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契英雄 第75章獸潮·前夕
告別夜宵妹子之後，於逸走在返回營地的路上。今天早上的偶然相遇自然令人愉悅，但是林綺菡的那番話卻是讓他的思緒有些沉重起來。
「這兩天過得實在是太安逸了。」他自言自語道。太過安逸？這卻也是他自願的。回頭想來，他才恍然大悟為了避免自己初焰的八十名士兵傷亡，居然心甘情願躲在城裡，做起了遊手好閒巡邏士兵。
『這真的是在保護自己的士兵嗎？』步調紊亂的走在街頭，他這樣問自己。然後便發現，這樣做保護的根本就是他自己，他害怕承擔傷亡時的痛苦，所以用這種方式逃避。這根本不是什麼保護，這是自私。
好在今天碰到了林綺菡。那番「嘻哈先生」也同樣與他說過的話，在早上的那個情境中，看著躍動著生機的黑燧石街區，讓他想通了一個問題——他的劍為什麼而戰？
為弱者而戰。
對。對於自己部隊的重視自然沒錯，但如果僅僅因為避免傷亡，便躲在城內。那麼只能說，他是在為滿足自己良心而戰。那這種戰鬥將會變得毫無意義，最終哪怕不負上一任百夫長加文重託，保證了八十名年輕士兵的生命，他最後也只會變成一個自欺欺人的偽善者。
「不能在這麼混日子了！」於逸一面默念著，一面埋頭朝著營地走。幾天反覆的來回之後，他現在倒是也許會穿街走巷的從近路回營地了。只是在路過一條狹窄的小巷時，他突然聞到了一陣烤肉的香味。
一路向前，一路上似乎都能聞到肉香，並且只要留心一些，這種香味直到走出巷道後，才會消失。那些味道的來源，毋庸置疑肯定是附近的民居中傳出的了。
『看來已經有不少人能吃到肉了。』於逸自然知道這些人吃的肉是從何而來，這個時候，城裡按理說應該是沒有什麼鮮肉的來源的，那麼這些平民們所食用的，就只可能是夜間在探索者巷道之類的地方買到的魔獸肉。
這些廉價的魔獸肉看似改善了如今城裡居民的生活條件，但不論怎麼樣，他是不會去吃的。說實話，他心裡還是挺在意那個幸運紙牌的警告的。
等回到了營地之後，他就更加堅定了這一點，甚至這時候不需要什麼警告，他也不會再去吃那些魔獸肉了。在營地十多米之外，隨著一陣風吹過，便能聞到一股濃烈的腐臭味。
這種味道確實之前就有，但是隨著時間推移，現在它更加變本加厲了。於逸由於在外巡邏，許久沒有回到營地，這時候一回來，突如其來的惡臭讓他差點把剛剛吃的早餐吐出來。
他走上了城樓朝外看去，前幾天那些沒能來得及處理的魔獸屍體已經徹底腐爛。那一片片令人作嘔的顏色很好的解釋了，為什麼現在軍中吃不飽的大有人在，但是卻沒有人偷吃魔獸的肉，可不僅僅是因為違反私藏食物的軍令。要知道軍營里那些廚師的手藝都是相當不錯的。
趕緊從城樓下來，回到自己的軍帳中。這幾天後勤士兵已經將軍帳搭好了，除了伙食問題，一切都解決得挺好。
「我打賭，那些賣魔獸肉的人一定都不會吃！」
一進軍帳，於逸便對希爾昂說道。
「吃的人願意就足夠了，蘭斯，我可以告訴你，『小心舌頭』的廚師也從來不吃店裡的牛排。」希爾昂坐在地上，正擦拭著自己的「鷹之喙」。
「你大爺的！希爾昂！」此情此景，被對方這麼一說，於逸只覺得一陣反胃。「為什麼沒人阻止他們？」
希爾昂抬了抬眼：「阻止？咱們的將軍現在哪還有心情管這個事，現在軍中這樣的瑣事都將給了副軍團長那隻老狐狸處理。至於那頭老狐狸，他又怎麼會阻止呢？相信我，如果糧食問題再得不到解決，我們的伙食中，很快就會有肉了。」
「可是那些肉是有問題的！你昨晚沒聽見那個，那個伊索司說的話嗎？」
箭翎鷹扭了扭脖子：「你有理由相信你的朋友，但是坎特副軍團長沒有理由。現在東南城區的食物儲備出現嚴重問題，那個老滑頭一定巴不得用魔獸肉解決燃眉之急。不然你以為，那些人能那麼容易的將魔獸屍體運進城？」
「不是城裡其他區域也有糧食儲備嗎？向他們借一些不就好了？至於弄成這樣嗎？」於逸坐到了英雄身邊，有些不解道。
「那麼容易，早就借到了。」希爾昂伸手將赫緹用藥葉製成的除臭粉抹在了契主的鼻下，接著說道：「你也說了，還有其他區域的糧食儲備。但是，為什麼只有東南區的遭到了魔獸襲擊？之前你不不也感覺了，是有人在暗中搞鬼。」
