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新年更新不穩定,忙了一年也想抽時間陪陪家人,初五或者初六就會恢復更新,也會有補更,望大家理解,謝謝!)
第三日。
當徐寒再次來到楚仇離的房間時,楚仇離的狀況已經惡化到了極為嚴重的地步。
他癱坐在木桌旁,地上是灑落茶水與裂開的茶杯。
他極力的掙扎,想要站起身子,但這似乎註定只是徒勞。
徐寒見狀趕忙上前扶起了臉色蒼白的楚仇離,又給他倒滿了一杯茶水,這才詢問楚仇離的狀況。
「楚大哥,你感覺如何?」
中年漢子意興闌珊的擺了擺手,言道:「閻王要人三更死,何曾留命到五更,好與不好,又有何差別。」
徐寒默然,他知道,楚仇離的狀況,楚仇離自己比誰都清楚。
坐在木桌旁的楚仇離端起茶杯,飲下一口,又側目看了徐寒一眼,忽的展顏一笑說道:「小寒,再幫我一個忙吧」
依照楚仇離的要求,徐寒去集市上買到了兩個骰蠱與數個骰子。
又於晏斬那處借到了幾十文散錢,這才回到了楚仇離的房間中。
接過這些事物的楚仇離對著徐寒又是一笑,然後伸手示意徐寒在自己的對側坐下。
徐寒自然不會去拒絕楚仇離的意思,他坐到了木桌的一側,神色平靜得看著眼前的男人。他終究不復了平日裡的嬉笑怒罵,只是顫抖著手,小心翼翼的將兩個骰蠱擺好,又將手中的骰子一個又一個的放入那骰蠱之中。
這本算不得如何困難的事情,中年漢子卻足足用了半柱香的光景方才做完。而他的額頭上也因此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跡,但他卻猶若未覺,臉上露出了開懷的笑意。
做完這些之後,他將其中一個骰蠱遞給了徐寒,又從桌上那一堆徐寒給他的散錢中劃出一文放到了自己的身前,再將另一個骰蠱握在了自己手中。
他開始搖動那骰蠱,徐寒一愣回過神來,也將自己手中的骰蠱搖晃起來。
十息光景過後,骰蠱停歇,楚仇離與徐寒同時提起了各自的骰蠱,裡面的事物於那一刻展現在二人之間。
楚仇離,三四三。
徐寒,六五四。
楚仇離見狀,苦笑搖頭,便將那一枚銅板遞向了徐寒,然後再次在自己身前放下一枚銅板,抬頭看向徐寒,雖無言語,但目光中的催促卻讓不明所以的徐寒不得不再次搖晃起了手中的骰蠱。
徐寒借來的銀錢有足足七八十文之多,每一枚銅板都是一次博弈,而結果都無一例外,楚仇離都是那個輸家。
徐寒漸漸明白了些許楚仇離的意圖,他的臉上的神色從疑惑到古怪,從古怪到詫異,而坐在他對面的男人卻始終目光平靜,淡漠以對,似乎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很快楚仇離便輸完了所有的錢。
那時,他將手中的骰蠱小心翼翼的放到了一側,又一次抬眸看向徐寒。
那是一次約莫百息左右的注視。
楚仇離的目光依然平靜,徐寒卻有些不適。
他不適於男人此刻的安靜,更不適於每一息的流逝都意味著男人離死亡更近一步。
這註定不會是一件讓人愉快的體驗。
或者說,每一息對於徐寒來說都是一場煎熬。
但他終究未有出言打破這份幾乎令他窒息的沉默。
中年漢子於那時終於再次開口。
他的目光變得深邃,像是藏著蛟龍的池水,深不見底。
他的語調變得綿長,像是穿越了萬載光陰方才抵達此處。
「其實,這個世界上,藏著許多秘密,更有不知幾何多的不出世的宗門躲藏在俗世之外的世界,譬如道門青蓮觀」
聽到這裡的徐寒眉頭一挑,言道:「又譬如盜聖門?」
楚仇離的身子在那時微微一怔,蒼白的臉上浮出一抹苦笑。
「小寒你真的很聰明。」
做完這番感嘆,見徐寒並無接話的意思,中年漢子目光一沉便再次言道:「宗門隱世,不問世事,大抵也只有一個目的——找出那條通往長生的路。」
「古往今來萬載光陰,天驕妖孽比比皆是,可那條路究竟該如何走,依然沒有人尋到。但每個隱世的宗門大抵都有自己的嘗試,我竊以為,盜聖門雖然比不得那些宗門的家大業大,可在這條路上卻走得比誰都遠。」
說道這裡,楚仇離的目光愈發的深邃了起來,「我的師傅,青衣的父親,冉林真。盜聖門第二十六代傳人,他是一個天才,以盜聖門的欺天竊命之法尋到了一種可以矇混天機,以求萬劫不加身的秘法。」
「用他的話說,仙人壽本無盡,雷劫阻之,雷劫亦無盡,故而仙人終有一死。」
