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致勃勃的武者修士本該放聲叫嚷,忽然間變得興致缺缺,不敢放肆,就算是再愚笨的人,也應該明白一點,出手之人必然非比尋常,不容冒犯。
果不其然,就聽灰袍男人一手提起莽夫,指著兩位店小二說,「吾乃兵家紅袖香主,特徵兩位入我兵家。」
兵家,如雷貫耳!
屹立在浩然天地中上千年,甚至上萬年都不曾斷絕的大家。兵家不只是代表著人間武力的巔峰,也是屬於人外人的那一批衛道士。
國與朝興盛交替,兵家亘古矗立。
人間武道中,總有兵家兵主執掌神兵,行走大地,代為開枝散葉,傳播天下求道之法、向武之路,以兵家的一家正義向世間求個公道。
兵家之久遠,勝過江湖與廟堂。
所以,竊聲竊語的酒樓忽然間鴉雀無聲。一位位武者修士屏住呼吸,靜候這兩位店小二的回答。
毫無遲疑,兩位店小二當場拒絕,甚至都沒有再給游恪遊說的機會,由千波潯語氣決然,態度堅定地傳達出信念道,「我們二人自幼父母雙亡,是小樓主待我二人如親生子嗣,不辭辛苦地一路扶養長大,是以我們無意與江湖,此生只願守在小樓主的身邊,相伴到老。」
古語有云:雙親在,不遠遊。
千波潯與萬渡江雖是孤兒,卻早在心中有了父親,所以他們毅然拒絕。
「若是你們的小樓主有意登頂,憑你們的力量不足以支撐,又該如何?」作為一家香主的游恪語不驚人死不休,這一句話更是嚇得滿樓客人心驚膽戰,涉及到瓊脂樓樓主之爭,無以於謀逆篡位的大事,是百家也是江湖最忌諱的一件事。
各安天命,各司其職,方有江湖平安。
一國如此,一家如此,一樓更是如此。
小樓主在簾風后作勢就要衝出來,趕忙制止這兩個混小子胡說八道,倒不是擔心他們胡言亂語給自己招惹事端,而是擔心頂上樓主們動了殺機,給這兩混小子平添危機。
誠如他們所言,小樓主一生無所出,對這兩個討喜的傢伙也是打心眼喜歡,一直視若己出,打著罵著也是愛著,玉不琢不成器,該打的時候他從不含糊,該罵的時候也從不留情,該疼的時候也從不吝嗇,甚至他最近都在謀劃著替他們在帝都置辦戶口,暫時落在他的戶口,做個養子也好,再過個二十年,徹底定居在帝都,也再給他們置辦兩套房子,不用太豪華的地段,就在他現在的那條老街街尾,一左一右的兩間新房直接過渡。
至於媳婦,小樓主早就物色好,是兩戶帝都外東北村子的老實人家,一個年芳十六,祖上三代務農,出了名的誠懇老農,姑娘也是出落的可人討喜,正適合波潯這種悶葫蘆的性子;一個年歲十八,年紀雖然有些偏大,但影響不大,其父母是採桑世家的三代佃農,家底清清白白,踏實肯干,姑娘也是水靈穩重,正適合渡江這種三思而後行的性子,恰恰是相得益彰。
可惜,無形之中有股力量按在他的肩頭,隔絕他這人對周圍的一切行動力或者互動性,明明他能看到店小二從他身邊經過,甚至店小二還對他打了個招呼,但他就是說不出話來,默然無聲地做個旁觀者,迫於無奈之下只得在心底祈禱這混小子千波潯別口無遮攔。
行商世家出身的百家,分支出身的小樓主但不忌憚上頭的打壓,反正各樓樓主之間本就互有算計,時有爭執,只要不過了線,家族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敷衍了事,但涉及到外姓家臣,百家從來都是雷厲風行,毫不留情。
佯裝沉思的千波潯眉頭緊皺,既沒有問萬渡江該怎麼做,也破天荒地沒有脫口而出,明明只有幾個呼吸的事情,這傢伙愣是過了十幾年那麼久,深呼吸一口氣,氣喘吁吁地問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那你說該怎麼辦,我總覺得周圍人看你的眼神崇拜、敬畏、艷羨甚至還有滔滔不絕的恨意與殺意,都無不在彰顯著你的顯赫地位。」
「要知道這群本事不大,脾氣頂天的傢伙對我家小樓主也時常這般無禮。」
