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劍伏魔錄 二十一，神物

    力道互作，方才二人撞在一處，翟沮面門生疼，王蕭的後腦卻也未必好到哪裡去了，只覺天旋地轉，暈乎乎的，瞧什麼都不太真切。王蕭揉了揉腦袋，不可置信的盯著白髮如雪的女子，說道：「艾琳，你想殺了小雪？這是為什麼？！」

    「是的。」冷如碎冰的聲調，蘊著極深的恨意，艾琳碧藍色的眸子滿含絕望的看向王蕭，拉上兜帽，應道：「那麼，還有你！！！」

    王蕭一怔，忽覺寒入骨髓，手腳麻木，驚道：「糟糕！」好在他反應迅捷，身手靈便，急忙拔身而起，閃向別處。

    就在此時，警笛聲由遠及近，十數輛警車電掣而至，當先衝出幾人，正是劉振野與李黎等人。眾警紛紛持槍下車候命，劉振野眼光一掃，縱使從警多年，屢歷驚險詭奇之事，也不免被眼前的景象所驚得呆了：黑色的大山隱蔽於黑蒙蒙的霧氣當中，懸於樓廈之上，周遭盤旋飛舞著密密麻麻的獸身怪物。大街之上，血肉塗地，冰雪凌冽，兩隻確認的tadl正與一隻身周燃燒著綠色氣焰的不明生命體對峙著。

    王蕭見了警察忽然而至，也是一愕，惟恐翟沮與艾琳暴起發難，倏然飄至警車之前，揚劍而立。

    劉振野見那綠影忽立面前，只覺他身形頗為熟悉，心念一動，說道：「你......」話未出口，聽得「砰砰」槍擊聲大響。原來是眾警見這綠色的怪物瞬息而至，盡皆驚慌失措，不待命令，一齊開槍射擊起來。

    沉悶的中彈聲中，王蕭身子一晃，錯愕難言的回過頭來，眼見眾警滿臉驚懼駭怖之色，直如瞧著一個怪物一般，槍擊不休。在此綠色姿態之下，全身神經細胞被水流的元素之力緊繃活化，感知敏銳，身靈體捷，但此長彼消，血肉軀體所能抗擊外力的防禦，自然也弱了不少。此刻身中子彈，雖不至如常人一般立仆倒地，卻也穿筋及骨，頗有摧傷。

    王蕭「哎唷」痛呼，無暇分辨，縱身飛出，眼見翟沮舉錘搶至，迎面揮下，只得勉力提劍而上，與他斗在了一處。

    此時，那先前負傷的一眾警員被攙扶了過來，紛紛喊道：「隊長，快下令停機槍擊！」「那綠色的東西就是黑影柏戈，是他救了我們。」「隊長，他沒有傷人，一直在與那空中的怪物和tadl戰鬥著。」劉振野一驚，心道：「果然是他！！」喝道：「好了！停止射擊！！」眾警面面相覷，但聽得隊長下令，只好收槍不發。

    「當」的一聲，劍錘相交，王蕭大喝一聲，黑焰如火，焚身而起，持劍著力抵住巨錘，一揮而下，將翟沮擊飛了出去。他有心要試試此番達涅古之息其力如何，一躍騰空，朝跳劈翟沮而下。忽然之間，「唰唰」聲延綿不絕，漫天的冰晶破空飛至，王蕭吃了一驚，無可閃避，當下橫劍劃出，「錚」的吟響，勁風震落前頭一方冰晶，跟著回手掩住面門，達涅古之息感知外力，於身周縱橫竄動，又打落片片冰晶。饒是如此急中應變，噼噼聲中，王蕭免不了身中無盡冷鋒冰晶，直挺挺摔倒於地。

    翟沮見艾琳一擊得手，趁勢急奔而上，雙手爆出星火黑芒，錘帶虎虎風聲，只盼就此結果了王蕭。

    艾琳若跟進將王蕭封凍起來，那麼他無力為繼，不能自顧，多半難以倖免。可艾琳只是揉捏著墮於手中的雪花，那白茫茫的晶瑩秀色，正是與自己的頭髮一般的顏色，忽地想起王蕭曾笑語暖人的這麼說過：「你不戴兜帽的樣子，非常漂亮啊！嗯......其實跟我們人類女子，也是一樣的。」心中柔情忽作，明明頃刻間就能取了他性命，可卻怎麼也無法下手。

