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契英雄 第73章獸潮·肉食者
已經是獸潮襲來的第三天了，第一波獸潮的勢頭漸漸被野火城的防守軍蓋了下去。至少東南城門出的獸群包圍圈已經被壓出去了不少，而城外如今也已經是「屍山血海」了，其中少有人類的蹤影。
軍隊實在是抽不出時間去清理那些魔獸的屍體，索性就讓它們姑且先腐爛在那裡了。只要風不大，城裡倒是不會聞到特別明顯的異味。
但是，魔獸的屍體顯然不是焰牙軍現在最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
「拉摩比斯，現在可不是你犯倔脾氣的時候。糧食問題再不解決，別說軍隊了，東南區的住民說不定都會暴動。」將軍的大帳之內，副軍團長坎特正勸說著自己的老友。這個副軍團長並不參與戰事，所以較少出現在軍營，不過大多數軍中麻煩的事務是由他處理的。
比如眼下正要處理的問題，他拿出一張空白的信紙放在了木桌上：「不就是讓你向凱森寫一封求助信嗎？又不是讓你親自去借糧。」
戰事開始之後，區域的糧食分配完全就交由各處的軍方掌管了，當然，還是有少部分特殊人可以擁有私人糧食的。
「讓我向那個老豬狗低頭？不可能！」一向和藹的拉摩比斯這時候卻是拍著桌子喝道，他喝了一口涼水冷靜下來後又問道：「你沒有向領主大人或者財務總管請示嗎？」
「領主大人？等哪天他醒來了，說不定會看到我給他寫的信。」坎特玩味一笑，「至於那些個總管，他會是什麼態度你想不到嗎？他可沒興趣得罪凱森，得罪幾位公爵。」
老將拉摩比斯用手敲了敲自己的額頭，沉聲道：「混蛋，我們糧倉的事根本就是這些傢伙搞的鬼！在獸潮期間，他們還敢耍花樣！萬一東南城門被攻破了，他們最後也難逃一死！」
「這說明他們充分信任你的實力和忠心。」坎特卻是還笑得出來，調侃著說。「好了，你好好想想吧，想好了再告訴我。提醒你一句，第二波獸潮就要來了，別在最麻煩的時候才下決心解決麻煩。」
拉摩比斯沒有做聲，靜靜地思索著。
野火城東南區
已是深夜，如今的野火城已經不復「不夜城」的模樣。白天還會有三三兩兩的店鋪開張，也有不少行人，入了夜，不論那條街都再難看到人影。
於逸此時正帶著初焰的兩支小隊在黑燧石街區巡邏，這是他負責的街區之一。自從第二天，城外的獸群得以控制之後，第二步兵大隊和第四步兵大隊就被分配到了城內，負責城內的治安工作。兩支算得上最弱的步兵大隊，接下了目前為止最輕鬆的一份差事。
城內巡邏在某些不愛逞英雄的人眼中自然是美差，但就是一點不盡如人意。
「希爾昂，你餓不餓？」於逸問身邊的弓箭手道。
對於這個第十次被提起的問題，箭翎鷹直接選擇了忽略。
「赫緹，你呢？餓不餓？」他又換了個人問道。
「大人，這種事，越想越餓的。」半獸人含蓄地迴避了對方的問題。
「搞什麼啊，巡邏就不用體力了嗎？憑什麼只有出城殺魔獸的人能吃飽，我們的食物就要減半？」於逸摸著肚子哀嚎道。前兩天糧倉受到饑荒飛蝗襲擊之後，所剩下的糧食要遠遠比他們想像中少。從第二天起，東南區下發的糧食便減半了。
「要是你實在餓，也可以拿我們全部的錢去買份肉排。」希爾昂拿出了最後的兩枚金幣說道。城裡確實會有人還私藏著一些食物，但是物以稀為貴，在獸潮到來之後，這些東西的價格就翻了好幾倍。現在東南區又出現食物稀缺情況，肉確實能賣到金的價格。
「那還是算了吧。」於逸搖搖頭作罷道，要是真花了兩枚金幣吃一塊以往只要幾枚銅幣的肉，到時候胃倒是填飽了，心就開始痛了。
一行人走在黑燧石街區中，沒走多久，路上竟是看見了一個行人。這可真少見，上一個街區走下來，也沒有看見半個人影。於逸不由多看了那人幾眼，不只他，幾乎所有的士兵都一起多看了那行了幾眼。那人被嚇得竟是小跑了起來。
「我有那麼恐怖嗎？」見那人滑稽的模樣，於逸不由笑問道。士兵們也紛紛鬨笑起來，不過副百夫長接下來的一句話卻是讓眾人的笑凝固在了臉上：
「趁著人沒跑遠趕緊追吧！你們兩個，去追！」
希爾昂命令臨近的兩名士兵道，又轉頭對契主說：「別傻笑了，你們都沒看見到那傢伙手上的血跡嗎？這麼晚出現在這裡，又鬼鬼祟祟的，一定有問題！」
確實，他們管的可不僅是溜進城內的魔獸，那些不法之徒同樣需要整治，在現在這個非常時期，一塊麵包都可能引起犯罪。
「有血？就派兩個人去，沒問題吧？」震驚之餘，於逸不由有些擔心剛剛那兩名士兵。
話音剛落，卻看見旁邊又突然走過兩個路人。這次於逸不再大意，仔細地打量著拐角處出現的一男一女兩人。他們有說有笑，但是注意到眾人投去的目光時，立即收住了聲音快步離開。