「而他那關於矇混天機的辦法似乎大有所為,他甚至造出了一個木箱,喚作藏天匣,依靠著此處讓一位身負重傷的仙人躲避了數年天劫,直到他修行精進有了對抗天劫的信心,方才走出其中,成功對抗了那次天劫。這次的成功給了師傅極大的鼓勵,他愈發全身心的投入到這秘法的研究之中,眼看著盜聖門就要一步登天,可偏偏是天容不下此道,盜聖門大禍臨頭」
「那一日一群黑衣人殺入了盜聖門,將宗門上下百餘口人盡數斬殺,唯有我與青衣被師傅藏在了那藏天匣中。方才躲過了這次劫難」
「所以,你想要報仇對嗎?」徐寒聽到了這裡,終是忍不住沉眸問道。
「楚某人爛命一條,若不是當年師傅收留,師兄照料,我早就不知死在了那個角落。他們待我恩重如山,我自然想要為他們報仇。」楚仇離對此直言不諱。
徐寒的目光在那時愈發的陰沉,他問道:「所以你在我身上下的的賭注便是你報仇的資本對吧?」
這並不是一個太難猜測的事情。
楚仇離到死依然對此念念不忘,顯然對於楚仇離來說這是一件足以為之拼盡性命的事情。而細觀與楚仇離相識這些日子,這個中年漢子做過的最冒險的事情便是在那場長安之變中選擇了站在徐寒一邊。
以此,徐寒不難猜出,這二者之間的關係。
只是他依然並不明白,自己在楚仇離的這場賭局中究竟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事到如今的楚仇離顯然也沒有否決的意思,他又看了徐寒一眼問道:「小寒,你恨我嗎?」
這一路走來,楚仇離算是見證徐寒的所有經歷,尤其是在長安之變後,雖然表面上徐寒似乎還是那個徐寒。他依然帶著平日裡應有的模樣,但內里多出的一份言語難明的陰鬱,楚仇離卻再清楚不過。
他很明白,背叛與利用對於如今的徐寒究竟意味著什麼。
但徐寒卻並沒有回答男人這時的問題,反而問道:「你的仇人是誰?」
那時少年的目光平靜,像是三月的春水,古波不驚。
但語調卻像是九月秋末的夜風,表面上和煦清涼,背後卻藏著鋒利幽冷的風雪。
楚仇離似乎無法再第一時間讀懂少年話里的意思,他微微一愣,最後卻是苦笑著搖了搖頭,言道:「那是一個任何人都無法戰勝的對手。」
「我想試一試。」只是這話方才出口,徐寒的聲音便再次響起。
楚仇離又是一愣,這是一個出乎他預料的答案。
為此他不得不抬眸看向這位少年,試圖從少年臉上的神情中看出他此刻的心底究竟在作何想。
這是一件很沒有道理的事情。
於情於理,都是楚仇離利用了徐寒。
雖然這樣的利用還未成為既成的事實,但它卻正真的存在過。楚仇離對此不止一次感懷愧疚,臨死之時道出此事為的便是求一個心安理得。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在這時終是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少年的回答出乎預料的簡單。
「因為你是楚大哥。」
聽聞此言的男人臉上的神色微微一滯,隨即緊皺的眉頭舒展,嘴角上揚,真切的咧嘴一笑。一如當年二人初見。
「其實我並不對此事抱有任何希望,盜聖門的仇人遠比你想像中更可怕,我打心眼裡的並不希望你真的有一天會遇見他們」
「不管你信與不信,我壓在你身上的注與其說是報仇的資本,倒不如說是給自己的一個念想」
徐寒並不能完全理解楚仇離話里的意思,他沉著眉頭言道:「盜聖門的仇人究竟是誰?」
他著實想不明白,究竟是怎樣的存在能夠讓人生出如此的絕望,甚至連一絲戰勝對方的奢望都不敢留存於心間。
楚仇離抬頭望了望窗外,那裡藍天白雲,時不時有飛鳥游弋其中。
然後他張開了嘴,聲音有些苦澀。
「你記得在去往玲瓏閣時,那場雷劫嗎?」
這話出口,徐寒的身子猛然一震,他的瞳孔也在那時忽的放大,看向楚仇離的目光頓時變得詫異了起來。
房門中的氣氛因此沉默了數十息的光景。
直到良久之後,徐寒方才再次問道:「那既然如此,為何你還要做到這樣的地步?」
這一次,徐寒的聲音終於有了變化,那是一種一如楚仇離語調一般的苦澀。
男人蒼白著臉色思索了好一會的光景,方才回答了少年這個問題。
「其實元歸龍也好、夫子也好、林守也好,他們都鬥不過那東西」
「沒人斗得過那東西,可楚某人終究還是要做些什麼」
「哪怕明知道這條路是錯的路,是死的路,我都得走下去」
「因為只有在路上,楚某人才會覺得對得起師傅,對得起師兄,也對得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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