    她稍一遲疑，王蕭早已翻身而起，揮劍將翟沮格開。忽然之間，「咕隆隆」之聲自天上響起，眾人抬頭看時，不由俱是愕然變色，那浮空的涅波提之上，不絕奔涌流溢出濁濁黑泥，汨汨而下，散著陰暗穢祟的氣息。

    王蕭暗暗心驚，想道：「我可是斗得昏頭了，忘了這鬼東西才是正主。說不得，看來還是得上去料理了那棺材裡的老鬼才行。」眼睛急睜，待黑線破空縛住翟沮，身形一幌，趕至眾警面前，對劉振野急道：「警察先生，勞煩你趕緊組織人手疏散周邊所有市民，萬萬不可讓任何人觸碰到那黑泥。」

    劉振野聽得黑影發出清澈朗朗的人聲，愣道：「真的是你？」王蕭點頭道：「是我。請你馬上帶著所有的警員撤離這裡。」劉振野問道：「那你呢？」王蕭揚起厄特拉，笑道：「我得去解決了那山上的怪物。」劉振野問道：「你一個人去麼？」王蕭毫不遲疑的點了點頭。劉振野明他心意，轉身喝道：「全隊撤退！封鎖陵谷大道所有出入口，疏散全部市民！」眾警得令，紛紛上車而去。劉振野臨走前最後瞥了他一眼，說道：「你要贏。」

    王蕭一笑，雙指一併，划過眉間，應道：「是！請你稍等一下，麻煩把我一個朋友也帶回去。」轉身唿哨一聲，瑞斯提拉負著傷重的蘇念雪越光而出。

    蘇念雪伏在瑞斯提拉身上，昏昏沉沉的瞧見王蕭的模樣，輕聲道：「你好了麼？」王蕭斜看艾琳，謹防她忽施奇襲，見她立在遠處，似在出神，別無異動，這才安心道：「馬上就好了，還剩下一塊大石頭得解決。」小心翼翼的將她攙下馬來，又道，「你先隨警官去醫院好好養傷，我一會兒就回來瞧你。」蘇念雪微笑道：「你去吧，自己小心在意，不用掛念我。」隨即上了警車，遠遠去了。

    那渾濁翻滾的黑泥墜於地上，咕咕嚕嚕的炸起陣陣氣泡，緩緩前流，王蕭看得明白，這才想到那從生地中被抽離的黑泥，原來竟都聚於涅波提山中。遽然間，獸身長翼的凶獸紛紛掠下，直取三人。王蕭無心與這些凶獸多加糾纏，橫劍一揮，氣勁縱橫，逼開了他們，翻身上馬，渾身散出湖光焰芒，喝道：「小白，咱們走！」瑞斯提拉長嘯一聲，縱身馳入白光當中。

    翟沮狂吼道：「柏戈！你別想逃！！」掙脫束縛，飛身擒住一隻凶獸，扼首系頸，控制著它，直飛涅波提而去。艾琳生**潔，對這渾濁污穢的黑泥甚是厭惡，皺皺眉頭，縱身躍入高樓之上，靜凝著浮空的涅波提，心道：「縱使我現在不去，他也應當沒什麼問題。只是他失了息壤，卻怎麼還有如此驚異的自愈力.......不，卻又不像自愈，那黑色的粒子像是自行構造了他的血肉組織，這是為何？」一時神思不定，呆呆出神。

    此刻，涅波提山中，老者枯坐石座之上，望著浸泡在黑泥之中，緩緩愈傷的幾隻肖獸，尋思道：「柏戈不死，涅古魯也活了過來......究竟是誰預知了這一切，於冥冥中策劃著這齣好戲？」緩緩起身，行至後殿石階之上，撫著那冰冷的石棺，回想前事，不由廢然長嘆，道：「里特......你究竟做了些什麼？在涅古魯也好，對遺民也好，不都是一般的深恨於你麼？時至今日，你若還活著，可分得清對錯了？慶幸吧，老夫於百世長眠中得以蘇生，來為你了結這千古長恨！雷穆以名起誓，從此以後，柏戈也好，涅古魯也好，終不復在存於此世！」說著，揚手揮下，將石棺擊得粉碎。

