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問鼎 第一百九十九章 爪牙逼宮二世亡
二世皇帝住在望夷宮，他白天在河邊祭祀，晚上就在宮裡舉辦歌舞晚會。有一天黃昏，他和他最寵愛的美人出於好奇，就來到瞭望夷樓上，大家興致勃勃地向北方瞭望，觀看遠處的風景。二世就給大家介紹道：「這是瞭望台，聽說父皇生前經常在這裡眺望，監視北方的敵情，前面還能看見烽火台。不過烽火台現在用不著了，聽趙丞相說，王離將軍已經把匈奴人趕得連影子都找不著了，這裡也沒有大臣來打擾，我們大家就可以盡興地玩樂啦。」美女們就嘻嘻哈哈地擠在瞭望台上四處觀望。
北部的荒漠風光與望夷宮金碧輝煌的建築群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把守烽火台的秦國士兵與宮裡的美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穿戴著金盔鐵甲並且飯食簡陋的秦國士兵和宮裡衣著華美並且錦衣玉食的美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將是一幅怎樣的畫卷啊？可惜這種難得的邊寨風光和愜意舒適的宮廷生活馬上就要被一道無情的烽火狼煙所打破。就在美人們嬉笑打鬧的時候，突然有一人驚叫道：「陛下快看啊，有人點火啦！烽火台上有人點火啦，他們一定是知道您在這裡，所以才點火向您致敬呢！」二世就順著美人手指的方向向遠處看去，只見前方的烽火台上接連火起，狼煙沖天。就在大家手舞足蹈的時候，二世的笑容卻逐漸地凝固在了臉頰上，他多少知道點烽火台的作用，就立即問左右的值班官員道：「這是怎麼回事？」官員回答：「陛下，一定是北方有緊急軍情，不然怎麼會點火？」二世聽了這話，不再嬉鬧，就立即派這個官員趕緊去問趙丞相是怎麼回事。官員就立即下樓去了。
時間不大，軍士就回來報告說：「那是丞相特意給陛下安排的，為了讓您看到火而高興。丞相特意說了，那叫『篝火』而非『烽火』啊！邊境上什麼事情都沒有，請陛下盡情地欣賞『篝火晚會』，放心地玩樂吧！」二世聽了這話，滿心歡喜，就誇讚趙高說：「還是趙丞相想得周到啊！」說罷就在望夷樓上立即安排酒宴，開始了夜生活。二世依然是通宵狂歡，初夜的舞會與深夜的裎舞依然引誘著他，各種樂器的聲音和舞女們的浪笑依舊在北部荒涼的原野上久久迴蕩……
這天晚上，趙高卻不淡定了，當他聽說守邊的士兵點燃了烽火台時，自知大事不妙，就想起了周幽王「烽火戲諸侯」的故事，就對二世派來的官員謊稱那火是「篝火」而非「烽火」。可是等到報告的官員一走，就立即召集族人和心腹，還請來了楚軍的特使寧昌，道：「今晚北方有軍情傳來，一定是匈奴人又來犯境了。我現在『說烽是篝』，這就叫「烽火戲君王」，其罪當誅啊！雖然暫時把二世騙過去了，可是等到明天信使到達，皇帝就會問罪於我。我死之後，你們也免不了要受到株連。現在山東所有的土地已不屬於秦國，各地的叛軍早晚也要打到咸陽。王離在河北全軍覆沒，章邯也降了項羽。劉邦的二十萬大軍也已經到了武關。我多次勸皇帝要修明政治，可他根本不聽！如今事情緊急，皇帝一定會把失地的責任推到我的身上。現在你們是跟著我一起死呢還是想活命呢？」趙高的族人一聽這話都吃驚不小，就一齊道：「當然是要活命，請丞相替我們做主啊！」趙高就語氣堅定地說：「我有一個辦法，可以使大家安然無恙。」族人就問是什麼辦法。趙高便肆無忌憚地道：「我們應該替天行道，除掉昏君！」話剛說完，就有一人癱倒在了地上。
