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帶什麼溫度的初晨,在風中散落。靜謐的街頭在沒有了紛亂的人群之後,更是一幅寫實的畫卷。
而於逸現在正睡在畫卷中一角,很難想像,一個人坐在路邊倚著燈柱是怎麼睡得這麼香的。直到他自己扭了扭頭,蹭在鐵柱上的頭一歪失去支撐後,他才恍然驚醒。
「唔!不是在巡邏嗎?我怎麼睡著了?」他轉過身只見赫緹也正半死不拉活地坐在自己身邊,像是困到了極點又強忍著不讓自己睡著。他開口叫道:「赫緹,怎麼就剩我們倆了?其他人呢?」
「大人,你醒了!」赫緹這才迅速站起身來,之前見大人睡著,它才坐下偷了會兒懶,「主人還在帶著隊伍在巡邏,不過應該馬上就回來了。」
「嗚——我知道了,」於逸伸了個懶腰點頭道,他這才想起來,昨天巡邏到後半夜,不停在空蕩蕩的街上逛盪讓他覺得無聊,就提議現在路邊坐會兒,沒想到這一坐他竟是睡著了。「這是最後一輪了嗎?」
在巡邏期間,初焰的十個小隊會不停輪換巡邏數輪。而這個天色看來,應該已經是最後一輪了。
「是的,大人。要我扶你起來嗎?」半獸人問道。
於逸歪了下臉:「我又不是殘疾人,站起來還用人扶嗎?」他正準備起身,抬頭卻看見了此時天空中的太陽,『這個角度,這樣的光線……』突然一連串的畫面在他腦中炸開。
就是這個曲著兩腿,彎腰坐在路邊的姿勢,也是這個時間點。曾經的某年某月某日,他似乎也在一個路邊這樣醒來過。當時身邊好像還有其他人,他想通過腦中閃出的畫面看清那些人的臉,卻只能看到一片模糊,但是他能感受到,他當時很開心。
「大人,大人!你沒事吧?」赫緹輕輕地拍著自家大人的肩膀問道。
於逸迷迷糊糊地搖了搖頭。
「主人他們已經回來了,我們回營地吧。」馬人指著站在不遠處街道上,正望著這邊等待的隊列。
「不,你們先回去吧。我有點事要留下來,你過去讓希爾昂也不要等我了,帶著隊伍回營地休息去吧。」於逸低著頭用右手指背頂著鼻子說道,回憶好不容易回來了一些,他自然希望坐在這裡,繼續想起更多的東西。
「是,大人,你請注意安全。」半獸人微微彎腰行禮後,跑向了那邊的隊伍。它與帶頭的希爾昂說了些後,隊伍便邁開腳步,離開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陽光開始溫暖了起來,但是於逸的回憶並沒有再給予他更多了。「想不起來了!」他長嘆一聲,站了起來,正準備返回營地。卻見面前突然幾個人一邊討論著什麼一邊風風火火地跑了過去。
他只聽見小半句「每天都會免費施加祝福……去晚了就沒份了!」什麼的。
看那些人一個個搶著去領獎的模樣,於逸不由也起了好奇心。「究竟是什麼東西啊?施加祝福?施加祝福至於這麼激動嗎?算了,反正是免費的,去看看也無所謂。」
黑燧石街區現在空曠得很,想要追蹤那些來去匆匆的人還真不難,最後他們全部匯集在了黑燧石街區內的一個小型廣場旁,並且排起了長隊。於逸朝著隊伍的看了一眼後,便立即跟在了隊伍後面。
前兩天這個時間點都是他回營地的時候,這還真是他第一次這時候來到這裡,沒想到就這麼巧得碰上了。
站在隊伍中不一會兒,他便確信這隊伍中的人全都是玩家了,因為他們滿口的都是「升級、爆裝備、賣錢」之類的話題。於是他拍了拍前一位玩家的肩膀問道:「嘿,哥們,你也是玩家吧?這個祝福真的免費嗎?」
「是啊,不然哪來這麼多人一大早在這裡排隊?獸潮開始之後,只要是玩家每天早上都可以到這裡免費得個祝福buff!」那背著大劍的男子頭都沒回便自顧自地回答道。
「這祝福的效果很好嗎?」於逸又問。
「挺不錯的,雖然不加什麼攻擊力,但是對異常狀態的抗性效果,還有脫離戰鬥後的生命回復效果都很好,而且能持續兩個小時。基本上這兩個小時就不需要嗑血瓶了。」國字臉男子倒是很樂於解釋這些,「不過那個牧師施放祝福技能的次數是有限的,看今天這個樣子,今天我們是來晚了,應該輪不到我們了。」
「沒事,等等看,反正我的通宵班也上完了。」
「通宵班?兄弟你是網管嗎?」那男子這時候才想起回頭看看問話的人,但是這一回頭他的表情就不太自然了:「你……你是……正規軍將領?」
