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風之花雨
繪影獨自呆在房內,垂首跪在門後,心中忐忑,非常不安。
她人來了,主人沒第一時間召見,沒多久連繪聲都被叫走了。
到底是什麼意思?
越想越怕,越怕越慌。
不知不覺,天色昏黑。
房內沒有點燈,繪影絲毫沒有起身點燈的意思。
門外傳來拖沓的腳步聲。
繪影一個激靈,整個人往前傾倒,埋頭伏身。
這不是她第一次聽見腳步聲,也不是她第一次伏身。
跪一下午直到現在,不僅膝蓋跪木了,腦袋都木了,已經成了下意識反應。
好在這次沒錯,嘎吱一響,門開了。
宮天雪和繪聲一左一右攙扶著風沙進門。
風沙腳步又重又亂,整個人搖搖晃晃,顯得醉醺醺的,明顯喝了不少酒。
宮天雪進門看見牆邊伏了個少女,微微一怔,覺得有些眼熟,但是看不見臉。
回神後趕緊和繪聲把風沙送進內室床上,叮囑繪聲幾句,然後忙不迭地告辭。
結果一轉頭,發現伏在門內的少女不知何時跟了進來,又伏身在床邊。
繪聲這會兒已經點了燈,房內亮堂起來。
宮天雪總算看清了少女的側臉,忍不住睜大眼睛,這不是繪影嗎!
繪影不是在江陵嗎?怎麼突然來江城了,還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
莫非是犯什麼錯了?看樣子,錯還不小呢!
去年,宮天雪沒少在潭州和江城之間往返,路過岳州的時候,通常住在君山。
和同樣來島的繪影遇上過兩次。
尤其在巧妍生產前後,她很是住了一段時間。
那段時間,繪影就在她隔壁,兩人自然很熟。
見繪影趴在地上瑟瑟發抖,忍不住拉住繪聲,悄聲問道:「你姐這是怎麼了?」
繪聲頓時縮了縮頸子,偷眼瞄主人。
風沙不知何時挺身坐到了床邊,笑道:「她沒事,自己嚇唬自己呢!你快去吧!別讓秦夜久等了。還有,不准回來太晚,身邊多帶點人。」
聽到前面,宮天雪放下心來,聽到後面,兩頰不由飄暈,俏眸更是蒙羞,拖著長音嗔道:「知道了~」
眼見宮天雪又羞又臊,又似迫不及待地跑了,風沙嘆道:「果然女大不中留。」
從小到大,宮天雪又乖巧又懂事,尤其聽他的話,現在居然也會嫌他囉嗦了。
驀然覺得心裡空空的、酸酸的。
繪聲突然把小臉湊來,細聲道:「主人,姐姐她,她……」
風沙回神,笑道:「她什麼她,還不快扶你姐起來。」
繪聲見主人不似生氣的樣子,大喜過望,忙去把繪影攙了起來。
風沙拍拍身邊:「扶她坐這兒來。」
繪影軟綿綿地挨著他坐下,怯生生道:「主人,婢子給您添麻煩了。」
風沙伸手輕佻地撫摸她的臉蛋,笑嘻嘻道:「是呀!給我添了不少麻煩呢!頭都快被你氣炸了,所以我要重重地懲罰你。」
一番話說得油腔滑調,怎麼聽怎麼不正經。
繪影羞臊之餘,心裡那塊大石總算落下。
主人還有興致調戲她,說明真的沒生氣。
風沙雙手往腦後一枕,後背斜靠到床頭上,笑道:「今天主人我就做回監斬官,繪聲呢是劊子手,凌遲聽過嗎?就是把你五花大綁,然後千刀萬剮……」
繪聲媚眼如絲,膩聲討好道:「婢子這就去取繩子……」
繪影先是發怔,旋即會意,立時羞得連頭都抬不起來。
總之,主僕三人鬧到很晚,直到有侍劍敲門稟報大小姐回來了,這才消停。
風沙今天喝了不少酒,加上空懷多日,難免有些放縱過頭。
過頭就容易疲累,很快就在香花棉山里睡得朦朦朧朧。
繪影和繪聲幫主人稍事清洗之後,又輪番梳洗。
繪影特意出了趟門,拎回來一把小壺,傾倒滿碗,餵給主人喝。
風沙迷迷糊糊嘗了一口,吧唧幾下嘴,人忽然醒了,睜眼問道:「這是什麼?」
繪影小聲道:「三王子高融,啊!現在是高王。他從乳子府挑了十名乳娘送給巧妍的孩子做奶娘。我想著可以給主人補補身子,於是留下一半,這次都帶來了。」