「看見了嗎？」兩人走出不遠，希爾昂問道。
「看見了。」自然看見了，這回不是手上有血的問題了，在男人轉過身時，他背上的皮革背包居然一滴一滴地向外滴血！於逸剛想叫人上前抓住兩人，卻發現拐角處又走出一個大漢，兩手鮮紅，眉開眼笑地快步從他們身邊經過。
接著，又有數個人陸陸續續地從他們身邊經過。原本了無一人的街道，這時候竟然詭譎地「熱鬧」起來了。
從震驚中緩過神，於逸反倒是不急著讓人去抓那些突然冒出的路人了。他將手放在了腰間的深綠之泣上，帶著部隊走向了那個拐角。
拐彎後的那條路他倒不是第一次走了，之前洛里斯曾經帶他走過一次。不過這一次再走，卻是帶著完全不同的心情。
接二連三的，路上又碰上了不少過往的人。和這些人擦肩而過，一行人都只是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們，有些人甚至臉上都能看到血漬。
順著這條路，走到盡頭便出了黑燧石街區了。走出街區，一陣晚風吹來，風裡竟是帶來了濃烈的血腥味！逆著風看去，那個方位，於逸發現他知道吹去這陣風的地方是哪裡——探險者巷道。
與身邊的希爾昂對視一眼之後，他便帶著士兵們朝著探險者巷道走去。
緊張讓所有人的鼻息都漸漸粗了起來，越是這樣鼻間的腥味就越是濃重。
再走近一些，於逸便看見一人高高地舉起了手中的染滿鮮血的砍刀。他再不猶豫，拔出深綠之泣沖了上去，身後所有的士兵同樣也跟著百夫長往前衝去。
「把刀放下！」
衝進巷道，於逸大喝道。
出人意料的是持刀男子二話沒說便把刀扔下了：「長官，這些魔獸肉你要就拿去好了，不要劫色就好了。」
「魔獸肉？」看向地上擺放著的還真是一頭來不及去皮的座頭鹿，於逸這才尷尬地收起了劍沒好氣道：「滾犢子，你他娘有什麼色可劫的！這麼晚了，你在這裡賣肉？」
「賣魔獸肉。」
「這一條街都在城外那些魔獸的肉？怎麼不在白天賣？」
男子拿出一條手帕擦了擦手，才回答道：「長官，這你還能不知道嗎？平民不允許私自藏有食物……白天根本沒法把這些貨運進城。」
於逸這才點點頭，確實，夜間城門處守衛的人少而且沒有軍官在場，最多給些賄賂，就能將魔獸屍體運進城了。「這新鮮嗎？」
「新鮮！新鮮！都是今晚在城外殺死的，絕對新鮮！」男子忙保證道。
「行了行了，你接著賣肉吧。」見是一場誤會，於逸咂咂嘴帶著士兵離開了。耷拉著眼皮走回希爾昂身邊：「這裡只不過是在販賣魔獸肉。」
箭翎鷹自然也已經看見了，悄悄地將自己的目光轉到一邊，故作鎮定地回答道：「私自藏有食物同樣也是犯罪。」
見對方的模樣，於逸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身後的士兵們也跟著笑了起來。他嘆了一聲：「算了，這種事我就不管了，我們是正規軍，又不是城管。」
「城管？」希爾昂疑惑道。
「沒什麼，走吧，進去問問肉的價格，便宜的話就買一點。反正晚上沒什麼事了，一會兒把大夥都叫出來，咱們找個地方烤肉吃！」
他身後的半獸人則是笑著說道：「大人，就你這身軍甲、手上的臂章，還有身後這十幾個名士兵，進去了他們不給你錢就不錯了，誰還敢要你的錢？」
「倒也是，管他的，他們要是肯白送，我也不介意！」
說著，於逸正準備走進巷道，卻見到巷中走出了兩個熟人。
「大哥，你也在這裡啊！」
來者正是前幾天出手相助，解決瘋拳頭的那個「幸運紙牌」和他的英雄。
「是你啊，」於逸也露出了笑容，「之前幫忙的事還沒好好謝你們呢！」
「唉，就那點小事，大哥你不要放在心上。」伊索司摸了摸鼻尖笑道，「大哥，你來這裡做什麼？不會是來買肉的吧？」
「有這個打算。」
伊索司用眼掃了掃路兩邊，伏到對方耳邊輕聲道：「大哥，相信我，千萬不要吃這些肉。」
「這些肉有問題？」也許是受到對方神秘兮兮模樣的影響，於逸也不覺地放低了聲音問道。
那個伊索司咬了咬嘴唇，思索一番後才回道：「別的我真你的不能多講，大哥，如果你信得過我的話，別吃就對了！我騙誰都不會騙你的！」
於逸有些被對方的話驚到了，但是見青年一臉的誠懇，不由點點道：「行，我信你。那我接著巡邏去了。」
「等等，大哥，剩下的這半袋麵包給你。」青年遞過肩上的麻袋，「那下次再見了。」他搖搖手，便不由分說地帶著英雄離開了。
望著那個幸運紙牌的背影，於逸腦中的思緒不由轉動起來。他們明明只見過幾次面，但是對方的語氣、態度總讓他覺得，兩人似乎就像一對老友。
『難道是我失憶前的朋友？』
無從得知，至少現在是這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