趙高一看，原來是女婿閻樂，就憤怒地呵斥道：「沒出息的東西！」然後問：「你們可聽說過胡亥謀逆篡位的事情？」大家聽了這話都面面相覷，不敢說話。趙高道：「這事兒都是真的！先帝昔日病逝於沙丘時，本來要長子扶蘇繼位，可是李斯和胡亥串通一氣，狼狽為奸，最終胡亥篡奪了帝位，後來還用矯詔害死了扶蘇和蒙恬。現在我想討伐叛逆，除掉二世，就是撥亂反正。你們願不願意為國立功啊？」大家聽了這話，既震驚又害怕。趙安就霍地起身道：「二世皇帝昏庸至極，丞相可以取而代之！以兄長之才，做個齊桓公、晉文公有何不可？」趙安說完，別的幾個兄弟也一齊附和道：「對對對！如此暴虐之君，又是謀逆篡位，現在確實不應該再做秦國的統帥，願丞相取而代之！」
趙高見族人都支持他，非常高興，就指著寧昌對大家道：「劉邦是楚國的豪傑，他的軍隊已經到了武關，這位先生就是他派來的特使。我現在要響應楚人的號召，除掉二世，為天下除去一害，你們認為如何？」族人就異口同聲道：「一切聽從丞相的安排！」趙高就對閻樂道：「閻樂聽令！」閻樂就趕緊站了出來。趙高朗聲道：「你身為咸陽令，有權力出入任何宮室！現在郎中令趙成已經掌管瞭望夷宮城北的衛戍部隊。明日一早，你率一萬甲士趕到望夷宮，你二人便合兵一處，一起衝進宮裡，將那無道的昏君斬了來報！」閻樂大驚失色，但不敢拒絕，只好聽令。趙高又對族人道：「諸位要各盡其職，都不要有三心二意，和我一起鎮守咸陽宮。事成之後，大家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族人連連稱是。
閻樂回到了家中，左思右想，感到非常害怕，就把岳父要弒君的事情告訴了夫人趙氏。趙氏就是趙高的女兒，她對閻樂道：「你有今日，都是我父親的功勞，現在應該聽從他的計謀。事成之後就可以永享富貴！」閻樂猶豫道：「事情不成功呢？我們都會落個滅門的下場啊！」趙氏道：「我父親智謀出眾，怎麼會不成功？」閻樂慌忙跪下道：「夫人，我雖然不敢違抗丞相的鈞令，但此事關係重大，丞相應該三思而後行啊！」
趙氏見丈夫還沒有拿定主意，就先去問母親：「母親大人，丈夫和父親誰更重要？」母親見女兒問起了這話，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就道：「丈夫不行可以換，可是父親能換嗎？」趙氏就走出來，徑直去見趙高道：「父親大人決定要幹大事，理應成竹在胸，可是假如您所用的人出賣了您，恐怕我們全族都要遭到滅門之禍！」趙高聽了女兒的話，心中大驚，就問她有什麼顧慮。趙氏就把丈夫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告訴了趙高，還說：「弒君可不是件小事，如果不成功全族就要完蛋。現在閻樂心中尚在猶豫，如果他有二心，大事就完了。」趙高道：「原來如此！閻樂雖是我的女婿，也是你的丈夫，我如果殺了他，你今後怎麼辦？」趙氏道：「女兒有個主意，可以讓他義無反顧！」趙高就問是什麼主意。趙氏道：「閻樂是個孝子，平素最尊母命。現在父親就以賞賜為名，將他母親接到府中，只說是宴飲賜賞，其實是扣為人質，這樣閻樂就不會有二心了。」趙高聽了女兒的話，大為高興，就立即派人去接親家母到相府來赴宴。
