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天空 第三百六十五章 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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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紀元一零二七年四月一日，呂正心被明王在大牢中殺害，對外則是宣稱因病暴斃，終年二十九歲。

    呂正心直到死前，都沒有能真正見到明王獲得一個平等解釋的機會，據說死前他將自己在牢中辛苦寫成的「平敵策十三策」全部燒毀，並且對來行刑的監察廳官員說：「我死之後，李錯再無顧忌，大軍指日南下，明國亡之不遠，你們可將我的雙眼挖下嵌入城牆之中，讓我看著武軍如何攻破這永樂城。」說完又仰天嘆息道：「滿腔熱血，無人識得，報國無門，報國無門，報國無門！」

    在呂正心死後，那五萬明軍也被二十萬禁軍包圍，凡事參與此事帶頭並且沒有貴族身份的，全部砍頭；擁有貴族身份的，則被貶為平民。因此事而被牽連的明**官也足足有數千人之多。

    見到明王如此配合，李錯當然也不會再有絲毫客氣。那邊武王還在整肅自己的軍隊，這邊李錯已經大舉進攻了。

    對於這場戰鬥，他已經準備了多時，只是一個號令，三十萬大軍便在同一天悍然南下，如狂濤巨浪般猛撲呂正心嘔心瀝血打造的明國北部防線。

    如果呂正心還在，這三十萬軍隊雖然來勢洶洶，可最多如海浪衝擊磐石般濺起滔天「血」花，而達不到多大的效果。

    可惜最堅固的防線，不在於天時，也不在於地利，而在於人心。

    呂正心被不明不白的殺害，深受他恩惠的明軍戰士無不憋著一股怨氣，而在遭受大難的時候，這股怨氣則化身成為了兩種表現。

    一種是對為了完成呂正心的遺願，不讓他的心血完全付諸流水，因此拼死抵抗。

    另一種是內心充斥著對明王殺害忠臣良將的不滿。見到武軍殺來，他們幾乎都是賭氣的念頭：「你殺害了呂監軍，現在就讓你後悔。」於是普一接觸武軍，他們就很快退了下來，不肯出力死戰。

    第一種人少，第二種人多。

    於是北方防線的結局，已經註定悲劇。

    不足七天，之前還看上去固若金湯、宣稱將可以帶給明國三十年和平的北方防線，就如同重壓之下的雞蛋般轟然碎裂，二十幾萬明軍被打的丟盔卸甲，潰不成軍，一路悶逃進了永和城，才有勇氣回頭。

    而不出所有人所料，武國大軍也是緊跟而至，數百名武軍先鋒就敢在城下耀武揚威，混不把城內幾十萬的明軍守軍放在眼裡。

    見到如此情形，許多明軍都是放聲痛哭，大呼：「如果呂監軍還在，數萬袍澤，絕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一些群情激奮的士兵，還是拿刀圍困住了前來斥責呂新意防守不力的明王使者，要他們給自己一個明確的說法：「呂監軍，到底犯了什麼罪？」

    結果那使者自認代表明王，忍不住呵斥了幾句，說了幾句尖酸刻薄的風涼話，惹怒了亂兵，竟然將隨同他而來的護衛殺的乾乾淨淨，並且要他回去告訴明王，如果他不公布呂監軍所犯何罪，那就別怪自己做出不該做的事情來。

    這時候不該做的事，可不是殺人那麼簡單，只怕是投降武國人，甚至裡應外合，破了這永和城。

    永和城是永樂城的門戶，這城一破，武軍就可以長驅直入，兵臨永樂城下了。

    那使者雖然看不起這些粗鄙的士兵，但無論是誰，如果在軍中激起譁變，那他的下場永遠都只有一個，那就是死。

    見到事情緊急，使者連忙使用傳送陣回到了永樂城，並向明王稟告了相關情況。

    明王震怒，但是在大臣們的苦勸之下，再加上對武軍的畏懼，終於下了一道詔令，宣告呂正心之死確實有失偏頗，不過他並沒有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而是全部推給到了武國間諜。