或許是因為被對方這麼一點撥，又或許是因為縈繞鼻間的臭味終於淡去，於逸的思路頓時便清晰了。「你是說，那些暗中搞鬼的人，是城裡，其他區的人？」
「一切都太過明顯了，甚至已經談不上『暗中』了。」希爾昂頓了頓，「現在想想，我們進焰牙真是踏進火坑了。」
「啊？」
希爾昂見契主後知後覺的樣子，不由長長出了口氣道：「很明顯，我們的將軍在城內，有著不少的政敵。跟著這位將軍，以後少不了還要面對麻煩。」
「政敵，那些人簡直是瘋子。選擇這時候下黑手，如果因為這個，獸潮攻擊城了，他們一樣要遭殃。」於逸道。
「所以，他們選擇的是，在第一波獸潮期間下手。這種敵人，每一次的攻擊，不一定是致命的。但是，一定會讓人狼狽不堪。我想他們正在等著拉摩比斯將軍低頭妥協吧。」
「如果不妥協呢？」於逸又問道。
「不妥協，那就讓整個東南區跟著挨餓吧。當然，餓到最後，他們出於大局還是會提供糧食支援，但是你可以想像，在那之前，這裡會變成什麼模樣。到時候，我們的巡邏就不會像昨天那麼輕鬆了，或許每一天都有幾十個因為麵包殺人的罪犯等著我們去抓。」
如果老狐狸坎特在這裡，他一定會驚訝於這名金髮青年的分析。每一句都準確、到位。
說到這裡，被教育了半天的契主終於想起很關鍵的一點：「這城市的，市長，不對，領主不管管窩裡反嗎？」
這個問題很重要，但同時也很蠢，希爾昂用手扶著額頭沒好氣道：「蘭斯，你到現在還不知道野火城的領主被人稱為夢之領主嗎？那個病秧子，已經昏睡了數年了。」
這時，赫緹走進了軍帳。「大人，主人，早餐到了。」
「早餐？」現在大概是上午七點多，時間上倒是還差不多，只是那餐盤上的食物份量就耐人尋味了。「赫緹，我都說過多少回了，不要讓士兵們把食物分給我們。」於逸看著那兩大塊麵包道。
半獸人搖搖頭：「大人，這就是今天正常早餐的份量。每個人，都是如此。」
聽到這，希爾昂與於逸不由對視了一眼。那麼這份早餐只能說明一點：拉摩比斯低頭了。
雖然不知道這位老將最後做出了怎麼樣的妥協，但是有一點可以確定。他是為了整個東南區，而選擇妥協的。
想到這裡，於逸不由對這位帝國將軍有了新的認識。似乎，這位帝國將軍有些不太一樣……
於逸由於之前已經與林綺菡吃過早餐了，這時候他的胃自然已經再裝不下這些食物了，何況還是在城外這惡臭的環境之下。
最後他的命令之下，早餐被半獸人戰戰兢兢地吃完了，小麥粥和麵包這樣的素食倒是挺合它口味。只是對面自己主人的目光，讓它每咽一口食物都要使出全身的氣力。
「克魯斯百夫長！」
就在早餐結束後不久，大帳外響起了這樣的呼喊。
於逸出了軍帳，只見是一名傳令兵。「哥們，什麼事？」
那傳令兵立即低頭稟報道：「請儘快趕往克洛澤大隊長帳中，參加第二步兵大隊議會。」
傳達完命令，傳令兵便離開了。於逸則也是立即趕往那個橙鬍子隊長的軍帳，如果沒有這個會議，他同樣也要找這個大隊長一趟，求他讓自己出城。巡邏這差事，現在看來，除了遠離異味之外，已經沒有什麼能夠吸引他了。
然而在他剛走進軍帳，便聽見：「克魯斯，你來了。你是新人，你先選一塊區域吧。」
帳內，第二步兵大隊的六名百夫長已經全部到齊。於逸禮貌地其他幾人人點點頭後，走道克洛澤面前認真道：「克洛澤老哥，我真的不想在巡邏了。」
頓時，大帳內剛剛還有說有笑的幾人都靜下了聲。
「為什麼？」嚴肅的八字鬍並沒有想像中的那樣發怒。
「正規軍不就應該為了守護這座城而戰嗎？」於逸這時候倒是學會講官話了。
克洛澤聞言後，沉默了數秒。
接著，五名百夫長一齊大笑了起來。
「我是認真的。」他們的樣子，讓於逸不由皺了皺眉。
「好了，不說笑了。」克洛澤重新換上了嚴肅的板臉，「我們只是為有你這樣的後輩而開心，並不是在嘲笑你。聽著，小孩，今天的巡邏不會再像之前那麼輕鬆了。第二波獸潮，就要來了。」
「第二波獸潮？」
對方摸了摸自己的八字鬍，點點頭：「第二波獸潮，城內的情況有可能會比城外更棘手。但不管怎麼樣，你先在分配給我們的六個區域裡選一個吧。」
見幾人認真的模樣，於逸也不再推遲巡邏，用手指了指桌上的地圖。
他選的區域，黑燧石街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