,正左右為難間,只覺手臂上重新傳來一道力氣,一抬起頭,見是晉起正對她微微搖頭。
似在示意她不要多管。
江櫻向來聽他的話,點了點頭,任由他扯著出了帳營。(未完待續……)
ps:昨日如願斷更……大家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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