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黑夜漫遊 034 還想搏一把

    送完了點點，於問好心想，今天還要不要給姜一禾打電話，催她出門，按昨天早上的情景，似乎已經不需要了，但不知道她能不能堅持。

    於問好決定，還是給她打個電話。

    電話一通，姜一禾就在電話那頭大聲叫道：「哈哈，於大哥，我正想給你打電話。」

    「怎麼了？」於問好問。

    「直播啊，你不是說了，每天要和我直播的嗎？」姜一禾說。

    「怎麼，又出不了門了？」於問好再問。

    「不是不是，有淺淺，我已經可以出門了，我就是想和你直播，聽你命令我。」姜一禾說。

    於問好說好，那我們馬上開始。

    連上線後，於問好還是讓姜一禾先把鏡頭對準自己，他說很好，很漂亮。再看她今天穿什麼衣服，誇了她一聲完美。於問好接著讓姜一禾走到門邊，姜一禾沒動，嘻嘻地笑著：

    「於大哥，你都沒有命令我背上包。」

    於問好也笑了，他說對對，「你下次每次出門前，就記得『伸手要錢』。」

    「伸手要錢？什麼意思？問誰要？」姜一禾愣了一下，問。

    於問好說：「身份證、手機、鑰匙和錢包，出門四件事，合起來就是『伸手要錢』。」

    姜一禾大笑，嗯嗯地點著頭，說我記住了，不過，錢包有沒有沒有關係，化妝包不能忘記。

    「剛誇過你天生麗質，不化妝也可以，要什麼化妝包？」於問好說。

    「好好，那就是背包。我包背上了，然後呢，於大哥？」

    然後於問好就命令姜一禾走到門邊，開門，走出去，乘電梯下樓……

    於問好說著的時候，姜一禾一直笑嘻嘻的，於問好也覺得，其實有沒有這個直播，對姜一禾來說，問題都不大，自己的力量，已經比不上淺淺了。他一步步發出命令，姜一禾一步步執行，兩個人好像在過家家。

    到了下面大廳，直播可以結束了，姜一禾衝著鏡頭朝於問好揮了揮手，和他說：

    「拜拜，明天見。」

    「明天不見了，明天是周六，你們公司不休息？休息天你出不出門都沒有關係。」於問好說。

    姜一禾哦哦哦哦，嬉笑著：「我把這個給忘了。」

    掛斷電話，於問好也開到他們公司門口了，他把車停進車庫，走去車間，還是習慣性地在車間巡視了一番，看看各個班組的準備工作有沒有問題，然後才走去自己的辦公室。

    辦公桌上，放著一個廣口的保溫飯盒，裡面是於問好的徒弟前面去食堂吃早餐的時候，給他帶回來的早餐，一份雪菜肉絲麵，還加了兩個荷包蛋。面在桌上放了好一會，已經有些坨了，於問好趕緊坐下來吃麵。

    一個人影出現在門口，於問好抬頭看看，是老姚，於問好趕緊站起來，問老姚早飯有沒有吃。

    「你吃，你吃，我家裡吃過出來的，老婆每天早上，都搞得很隆重。」老姚說。

    於問好點點頭，明白了，老姚的兒子在寄宿學校，他老婆在家，等於是專心照顧他一個人。

    他們的早餐當然會很隆重，說不定還很西化，什麼奶油培根意面、藜麥雞胸沙拉等等，搞得很精緻很好看，很有儀式感。不像自己這樣，唏哩呼嚕，一碗麵條或麵疙瘩，就吃得很上癮。

    只是，現在的老姚，他老婆搞得越隆重，他就會感覺越壓抑，就想快快逃離那個現場吧。

    「小於，你吃伱的早餐，不用管我，就當我是空氣。」老姚和於問好說。

    於問好說好。

    老姚今天多了一個包，他從包里拿出一台筆記本電腦，打開放在茶几上，接著拿出一個杯子，裡面連茶葉都已經放好，他自己拿著杯子去飲水機那裡倒了水，回去坐下，盯著筆記本電腦看著。

    看樣子他今天要在這裡紮根了。

    於問好吃完麵條，去外面走廊里的水池，把保溫飯盒洗了，走回來，把飯盒放進柜子，這才走過去，在沙發上坐下。

    老姚抬頭看著他，於問好問：「今天不用去面試了？」

    「不去了，一次次去，只會把自己搞得灰頭土臉，再多搞幾次，真的就顏面掃地，撿都撿不起來了。」老姚說著嘆了口氣，「不去自討那個沒趣了。」

    於問好點點頭。

    「對了，小於，你說，我要是和你一樣去開網約車，真的不行？」老姚問。

    「也不是不行。」於問好說，「開網約車門檻這麼低，你要是真的想開，肯定沒有問題，只是，在去開網約車之前，你必須做好心理準備，包括你家人，你老婆和兒子，都要做好準備。」

    「什麼準備？」

    「降低生活水平的準備。」於問好說，「你現在的房子肯定是不能住了，必須賣掉，開網約車，別說每個月還三萬多的房貸，就是連付你那大房子的物業費，都會有壓力，你兒子的寄宿學校，肯定也不能讀了。開網約車，正常的收入，一個月大概也就八九千。」

    「這麼低？」老姚問。

    「對，運氣好的話，可能收入會過萬，但你不要指望每個月都能這樣。這一行雖然有些竅門，多動動腦子，加上能吃苦，你的收入可能會比別人高一些，但差別沒那麼大，一兩千的差距到頂了。想收入遠遠高於其他人，那是不可能的，畢竟每天的時間和公里數擺在那裡。

    「價格又不是你定的，是平台訂的，單子也是平台發，大家憑手速搶的，不可能你次次都比別人快，就是快，同樣的時間，你一天也就比別人多開兩三單，那會有多少錢？實際的情況就是這樣，我也不用誆你。」

    於問好和老姚說，老姚不斷地點著頭，於問好說完，老姚又嘆了口氣，他和於問好苦笑：

    「看樣子，開網約車這個念頭可以打消了。」

    於問好逗他：「怎麼，還是下不了決心，把真實的情況和老婆孩子說，讓他們和你一起共渡難關？」

    「是不甘心。」老姚說，「總還想再掙扎一下。昨天從你這裡走了之後，我也強迫自己靜下心來，好好地想了想，我覺得，我也不要妄自菲薄，把自己看得一無是處。

    「剛進阿里的時候，我是做業務的，那個時候的阿里，是不管你是博士也好，海歸也好，都要先放業務崗去鍛煉。為了拉一單誠信通的業務，兩千多塊錢，我還不是一次次跑人家單位，覥著臉，見誰都奉承，都爛纏，拼死也要把業務拿下來。

    「那個時候的阿里，不像現在，鑲金邊的，我們一次次跑人家單位，人家都笑我們，說我們和保險公司的業務員差不多，是他們見過的最勤快的業務員，其實就是說我們討人嫌唄。

    「我做了兩年多的業務員，硬是做到全公司業績第一，想想，這也不是誰都能做到的。只是這些年養尊處優，真有些放飛自我，確實沒有年輕的時候那麼拼了，才會被開。現在我想，我也到了破釜沉舟的時候，退無可退，必須回到當年的那個狀態，再搏一把。」

    於問好看著老姚說：「老姚，我支持你，也相信你一定可以重新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