    老者便是那傳說當中，涅波提構想者，遺民領袖，高階議會祭祀之一，雷穆。

    雷穆行下台來，忽地瞥見地上一物散著陰冷的寒光，拾起一看，卻是一柄半為白骨半鐵鑄的匕首。雷穆細撫兩邊材質，不禁啞然，想道：「這是誰開的玩笑？竟將血肉組織重組的道理，應用到物質之上。」只見地上密密麻麻儘是這骨鐵匕器，似是從自己生前實驗品的骨骸上所拆構下來，而且歷時不長，又想：「難道有外人私窺了這山中的秘密？呵，看來即便是現世，也有並不安分的瘋子啊。」把玩了一陣，扔到一邊，冷笑道：「哼，無聊。」轉身而去。

    山道之上，凶獸弓伏潛躍，盤旋鷹視，守衛甚嚴。王蕭與瑞斯提拉越光而出，決盪衝殺，直往山頂而去，只見綠焰煌煌，劍光星星點點，忽進忽縮間，凶獸沾之即死，瑞斯提拉疾如風雷，所向披靡，頃刻之間，便已馳至頂上廟間。

    廟門殿前，有一深坑，內有黑泥濁濁，血髒滾滾，骨肉森然，顯是先前被擒來的許多生民，已被投入其中，無人倖免。王蕭當時正被達涅古之息所噬，神昏智亂，並不曉其事，但眼見眼前慘狀，也猜得幾分，心下既悲且怒，方欲躍馬入廟，忽見兩道黑影緩緩步出，傲立門前，正是戌狗、亥豬二人。

    王蕭左右而望，心道：「怎麼只有兩隻？其餘的生肖呢？」他渾不知自己方才已將其餘九隻肖獸打得非傷即殘，還道他們一定在旁掠陣。當下不敢大意，回劍於手，心道：「上次你們命好，抵得住我全力一擊，這次可沒這麼好運了。時候無多，一決勝負吧。」只見湖光迸飛，長劍充盈焰光，瑞斯提拉眸中琥珀之色一閃而掠，已明其意，一躍沒入白光當中。

    戌狗、亥豬凝立不動，少間，忽見一點綠芒白影激旋破空而出，跟著疾風大至，劍勢如虎，直抵而前，如怒濤狂潮，衝擊不休。戌狗胸口劇痛間，已然受了這一擊。亥豬見狀，被這一刺擊所挾裹的勁風所迫，難以進襲王蕭，只得趁勢搶至戌狗身後，以身抵其脊背。只見二獸身周所有的黑息一一凝向厄特拉劍鋒與戌狗胸口相角處，盤結聚合，固而不散。

    王蕭全沒料到他們僅以血肉之軀，卻身具如此防禦，大喝道：「好傢夥，不過比起來那大棒槌來，可還差得遠了。」手上加勁，綠芒爆燃躍動，直衝而前。那戌狗、亥豬二獸甚是堅毅狠倔，竟是不避不讓，可卻實是抵不住這奔涌不絕，狂猛無儔的力道。「砰」地巨響，二獸無法消弭其力，旋飛而出，喀喀聲中，撞倒殿內無數石柱，轟鳴炸響，石崩頂摧，廟殿毀塌。

    王蕭使這一擊已比初學之時，更為精熟，卻渾沒料到不過一段時間，威力卻似又大得許多。撫了撫瑞斯提拉的鬃毛，笑道：「幹得好，小白，咱們可是越來越默契了。」瑞斯提拉歡嘶一聲，似為應答。

    忽然之間，炸響忽起，亂石崩飛，十數道黑影隱於塵霧之中，緩緩現身。王蕭一驚，急目看去，只見十一隻肖獸目泛凶光，身著蒙蒙黑霧，各自靜立，那老者端坐於石座之上，輕輕叩擊著扶手，面無表情的盯著王蕭，說道：「難道真無人能擋得住你麼，柏戈？雖然時候早了些，不過你也必須除去。」微微仰頭，念道，「辰。」

    霎時之間，黑霧齊凝當空，蜿蜒盤曲，籠天蔽月，緩現其形。

    王蕭驚道：「辰？！難、難道？！」

    洪嘯之聲，震天徹地，雷鳴挾威，電閃助勢，行雲遮身，密雨顯靈。

    目如燈燭，遍體黑轉，麒爪蛇鱗，身長萬尺，睥睨山間。

    辰龍，雷穆於古籍中所尋得的構築涅波提的最強素材。然神物，終不能為凡軀所拘束，這亦是它未有人形的原因，亦是雷穆不肯輕召其現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