於逸這才意識到,自己身上的這身正規軍輕甲實在是有些不太合群。他擺擺手道:「哦,之前做了個任務,就混進去當了個兵,沒什麼大不了的。」
即便他這樣說,但是男子也已經不再像之前表現得那麼自然了。因為這個遊戲的真實度不僅限於感官上,就連官僚階級與平民具有隔閡的社會關係也完全順應現實中的模樣。進了遊戲以後,大多數玩家都沒少受那些正規軍的威壓。
見狀,於逸索性也不再說什麼,他就靜靜等著隊伍一點點前挪。
過了幾分鐘之後,前排的隊伍卻突然都散開了,那個背著大劍的男玩家也是快步離開。看來是最後一次祝福技能也施放完了,沒有了長隊的阻隔,於逸徑直朝著那張擺在木屋前的圓桌走去。
「不好意思,你來晚了。我今天的魔力已經用完了,不能在施放祝福了,明天早點來吧。」正在收拾桌上月光草的女牧師感覺到面前來人,低著頭輕聲說道。
「我是來早了,我是你明天的第一名顧客。」在圓桌前的木椅坐下,於逸用手撐著下巴,戲謔地看著對方。
聽見熟悉的聲音後,女牧師也抬起了頭,有些訝異道:「於逸!怎麼是你?你怎麼在這?」驚訝過後,她臉上勾起了月牙般的微笑。
對,她就是於逸之前在斬殺鱉王時遇見的「夜宵妹子」,只是那一次,似乎並不是他們的第一次邂逅。
「怎麼不能是我?咳咳,」他虛張聲勢地清清嗓子,「這片街區現在可是我負責巡查的,你在這裡擺攤是不是該交點保護費?」
距兩人上一次見面也過了大半個月了,或許正是這段時間讓他們都忘記了上次離別時的不愉快。
「小女子我這個路邊攤沒有任何利潤,還請軍爺手下留情。」
說完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對于于逸來說,面前的女孩雖然只是第二次見面,但是不知為何,他發自內心的覺得和她相處時有種說不出的放鬆感,就好像對面的是一個相熟已久的老友。
「好久不見,你混得不錯嘛,都當上大官了。」夜宵妹子一邊收拾,一邊用自己的鳳眼打量著對方。
於逸也伸手幫著女孩收拾桌上枯黃的彎草,嘴上回答道:「什麼大官,弼馬溫罷了。你厲害呢,都成了**師了,在這裡救濟玩家,過幾天野火城就會盛傳一段白衣仙女的佳話了。」他看看手裡廢品般的黃草,「我幫你扔吧。」
聽了對方的話,女孩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又一把搶過他手上的草道:「扔?這可是我吃飯的傢伙,傻子!這些月光草晚上吸收了月光之後,明天就可以再用了。」
「哦……」於逸恍然大悟地點點頭,他拍拍手:「收拾好了?那走吧,我請你吃個早飯,就當為上次的不越快向你道歉了。」
「嘁,就一頓早飯就把我打發啦?」夜宵妹子抿嘴笑道,又接著道:「算了,反正現在吃東西都不便宜,早飯就早飯吧。你準備請我吃什麼呢?」
說到不便宜,於逸目光一滯,這才想起來,自己的錢全都放在希爾昂身上……頓時臉色有些難看了。
「你幹嘛呀?該不會沒帶錢吧?」
「啊…」於逸弱弱地點頭道。
夜宵妹子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說:「得了得了,黑燧石街區本來就是我的地盤,還是讓我請你吧。盡一下地主之誼。」說著背起了她裝草的小包,「別愣著了,走吧。」
黑燧石街區是個早起的街區,無論是否是戰事時期。只要陽光一召喚,所有的住民都會推開窗、打開門迎接它。獸潮剛開始的時候,這些人也受到了全城戒備的影響,足不出戶,但是第二天之後,他們便紛紛走出了門。
坐在室外的木餐桌旁,沐浴著朝陽,喝著溫熱的買粥,於逸只覺得獸潮開始之後,自己難得感到這麼舒適。「現在食物都珍貴,這早飯不會太貴吧?」他有些擔憂地問對坐的女孩道。
這時,正好這家餐館的女店主——一名包著方格頭巾,身系圍裙的中年女人,走了過來,她將一疊麵包放在了兩人的桌上並開口道:「什麼貴不貴的,你是菡菡的朋友,阿姨請你吃個早餐還要什麼錢?你們好好聊,麵包如果不夠就說,我再給你們拿點。」
「菡菡?」於逸將詢問的目光投向女孩,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一直沒有問對方的名字。