風沙看她一眼,一眼看穿她的用意,故意問道:「高權和高融現在怎樣了?」
繪影心下一喜,忙道:「高融還好,畢竟繼承了王位。高權他,處境堪憂。」
雖然高權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對她歷來恭敬,更是言聽計從。
如今三王子高融繼承中平王位,十王子高保掌握兵權。
高權身為長子,又是早先最有希望繼位的王儲,現在的處境可想而知。
她想保下高權,至少留他一條性命。
風沙伸手揉亂她那半濕的烏黑亮發,寵溺道:「你呀!瞧著心硬,其實心軟。」
打從雲虛府上起,繪影一直做護衛,所以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看著挺冷艷。
其實這丫頭性子柔順,十分乖巧,更沒什麼主見,只會聽命行事。
一旦沒人告訴她做什麼、怎麼做,立馬手足無措。
繪影見主人態度不錯,揚起俏臉,大著膽子道:「一直以來,他還算聽話,婢子也對他有過許諾。要不,留他一條性命?」
「他跟韓晶有些梁子。」
風沙拿手指梳理繪影的額發:「他的下場,我說了不算,韓晶說了算。」
繪影露出失望的神色。
風沙不禁搖頭,他都把話點到了,這丫頭居然還是沒聽懂。
使勁揪揪繪影的臉蛋,笑道:「我覺得以韓晶的性格,應該不會太在乎高權。但是出於尊重,我必須交給她來決定。如果你真想保下高權,可以發信向韓晶求情。」
繪影啊了一聲,眼睛亮了起來。
風沙輕咳一聲,正容道:「你到得正是時候,正好有件大事要你去做。」
繪影趕緊支起身子,稍微拉開點距離,一對美目認真地凝視著主人。
「江城出了一件影響很大的私鹽案,我希望儘快查個水落石出。」
風沙忽然笑了笑:「我打算讓一個叫李含章的小子主持調查。他是三江申襄聯防的馬快。對了,三江申襄聯防你知道嗎?」
「婢子知道。」
繪影的俏臉突然莫名其妙紅得滾燙,勉強點頭,細細喘氣道:「三江申襄的三江就有江陵。這是個很特殊的衙門,跨界,跨國,跨江。主,主人……」
風沙見她說不下去了,只好放過她,轉去撩她妹妹。
繪聲正覺得受到冷落,吃姐姐醋呢!這一下高興起來,小綿羊一樣膩來膩去。
繪影咬咬下唇,定定亂跳的心臟,繼續道:「數地聯防,動輒影響外務觀瞻,所以誰也不會輕易干涉,反而盡以助力。儘管僅是個半官方官署,但是權力非常大。」
「嗯~不錯。」
風沙頜首道:「我打算讓你去幫幫李含章,畢竟你在江城臉生。從現在開始,你就是三江申襄聯防江陵官署的馬快,至於後台背景嘛……」
思索道:「嗯,就高融好了,好歹是高王,唬李含章夠了,具體身份隨你編。」
對於繪影來說,在中平安排任何身份、任何背景都是小事一樁。
絕對經得起任何查證,保管比真的還要真。
繪影想了想,問道:「婢子要幫他什麼?要幹些什麼?」
「全程監督維護,保他不死是前提,還要幫他擋下明槍暗箭,劈開攔路荊棘。如果他能靠自己解決的事情,你儘量不要涉入。除非必要,不需要讓他知道更多。」
風沙沉吟道:「如果遇上你都解決不了的麻煩,你只能找我,我不在,可以找天雪。除此之外,不能向其他人求助,更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任何口風,包括繪聲。」
繪影不禁奇怪,轉念又不禁縮頸。
主人話里的意思,好像是信不過身邊人。
這不正是她那封舉報內奸的信惹得禍嗎!
風沙正事說完,見繪影嬌怯怯的模樣好生可人,火氣又騰騰冒了上來,笑道:「你現在不是馬快了嗎?讓主人看看你到底多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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