    對於這樣的詔令，明軍士兵非常不滿意。他們當然知道這肯定有武國間諜的因素在內，但那只是外因，真正殺死呂正心的罪魁禍首，還是在於明王狹隘的戒備之心。

    也正因為如此，明軍士兵們的士氣依然無比低落，如果不是因為跑不出去，否則逃兵早就成群結隊的出現了。

    雖然面子很重要，但是毫無疑問，性命更是擺在第一位。所以明王只能發出了詔令，不過這次他依然沒有承認自己有錯，只是給呂正心連升數級，由之前的伯爵升為了公爵，又給他的母親家人賞賜了大量的財物。

    對於給呂正心完全正名的事，使者只得做起了和事佬，表示想讓大王完全認錯是不可能的了，唯一的辦法，也就只能依靠等將來新一任的大王上來，再給呂正心完全平反。

    這也是一個可以接受的條件和理由，士兵們因此也終於打起了一點精神，為保衛身後的家園而戰。

    新紀元一零二七年五月二十日，完成對新占領的數個城池內政改革的李錯，終於率領二十萬雄兵到達永和城下，日夜攻打不休。

    不過永和城畢竟匯集了數十萬軍隊，加上防禦器械完備，因此武軍雖然占著數量與士氣的優勢，卻是急切難下；而鼎國的十萬大軍，也是在大元帥趙清源的帶領下，急速奔赴永和城救援。

    大陸形勢依然不斷地在朝著有利於武國的方向發展，明國與鼎國也只不過是在苦苦支撐，而這時的蕭逸飛，依然過著自己充實、忙碌、幸福的日子，只是他等兒子和女兒滿月之後，已經和季叔一起，在山中尋找能夠讓全村人躲避的避難所。

    季叔一下子老了很多，因為他得到官方消息，他的兒子已經在北方戰線戰死，並且由於當時兵荒馬亂，也沒有搶回屍體。

    沒有屍體倒也未必是一件壞事，畢竟雖然明知希望不大，但也還是存著一分念想，殘留了一絲希望。

    兩人跋涉數天，終於在三十里的後山隱蔽處，把避難所的具體位置定了下來，那是一個馬蹄形的大山谷，並且谷內還有一個深潭活水可供村民飲用，如果糧食充足的話，四五千人在這裡躲個十天半個月沒有任何問題。

    對於蕭逸飛來說，這裡還是美中不足，那就是山谷後面再無退路，如果有敵人在山谷之外一堵，那就是瓮中捉鱉，躲藏在山谷內的村民一個都跑不掉。

    不過依照兩人的想法，如果李錯攻下了永和城，應該就會順著官道直接進攻永樂城，絕不會有興趣派人來找這麼一個小村落的麻煩，即便是征糧，也不至於在路徑不熟的情況下，翻山越嶺而來。

    兩人選定了地點，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坐著休息了一會之後，便準備往回走，剛走出沒多遠，就看到兩名行商打扮的人從遠處而來。

    見到兩人，那兩名行商打扮的年輕人當即高喊道：「老鄉，等等，我們問個路。」

    蕭逸飛和季叔互相使了個眼色，然後稍微站開了一些，等兩人靠近。

    那兩人都是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跑近行禮道：「對不起，耽誤兩位一點時間。我們是從白樺城來，準備去永樂城，老鄉能否告訴我們應該怎麼走嗎？這山上有沒有大一點的路？」

    季叔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眼，道：「你們就兩個人啊？」

    「是，就我們兩個。我們是兩兄弟，準備去永樂城投奔親戚。」

    蕭逸飛笑道：「身手矯捷，目光銳利，而且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一股軍人風度，你們這個斥候當的真不夠合格。是李錯派你們來的嗎？他難道想要繞遠路，派奇兵偷襲永樂城？或者你們是信使，想要和永樂城某位大人聯絡？」

    被揭穿了身份，兩名武軍斥候倒也沒有絲毫害怕，其中一個還故意嘆息道：「不是我們裝的不像，而是你們的觀察太細緻，不過原本我們還能留你們兩人一條命，現在你們可就活不下去了。」

    另外一人惡狠狠地道：「痛痛快快地回答問題，還可以少受點零碎折磨，給我識相點。」

    蕭逸飛笑道：「你們也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李錯派你們來探查這片荒山野嶺做什麼？」