閻樂在令署衙門思前想後，猶豫不決。到了半夜，越發不安了，就偷偷地跑回家中，準備帶上母親連夜逃走。可是當他來到家中時，聽說母親已經被丞相府的人接走了。閻樂心中疑惑，不知趙高把母親接去有什麼事情，就立即來到丞相府打問情況。妻子趙氏走出來道：「相父大人知道夫君忠心耿耿，故而派人將婆母請來赴宴，明日還要賞賜她，你就放心去安排明天的事情吧！」閻樂心裡暗自吃驚，只好告辭出來。閻樂回到令署府衙，心想自己若是跑了，趙高就一定會殺了母親。終於橫下心來，便披掛整齊，來到外面點起一萬甲士，做好準備。天亮後，趙高又命人來催促他快些行動。閻樂就率領甲士出發了，他們踏著秋日的晨霜，疾步行走在通往望夷宮的官道上。
二世皇帝飲酒觀舞，玩了個通宵，剛剛睡下，突然有人跑來報告：「陛下不好啦！」二世驚醒了就大罵道：「你這混賬！朕剛入睡，你嚷嚷什麼？」來的卻是一名清秀的小宦官，只聽他氣喘吁吁地道：「禍事了陛下，十萬火急啊！」二世就問有什麼事情。小宦官道：「趙亥將軍的信使今早已經到了咸陽，聽使者說匈奴人又打來了。」二世道：「信使為什麼不向朕報告？」小宦官道：「趙高把持朝綱，不讓任何人向陛下奏事啊！」二世皇帝聽了這話整個人都懵了，就問：「你快讓使者來見朕！」小宦官道：「現在郎中令趙成將大門把得很嚴，不讓使者進來。」二世勃然大怒道：「這麼說，昨晚的烽火就是邊關的緊急軍情了，你快去，讓丞相來見朕！」小宦官道：「已經晚了，郎中令趙成已經封鎖了宮門，還假傳您的詔令，外面的將士都聽他的話啊！」二世大驚道：「趙成和閻樂都是丞相的親信，又是朕的愛將，他們想幹什麼？」小宦官道：「趙高早就想謀反，他們是同夥！」二世大驚失色，道：「朕把國事都交給趙高，難道他忍心背叛朕嗎？」小宦官道：「陛下，您不知道，王離將軍的長城軍已經全軍覆沒了，他本人也已經戰死在了巨鹿城下。趙高還殺了章邯的全家，逼得章邯將軍也投降了項羽。現在劉邦的軍隊也打到了武關，守衛南陽的呂齮、戚鰓、王陵等人也全部投降了楚軍啊！」二世聽到這裡，似乎才有了一點小清醒，就問：「你既然知道這些事情，為什麼不早一點來報告？」小宦官道：「說了實話的人哪位能活到今天啊？」二世大驚失色，問：「這些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小宦官道：「陛下，您看我是誰？」小宦官說著就摘下帽子，再脫掉了宦官的衣服，一下子露出了秀髮和白裙，儼然就是一位絕色的美少女。
