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白晝漫遊 473 春江花月

    春江花月屬於錢江新城開發較早的高端樓盤，在當時的名氣很大，也是杭城從「西湖時代」向「錢塘江時代」轉型的時候，臨江景觀住宅的典型作品。從一期開盤到現在，這個歷時快二十年的老小區，房價仍然維持在八萬多一平米。

    小區的門口就是之江路，之江路的另外一邊是沿江綠化帶，再過去，就是錢塘江。

    盛春成出地鐵站的時候，看到有水果店，就賣了一個果籃提在手裡。到了蘭總家門口，按了按門鈴，蘭總給他開的門。

    蘭總的最後一次化療已經做完，現在處在恢復期，自己照顧自己已經沒有問題，她不讓雲總在家裡陪她，把她趕去她自己店裡。

    蘭總的這套房子有一百六十多平方，是她和老倪，當初從錢清來杭城，買的第一套房子。後來東方潤園起來，他們又去東方潤園買了盛春成去過的那套房子，還有其他的很多房子。

    這些房子，在這兩年房價高的時候，他們陸陸續續都出手了，只留下城西的一幢別墅，和萬象城的一套房子，這兩套房子，房產證本來就做在兒子名下，要留給他的，沒有賣。

    春江花月的這套房子，他們本來也要出手，蘭總捨不得。畢竟在這裡住了六年多，那六年多，也是他們的事業發展最好的六年多，最順心的六年多，蘭總對這房子有感情，哪怕後來搬去東方潤園，這房子也一直空著，沒捨得出租。

    這次離婚，蘭總自己提出來要了這裡的這套房子，把東方潤園的那套大房子，給了老倪。

    蘭總打開門，看到盛春成手裡提著的果籃，笑了起來，說：

    「這麼客氣，你人來就可以了，還帶什麼東西，多花那個錢幹嘛？下次不許了，雲總每天回來，都會從店裡給我帶水果，吃也吃不完。」

    盛春成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做，以前都是來給你按摩，現在……」

    他本來想說，現在是來看病人，話到嘴邊沒有說，改口道：

    「等你身體恢復了，我還是來給你按摩，那時我就空手來。」

    蘭總說好啊，只是，這房子太小，沒有那邊的條件了。

    「在我看來，已經是大房子了。」盛春成說。

    蘭總笑笑，沒再說什麼，她讓盛春成去沙發坐。

    盛春成剛剛坐下，蘭總問：「對了，裡面那幢樓的頂樓，有會所，我們要不要去會所坐坐？」

    盛春成說：「不用了，今天天氣很好，要不要我陪你去對面江邊走走。」

    「好啊。」蘭總一聽這話，就高興地答應了，她說：「醫生還真的囑咐我，要多走走，說這樣對身體恢復有好處。」

    蘭總說著朝自己身上看看，和盛春成說：「那你先坐，我去換身衣服。」

    盛春成說好。

    蘭總走進去房間，盛春成坐在那裡朝四周看著，這套房子，雖然和蘭總原來東方潤園的房子不能比，沒有那裡氣派，但感覺很溫馨，是那種人在裡面住久了，日子和人氣浸泡出來的溫馨。

    房子裡的家具很考究，都是紅木的彷古家具，這所有的家具看得出來，當時就是根據這房子訂製的，每一樣家具的尺寸都恰到好處，日子久了，紅木的表面，已經包著一層漿。

    客廳的外面，是很大的一個陽台，盛春成站起來，走到了陽台上。站在這裡，可以看到外面的錢塘江，越過江面，盛春成甚至看到了陳姐他們小區，看到了陳姐家的那幢樓，和頂樓的那個露台。

    盛春成心裡一沉，他想起自己和陳姐站在那個露台上，陳姐那個時候，看著對面這裡的錢江新城，曾是多麼的意氣風發。

    他還想起來，他第一次見到郭爽的時候，他們也曾經坐在那裡，朝這邊張望。

    盛春成輕輕地嘆了口氣。

    「小盛。」

    身後傳來蘭總的叫聲，盛春成轉過身，看到蘭總從房間裡出來，已經換了一身灰色的套裝，而且還化了妝，整個人看上去很精神，一點也看不出病人的樣子。

    兩個人乘電梯下樓，朝小區外面走，盛春成想去攙扶蘭總，蘭總說：

    「不用，不用，小盛，我可以的。」

    三月的杭城，是一個把快子插進土裡，都可能長出綠芽的季節，到處鶯飛草長，小區所有的植物，都披上了一層新綠，一派的春意盎然。

    陽光照在他們的身上，暖洋洋的，春風拂在他們臉上，是柔柔的。

    他們並排朝前走，盛春成還是聽出來，蘭總的呼吸有些重，走得快時，就更重，他有意地放慢腳步，和蘭總說：

    「要是累了，我們就停停歇歇，不用走那麼快。」

    蘭總笑笑，還是說：「不用，不用，小盛，我可以的。」

    她反倒加快了腳步，盛春成不得不趕了上去。

    兩個人出了小區，從小區門口的斑馬線，穿過之江路，過了路邊的人行道，是一道種滿花草和樹木的緩坡。他們拾階而上，走到一半的時候，蘭總看樣子還是頂不住了，站在那裡身子前屈，雙手撐在自己的大腿上，喘著粗氣。

    盛春成靜靜地站在一旁，等到蘭總的氣息變得均勻，她笑笑說：「真沒用，才走了這麼點路，就累了，走吧。」

    盛春成伸出手，挽住了蘭總的胳膊，這一次，蘭總沒有拒絕。

    兩個人走到坡頂，坡頂就是錢塘江的江堤，靠外面是一道防浪牆，裡面是一條條磚鋪成的步行道。他們走到了防浪牆前面，眯縫著眼睛，眺望外面的錢塘江，陽光灑在整個江面上，灑出了一片的波光粼粼。

    蘭總「呀」了一聲，很稀奇地說：「天天在陽台、在房間就可以看到這江，都不知道，站到這裡，才第一次發現，原來這江是這麼寬。」

    盛春成笑了起來：「蘭總你很少到江邊來吧。」

    蘭總認真地想了一下，點點頭：「還真的是，以前住在這裡的時候很忙，每天早出晚歸的，哪裡有時間到江邊來，前段時間搬了回來，時間有了，力氣又沒有了。

    「再說，這住在江邊，每天都能看到它，想起來反不覺得它有什麼稀奇，不會太注意，就好像住在杭城，很多的風景區反倒不會去。有時候聽外地的朋友說起來，我感覺他們說的地方，怎麼我都沒有去過，我是不是住在一個假的杭城。」

    盛春成大笑，他說：「還真的是這樣，我家在千島湖邊，天天出門就可以看到下面的千島湖，全國各地的人，坐飛機坐火車，走了那麼遠的路，去千島湖玩，我們那裡的人，一個個卻都想往外跑，沒人覺得千島湖有什麼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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