    「放肆，李大元帥的名號也是你這個農民可以隨口亂叫的嗎？」一名斥候寒了臉，從儲物口袋裡拿出一把橫刀，「你再不說，我就砍下你一隻手。」

    蕭逸飛聳聳肩，搖了搖頭。

    「你找死。」一名斥候大喊著砍向蕭逸飛的左手手臂，另外一名斥候卻是無比陰險的悶聲不響直刺蕭逸飛的小腹。

    蕭逸飛雙手一轉一揚，然後後退三步拍拍手道：「如果你們這水平在左武衛，只怕都抬不起頭來做人。」

    那兩名斥候卻沒有力氣再來反駁蕭逸飛的話，因為兩者駭然發現，自己手中的橫刀不知為何竟然刺入了對方的身體之中，一個刺手臂，一個刺大腿，兩人都是發出了一聲悶哼，將武器拔出後馬上都給自己打了個繃帶。

    難道對方會用妖法，不然為什麼自己怎麼明明攻擊他，反倒傷了夥伴？

    兩人互望了一眼，突然一個往南，一個往北竄出。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已經知道自身實力不如，只期望蕭逸飛能夠一愣之下，至少跑出一人。

    可惜他們身形一動，就感覺背後劇痛，不由自主地跌落在地。

    蕭逸飛上前道：「說，李錯派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兩人都是哈哈一笑，隨後一道黑血從他們兩人的嘴裡流出，居然是毫不猶豫地服毒自盡了。

    兩人都是老辣的斥候，身上估計也不會有多少有價值的情報，可即便如此，蕭逸飛還是準備在兩人身上翻找一番，可沒想到這種毒性極為劇烈，很快兩人身上都是冒起了陣陣青煙，接著連人帶衣服都是化成了一灘黃水，隨著黃水滲入土地，兩人消失的無影無蹤，彷佛從來就沒有存在過。

    蕭逸飛和季叔的臉色都是有點難看，從他們的壯烈來看，肯定身懷極其重要的任務，當真是去永樂城聯絡某位大人物倒也還罷了，如果李錯真的想派奇兵偷襲永樂城，那福田村的村民們就危險了。

    在偷偷行軍途中，只怕任何一個統領，都會將在路上抓到的敵國百姓毫不猶豫地全部殺死。除非是遇到好心腸的蕭善長，才有可能被脅迫著行軍，不過普通百姓怎麼可能跟的上士兵的速度，那樣的話還不如就直接死了。

    兩人互望了一眼，滿滿的都是無奈，畢竟他們了解到的情報基本靠猜，對目前的形勢實在做不出準確的判斷。

    遲疑了下，季叔道：「或許他們只不過是去向永樂城通風報信的人，一時間迷了路而已。」

    「或許如此。但是我不能把我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寄托在未知事件上。」蕭逸飛正色道，「季叔，對不起了，我要帶著家人往南走。」

    「往南？你就不怕遭遇到乘機攻入我國暗夜精靈軍隊？而且國家南方經過之前幾年連番戰爭，十室九空，盜匪橫行，你又能帶著家人走多遠？」

    暗夜精靈蕭逸飛倒真不怕，因為他們之前被呂學文按住猛揍了一頓，只怕幾十年內都恢復不了元氣，擔心後路隨時被左武衛偷襲的他們，肯定不敢在這時出來趁火打劫。可是盜匪卻真正說到了蕭逸飛的心坎上，恰逢亂世，自己這麼一家人一路往南，遇到大批盜匪，實力還不足最強時一成的自己可能還有自保之力，但是自己的親人估計凶多吉少。

    在這個亂世，當真沒有一片能夠安心生活的土地了嗎？

    看到蕭逸飛沉吟不決，季叔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現在還下不了決心，那就回去問問家人的意見吧。李菲自然是聽你的，但是你的父母和岳父母估計不願意遠離故土，還有你的兩個孩子，還未滿周歲，你真的忍心讓他們長途跋涉、風餐露宿嗎？」

    蕭逸飛長嘆一聲，和季叔回了福田村，先和父母一說，果然遭到了反對，再聯想到兩個孩子與行走不便的李菲，蕭逸飛終於斷了南下的心思，只能和村裡的一些年輕人，在季叔的領導下清理起山谷來，而那幾條通向永樂城的小路，眾人乾脆也將其挖斷了，省的那些斥候來來往往。

    不過萬幸的是，蕭逸飛再也沒有遇到新的武國斥候，村里也沒人失蹤，看著越來越完備的山谷，蕭逸飛卻總有一股不祥的預感縈繞在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