二世大驚道：「你，你，你是小君嗎？」小宦官道：「是的，我是嬴小君。」嬴小君就哭泣著把趙高以前怎麼陷害李斯、李由，還有李由捐軀後，趙高不讓靈柩進入函谷關的事情，還有朝中別的事情都說了一遍，最後道：「我和李燦埋葬了李由將軍後，經過了千難萬險，才來到了咸陽。我倆本來想早早向陛下報告這些事情，可是您的周圍都是趙高的人，我們根本無法靠近。昨晚我和李燦混進了丞相府，本來是要刺殺趙高，為李丞相一家報仇，可是趙高一家人卻都聚在一起在宴飲，人很多，我倆無法下手。今日一早，就聽到北方傳來了緊急軍情，說匈奴人兵分三路，一路沿賀蘭山南下進攻隴西郡；一路攻打雲中郡；右賢王親自率領一路攻打九原郡。昨晚的烽火就是緊急軍情啊！趙賊見事情緊急，又怕您問罪於他，就派咸陽令今天來加害您。我和李燦得到此消息，趕緊盜取了馬匹趕來向您報告。可惜李燦為了掩護我，她被追趕的趙家家丁射死了。我一路疾馳來到了宮門，對郎中令謊稱是奉了趙丞相的命令，他才讓我進宮的啊！」嬴小君說罷就傷心欲絕地哭了起來。
二世這才如夢初醒，似醉方蘇，原來李斯、馮去疾和老將軍馮劫都是趙高害死的，他還指鹿為馬，數黑論黃，如此戲弄自己，自己本來沒有任何毛病，他卻說朕是精神病患者，還騙朕到這裡，不僅勃然大怒，道：「趙高這個奸賊，朕要殺了你！」二世似乎完全清醒了，愣了半晌就沉痛道：「國家危險到如此地步，竟然沒有一個人對朕講實情，這真是朕的過錯啊！」嬴小君又道：「陛下的周圍都是趙高的人，大臣根本見不到您，今日事情緊急，我才冒死前來啊！」二世就準備派人去傳趙高。嬴小君悲痛道：「陛下，已經晚啦！趙高把持朝綱，他欺上瞞下，全國各地的告急文書就像雪片一樣送到了咸陽，可是他全部壓下來不向您匯報，我還聽說趙賊早就和劉邦約定要平分關中，劉邦的使者也藏匿在他的府中啊！」二世心裡震驚不已，他就想起以前趙高勸他殺死大哥扶蘇、蒙恬、蒙毅和所有的兄長、姐姐，製造了無數冤假錯案，此時就如同是五雷轟頂，竟然驚得說不出話來。
二世定了定神，急忙穿好衣服，翻身回去把陪侍他的一個美女一把抓起來，大聲斥責道：「是你們誤了朕，快說！你是不是趙賊派來迷惑朕的？說！」二世幾乎瘋狂，他卻突然鬆手放了那個已經被驚得六神無主的美女，便跳下御榻，奔出了大殿，從一名衛士的手中奪過一把長戟，大叫備車。嬴小君急忙走出來問：「陛下，您要幹什麼？」二世道：「朕要親自殺出去，把外面的戍守部隊全部召集起來，然後要親自去抓趙高！」嬴小君就急忙跳上車子保護他。
二世驅車來到宮門，準備出門。郎中令趙成道：「沒有丞相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出去！」二世大怒道：「大膽的趙成，你敢違抗朕的命令？你是要謀反嗎？」趙成道：「我的職責是守衛宮門，保衛皇帝。」說罷就命令甲士關閉了宮門，這些甲士都是趙家豢養的家丁，就將宮門圍得鐵桶一般。二世這才完全相信了嬴小君的話，也知道了趙高的狼子野心，就對衛尉、衛令、僕射等官員大聲道：「趙高謀反，你們一定要守好宮門，不要讓叛軍進來！」然後又一路疾馳來到望夷樓前，就和嬴小君上了樓。所有的女子看見皇帝進瞭望夷樓，也都跟著跑了進來，宮裡頓時亂成了一團。
二世一口氣就和嬴小君爬到瞭望夷樓的瞭望台前，他向北方一看，見烽火台上還有餘煙。再向四周一望，見趙成的軍士將四面全部包圍了。一會兒就看見一隊秦國的甲士從咸陽方向疾馳而來，原來正是閻樂的人馬。他們來到宮門，不由分說就和趙成合兵一處，向宮門發起了進攻。只聽閻樂大聲呵斥道：「昨晚有大批的盜賊闖進了宮裡，趙丞相鈞令，要進宮剿賊，快開宮門！」衛尉率領衛士們站在城門上道：「你們如此膽大妄為，一看就是一群反上作亂的亂臣賊子！現在皇帝有令，誰都不許進來。違令者斬！」說著就用箭射閻樂。閻樂大怒道：「你膽敢阻攔我辦公事！」就下令軍士猛攻宮門。雙方就交起手來。閻樂和趙成見宮門無法打開，就找來了撞車，輪番撞擊宮門。一會兒，宮門就被撞開了。衛尉於是率領衛士奮起反抗，可是宮中的衛士並不多，一會兒就被閻樂的叛軍殺死了。