「看來你是真的失憶了,林綺菡,我的名字。這次可記好了!」女孩咽下一口粥,狠狠地說道。
於逸訕訕點點頭,又問道:「那個阿姨,也是玩家吧?」
「當然了!她是我家十幾年前的保姆,人特好,要不然誰請你這傢伙吃早餐……」話停在這,林綺菡將話題一轉,「這裡是黑燧石街區,這裡大多數人都是玩家好吧?你好歹也玩了這麼久了,有點常識行不行?」
「那些都是嗎?」大男孩啃著麵包,用手指了指小廣場上絡繹不絕的行人,他們來往於廣場周邊的小店鋪之間。
「是啊,基本上都是。」林綺菡扶著下巴回道。
兩人靜靜吃了一會後,於逸在片刻的猶豫之後才開口道:「上次的事情,是我唐突了,你別往心裡去。我的記憶,自然還是應該有我自己來找回。如果惹你不高興了,我在這裡向你道個歉。」
男孩的話讓林綺菡抬起頭,將目光放在了對方顯得有些窘迫的臉上,淺淺一笑:「那我就接受你的道歉了。」
她攪了攪碗裡的粥,又接著說:「當時我只是想起一些自己過去不開心的事,所以反應有些過激了,我也應該和你說聲對不起的。但是,以前的事,我真的不想提,希望你能理解。」
於逸釋然地點點頭,轉頭看著難得保有活力的環形小廣場,沒有說什麼。
見他不說話,女孩眼中也露出一絲不安,她自然不會知道,對面的大男孩其實只是在欣賞著這個街區的生機。
她同樣撐著下巴轉頭看向廣場,囈語般地說道:「見信如晤,我心中最美的佳人……」
「你說什麼?」於逸疑惑地回過頭。
「沒什麼……」林綺菡用微笑掩飾住失落。她剛才念的,是當年收到的那些情書統一的開頭。算了吧,都過去了。
於逸倒也沒有太在意,突然將說起了一個較遠的話題:「你為什麼要每天免費給玩家施放祝福?」
「什麼也不為,」女孩將臉側在陽光之下,梳向右側的長髮上像是戴上了一個金色的髮飾,「你也看見了,這個街區的人,這些玩家,都是些不知戰鬥為何物的玩家。這麼說你也許會明白,他們都是被第一世界放逐的人,而這個遊戲世界對他們卻是一次新的開始,」
女孩的話才說到一半,於逸便詫異地發現,他聽過這些話了,這番話與曾經「嘻哈先生」所說的是那麼的相似!
「有些人把這當作一場遊戲,但是對於被長年放逐在休眠倉中的可憐人來說,這是一次新生。但是,這些重生的人卻又大多數已經不對打打殺殺感興趣中年甚至老年人了,他們只想過平平淡淡的生活。但是在面對戰火的時候,這就是一種奢求,生命還是只有一次,一旦城破……雖然我不是他們其中的一員,就算遊戲結束,我也能回到現實的生活中,但是我希望,我還是能為他們盡一份力。給那些戰鬥玩家施放祝福,幫助他們抵抗獸潮,這是我能做到最多的了。」
聽女孩一口氣說完長長的一段話,於逸歪了歪腦袋,笑著看著她道:「應該給你面鏡子看看自己剛才的模樣。」
「很傻嗎?」女孩有些不悅。
於逸伸手將她臉上的麵包屑掃掉:「很美。」
「失憶後才第二次見面你就吃我豆腐!你果然還是當年那個流氓!」林綺菡反應過來後,驚愕地摸著自己的臉道,說著就吧一片麵包砸向了對方。
「哇!食物很稀缺的,別浪費。」於逸撿起吊在桌面上的麵包塞進了嘴裡,又用一口小麥粥將它順下食道。
他剛才吃得太急沒有注意到一個細節,只有對坐的緊緊抿著雙唇的林綺菡知道,那片麵包是自己剛剛吃了一半的……
「你說我這頓會不會太讓那個阿姨破費了?要不要回頭我把錢給她送來?」絲毫沒有察覺的於逸咽下食物後問道。
女孩白了他一眼:「就你穿著的這一身軍甲,你別沒收她私藏的食物,她就謝天謝地了,還送錢?」
「對了,東南區的食物應該是不多的啊,為什麼這裡的餐館還能營業得起來?」於逸看著周圍的餐廳問,「他們該不會在賣城外那些魔獸的肉吧?」
「那些肉我們才不吃呢!我勸你也別吃。至於這些食物,是一個有先見之明的人,讓我們在獸潮之前就偷偷藏在地下倉庫的了。」
「那個人叫幸運紙牌?」於逸毫無徵兆地突然發問道。從女孩臉上的表情,他已經得到答案了。
『這個神秘的傢伙究竟是誰呢?』他再次這麼在心裡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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