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不多時,那林之孝便提著衣裳下擺進了裡間。
這林之孝雖然是榮國府的管家,負責管理銀庫賬房,為人處世十分低調,也從不逾矩,因此在府里頗受人尊重。
相比之下,周瑞和他媳婦就有點猖狂了。
王夫人也知道這點,所以才派林之孝過來,希望藉助他的穩重和林昭好好說說。
從這一點來說,這王夫人也算知人善任。
林之孝甫一進門,看見林昭端坐在書案後面,鷹鷲也似的目光裡帶著幾分審視,旁邊的書辦幕僚也是氣度不凡,當即腿肚子都軟了,急忙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磕了一個響頭:「小的林之孝,見過表少爺。」
「你便是我賈家的管家林之孝?起來吧。」
林昭淡淡的應了一聲。
他語氣平淡,林之孝謹慎慣了,卻半分不敢拿大,忙應了一聲,方才站了起來。
林昭看著林之孝,大刀金馬的坐著,後背緊靠著椅背,開門見山的問道:「不知林管家來衙門尋我,究竟所為何事?」
「這……」
林之孝偷眼瞧了瞧張萬年,終究不敢說讓林昭請他出去的話語,便只得堆笑道:「說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兒,今兒個姨太太和寶姑娘跑到府上,找到太太,說是蟠哥被錦衣衛抓走了,說的是蟠哥稀里糊塗打了人,當時已經賠了銀兩,可是對方訛了銀子還想著報復,就報了官府,結果錦衣衛把蟠哥給抓走了,說是要鞭打五十鞭子,然後送到城外勞作。
「表少爺是知道的,我家太太是最仁善的,姨太太和姑娘也是好心人,這蟠哥雖然喝酒誤事,可平時也孝順聽話,從不胡鬧,再加上姨太太說的有鼻子有眼,似乎真有什麼冤情。便派我過來問問,看能不能先把蟠哥放回來,誠心改過,安心在家待著便是。」
這一番話下來,當真是討巧的緊!
又是『稀里糊塗』的,又是『問問』,既道明了來意,又給雙方留足了餘地。
也不知道這話,是王夫人提前編排好的,還是這林之孝自己的意思。
「你來這裡,是為這事?」
林昭問道。
「是,是,是。」林之孝低頭哈腰的說道。
「你是榮國府的管家,見到我的時候喊得是表少爺,說的卻是公事,你覺得這合理嗎?」林昭淡淡的問問道。
「啊?」林之孝一臉迷惑。
看到這兒,林昭心裡嘆了一口氣。
自己一番拿腔拿調,竟然是對牛彈琴,對方竟然不明白什麼意思。
考慮到榮國府上下都沒規矩,這一番話語就當說給聾子了吧。
「林之孝,你回去告訴你家太太,以及姨太太,薛蟠證據確鑿,無可抵賴,已經受了鞭刑,此刻已經送到城外莊子裡勞教去了,姨太太想見薛蟠,等倆月吧。」
林昭語氣平靜的說道。
「表少爺。」林之孝一怔,急忙喊道。
林昭瞥了他一眼,語氣平靜地說道:「你回去吧。」
只是這一眼,林之孝卻感到了無邊的威嚴,便是榮國公再世的時候,也沒有這般威風煞氣,那林之孝直嚇的兩腿一軟,便跪到了地上。
「小人告退、小人告退!」
即使摔在地上,林之孝也不敢拿大,趴了半響,站起身來,倒退著離開房間了。
看著他離開房間,林昭嘆了一口氣,對張萬年道:「你看看,據說這林管家還是榮國府里最低調最能辦事的,也是這般不懂規矩,居然還想著紅口白牙就把那薛蟠放了,是不是也太小瞧咱們錦衣親軍了。」
張萬年也是苦笑不已。
不過對於林昭的態度還是很欽佩的。
一個管家進門之後不喊公務,只喊私人稱呼,明擺著就是想讓林昭徇私情。
這種情況下,林昭搭理他才怪。
不把他打幾頓板子攆出去,就算是看在榮國府的面子上了。
孫紹宗剛走出來,正欲說話,忽然兵丁又來稟報:「榮國府一等將軍賈赦前來,請林同知出門迎接。」
「吆喝!剛走了一個官家,又來了一個老爺,我這大舅舅為了二房家的外甥,可是不余遺力啊。」林昭笑了笑,絲毫沒有站起來的意思,揚聲道:「請他進來!」
連管家都見了,何況家裡的襲爵人。
何況這個襲爵人還是自己的大舅舅。
於情於理也得見一面不是?
賈赦聽到兵丁傳來的消息的時候,心中大怒。
雖說林昭是錦衣衛同知,位列三品大員,還是一等子爵,也時常見到皇帝。
但是你再貴重,你也是我的外甥啊!
更何況我也是堂堂的一等將軍。
外甥見舅,三品同知見一等將軍。
怎麼著也應該出門迎接啊。
你可倒好,居然讓我自己進去!
太狂妄了!
依著賈赦的性子,若是遇到這般不開眼的事情,只怕扭頭就走。
但是如今卻走不得。
賈母在他心裡,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很難逾越。
他無論如何也要完成老太太的吩咐。
否則老太太若是發了火,他豈不是空自擔任不孝的大名?
若是真有了「不孝」的名聲,他連一等將軍的官爵之子怕也會被剝奪了。
想到這裡,他深吸一口氣,大踏步走了進去。
錦衣衛衙門他也來過幾次,知道裡面的格式都有定規,再加上有兵丁帶路,自然知道林昭的值房在何處。
這不,甫一進院門,便看見林昭在門前等候,賈赦的心才舒緩點。
雖說一等將軍這個爵位是一品,錦衣衛指揮同知不過是從三品,地位差距極大,且雙方是舅舅和外甥的關係,但是論起實際權勢,那就要翻過來了,賈赦再不情願,臉上也不由得露出笑容,上前說道:
「昭哥,你怎麼出來了,外面風大。」
「怎麼敢不出來相迎,舅舅莫要這般客氣,請上座奉茶!」
林昭淡淡一笑,混不在意賈赦的諷刺。
既然林昭相請,賈赦也不客氣,直接走入客廳,大馬金刀的坐下,這等沒有謙讓的作派,讓值房中準備奉茶的兵丁都是愕然,更不用說張萬年了。
林昭微笑著坐下,開口問道:「不知舅舅今日來此所為何事?」
賈赦細細品了一會茶,滿意的點點頭,這才想到有事過來,開口道:「聽聞錦衣衛拿了賴大家的小子賴尚榮,老太太讓我過來問問怎麼回事,看能不能寬仁一會。」
「另外,寶玉姨媽家的蟠哥犯了事,據說要抽鞭子,然後發去勞教,可有此事?我看那蟠哥是乖孩子,八成是被人坑了。我看放了他得了。」
林昭呵呵一笑,說道:「賴尚榮涉嫌科場舞弊,他家還放高利貸,設局害死百姓二十多家,民怨沸騰,罪大惡極,是要勞作到死的,他家家產也要把涉及高利貸的抄家歸公。如今整個錦衣親軍上下都在摩拳擦掌,你以為我攔得住大家的心嗎?」
「至於蟠哥,他也是罪有應得,勞教一番說不定能痛改前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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