二世見事已至此，就急忙走下望夷樓，準備親自指揮衛士反擊。當他來到樓下時，閻樂和趙成已經衝到了樓前，將樓門圍了個水泄不通。二世就令衛令和僕射兩位官員守在樓門前。二人全副武裝，手提長戟，準備和叛軍交戰。閻樂看見二世就在裡面，就率領叛軍向樓門裡發起了進攻。
衛令和僕射兩位官員大叫道：「亂臣賊子！你們為何闖宮？」閻樂道：「昨晚有一群盜賊潛入了宮中，我二人特來護駕！」衛令道：「城外有駐軍，宮內也有衛隊，大家通宵巡邏，哪有什麼盜賊？你們分明是謀反！」閻樂大怒，就用長戟刺向衛令。衛令也舉戟相迎。僕射去殺趙成。四人就交起手來，雙方展開了一場混戰。衛令和僕射的武功非常高強，竟然殺得閻樂和趙成連連後退。二賊就指揮幾百個家丁一齊向二位勇士射箭。衛令當場中箭身亡。僕射大叫保護皇帝。趙成道：「我是郎中令，所有人應該聽我的命令！」僕射就用最後一口氣大罵趙成道：「你是什麼狗東西，不過是犯上作亂的賊子罷了！」說罷也倒在了血泊之中。衛士們紛紛後退，都聚集在樓門口挺著兵器，誓死不退。
閻樂和趙成站在門口，親自向裡面射箭。嬴小君就用劍擊落箭支，保護二世。二世看到箭都射在了身邊，異常憤怒，大罵閻樂和趙成。可是二賊根本不加理睬，還在指揮家丁向里衝殺。一會兒，他們就射殺了衛士衝進了樓門。二世見二人手提兵器向自己逼近，就向後面退去，一邊退一邊大叫：「趙高出賣了朕！趙高是個巨奸！國蠹！亂臣！逆賊！」無處躲藏的美女們也跟著二世後退，退到沒有路的時候就向樓上爬去。後面的響箭也呼呼地飛到，鋒利的箭鏃頓時深深地扎進了美女們的身體，有數十名女子已經倒在了地上。
二世跌跌撞撞地爬了幾層，被執戟的甲士攆上了。二世就大聲道：「你們為什麼要謀反？」閻樂理直氣壯道：「你作為人君，卻不像個人君的樣，整天只顧享樂，真是無道至極！現在天下人都起來造反，就是因為你！丞相要替天行道，除掉你這個昏君，你快一點自己了斷吧！」二世此時幡然醒悟了，就道：「能不能見丞相一面？」閻樂道：「是丞相派我倆來殺你的，見也沒用！」二世懊悔莫及，心想若不除掉趙賊，自己死了也不甘心，就道：「丞相的意思是要朕退位，現在朕把皇位讓給他，朕只想做一個郡王？」閻樂道：「休想！」。二世又道：「萬戶侯呢？」閻樂也不答應。二世最後道：「你們就讓朕做一個普通百姓？」閻樂和趙成瞪著眼睛，呵斥道：「我們還要回去向丞相交令，請不要浪費時間！」說罷就令士兵上前，準備用長戟刺死二世。二世突然放聲大笑，然後吼道：「你們這些膽大妄為的奸賊！逆臣！誰敢殺朕？誰敢殺朕？」這一聲怒吼，竟然把大家給震懾住了，只見那些甲士紛紛後退，因為他們看到的畢竟是秦國至高無上的皇帝。
此時此刻，二世那無助的眼神中卻露出了凶光，他人性軟弱的一面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展示出了一個男人、一個君王應有的霸氣，因為他完全醒悟了，他畢竟是嬴氏子孫，也就是在這一瞬間，他平時不曾有過的帝王氣概徹底顯現了出來，這和他平素養尊處優的貴公子判若兩人。二世便挺起胸膛，用手指著閻樂和趙成，無比痛恨地罵道：「你們兩個賊子聽著，我英雄的父皇創下的基業雖然毀在了朕的手上，可是朕死之後，你們也不會好死！你們告訴趙高，今日是朕錯了，算朕幼稚，幼稚！朕讓那個閹割沒死的混蛋給耍了！因為朕把所有的親人都殺了，只有把他當成了父親，父親！可是現在呢？朕要告訴你們，傷害你的人永遠都是最親近的人！永遠都是你最愛的人！朕死之後，就讓後人們記住這個教訓吧！哈哈哈！」二世說完，眼中流淚，心中流血。是的，他錯了，錯在他不知道一切，錯在他知道的太晚了。
二世突然睜大了眼睛，憤怒地道：「即使朕死，也要死個乾淨，不讓你們這些賊子玷污朕的身體！」說罷，就指著身邊的美女對階下的士兵道：「你們讓開，讓她們出去！」甲士們面面相覷。二世怒聲吼道：「滾開！讓她們出去！」甲士們都嚇得趕緊讓開了一條道兒，美女們就連滾帶爬地下樓跑了。唯獨一人不願離開，正是嬴小君。二世問她為何不走。嬴小君就上前扶住二世道：「因為我也姓嬴！」二世見她願意跟隨自己一同赴死，就道：「不用了，是朕耽誤了你，你不能替一個混蛋君王去死，你快走！」嬴小君笑道：「陛下，我從小就選進宮裡，做了長公主的陪嫁，嫁到了李家。現在李家也沒了，娘家也沒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二世傷感仰頭，強忍住淚水，道：「是朕不好，以前也沒有關心過你，現在也保護不了你。」說完就緊緊地抓住了嬴小君的手。嬴小君道：「我本來就知道陛下你並不壞，只是壞人利用了你！」二世的熱淚再次湧出。
嬴小君就挽緊了二世的胳膊向樓上走去，她拖在後面的長長衣帶也已經沾滿了殷紅的血跡。二世就和嬴小君相互攙扶著，好像是一對生死患難的朋友，又好像是一對情深意篤的夫妻，又如同是一對經歷過無數風雨的老人，他們邁著沉穩的腳步來到了頂層，來到了瞭望台前，兩人站在瞭望口觀看遠方，默默無語……此時仿佛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二世顯得是那樣得從容鎮靜，這和他以前快樂時的瘋樣簡直判若兩人。又過了一會兒，二世就慢慢地撿起了嬴小君身後的衣帶，然後微笑著把她攬入懷中，那激情似乎要將她融化了，因為他也滿足了，人世間還有一個人了解他，能陪伴他走到最後，並且為他們的國家陪葬獻祭。二人相擁良久，二世就將她輕輕地推開。嬴小君一個轉身，就好像是一個舞劍的優美動作，一條裙帶頓時被撕成兩截，二人手中各拿一截。
二人又深情地對視著，既平靜又安詳，不一會兒，他倆就同時瀟灑地把裙帶向眼前的畫樑上一拋，兩條白色的帶子就吊在了半空……
後人讀史至此，寫詩哀嘆道：
（一）
鹿馬渾淆世所聞，卷蒲作肉黑黃分。
君王莫惑精神亂，三尺白綾非舞裙。
（二）
火樹銀花驚雁起，誤飛良夜作明時。
有知異類頻回首，直到瀟湘未歇悲。
（三）
占盡春風並笑顏，而今丹陛血污斑。
胡兒忍把千秋業，博得雕梁一縷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