「以前我覺得我家小樓主才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物,比那勞什子小家主厲害多了,直到見到你才覺得原來真有人比我家小樓主厲害。」
自幼長在酒樓的千波潯看見最多的就是別人家的臉色與臉色下的眼神,也明白越是樓下的客人眼神越是千變萬化,多姿多彩,反而是更高樓的客人眼神寥寥,深沉如水,實在沒什麼值得深看的念頭。
所以,千波潯自幼養出一副火眼金睛,知道哪些人能對付,哪些不能對付,在他心底都跟明鏡似的。
三寸小人落在他的頭頂,歡呼雀躍。
萬渡江沉默不語。
三寸小人落在他的頭頂,也會歡呼雀躍。
生長在詭譎叵測的帝都,兩個人始終心如琉璃澄淨。
「當然是一拳打死擋在我家小樓主的其他幾位。」
游恪若無其事地說道。
早在一樓無聲的時候,其他幾位樓主就偷著閒跑在二樓的樓梯口,側耳傾聽這下面的故事,七八九樓樓主另有功法在身,即使不曾下樓,也能隔著高樓聽清。
若是別人這般說,幾位樓主早就急不可耐地跳下來,現身當場,不說亂拳打死老酒鬼的糟心事,也是要你一拳我一腳地揍一頓泄泄氣,你真當我們幾位樓主都是吃素的啊,還要打死我們,你咋不上天呢。
不過,游恪道破身份後,幾位樓主投鼠忌器,可不敢有歪念頭,只當他說個笑話,左耳進右耳出,何況真要動起手來,整座酒樓的武力值也未必夠他一個人。
紅袖香主,人間無敵,絕無虛言。
「你說的這個想法,我也想過。」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千波潯當然想過,也曾試探過小樓主的念頭,「不過我家小樓主覺得這一生如此活著足矣,沒必要再再往上爬。」
知足者常樂!
萬渡江與小樓主偷偷抹了一把汗,慶幸這傢伙難得一次沒有亂說話,給自己招惹不痛快。
「說書老人的江湖確實精彩,但那個江湖不是我的江湖,我的江湖在這一畝三分地已足矣。」千波潯看了眼萬渡江,也看了下簾風后的小樓主,最後才堅信不疑地向游恪這般說。
「可惜了你倆的一身好筋骨。」游恪摘下青葫,將酒罈的酒倒了進去,隨手拋給他倆一人一枚銅錢,銅錢正面是【武道昌隆】、反面是【造化無窮】,「收好這個東西,若是哪天改變心意,隨時歡迎你們來找我。」
兩個店小二一人接住一枚銅錢,正反兩面來回看了好幾遍,也沒看出個所以然,索性也就不再搭理,揣入懷裡,躬身向游恪道謝。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我不會為我的決定而後悔。」千波潯說。
「或許我該學學你的做法。」游恪心中默念,又隨手掂了掂最後一枚銅錢,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出酒樓,臨出門還不忘提醒道,「老人家,你的說書我很鍾意,四方劍也很喜歡。」
說罷,游恪拍了拍背後的四方劍劍身,大步離去。
嗖!
就在游恪邁出大門的那一刻,一道利箭激射而來,直射他的眉心。
游恪連看都沒看,隨手遞出一點寒光,沿著利箭射來的方向彈出,叫那出手之人眉心飄紅。
嘩!
一箭不成,又有三道黑影緊隨其後,從人群中竄出,朝游恪的腹部、胸部、背心刺殺。
只見游恪不慌不忙,騰身一閃,叫那三人落了空,又在騰身之際彈出三道劍氣,貫穿他們的胸腔。
這三人也不一般,胸腔都被游恪的劍氣稀巴爛,愣是撐住喉嚨中的一口氣,一股腦鑽入人群,借著人流隱匿身影。
不過,游恪顯然沒有放過他們的念頭,將身子一壓,率先追上朝他腹部出身的黑影,抬手一拳打在他的後背,將他五臟六腑瞬間砸碎,當場打殺;其後,游恪反身迴轉,快步來到朝他胸腔出身的黑影,遞出一記劍氣叫他眉心飄血;一連解決掉兩人後,游恪才慢悠悠地追上最後一人。
「想不到,你這人竟然還有【護心鏡】這檔的防禦寶貝。」游恪擋在他的身前,沒有急於動手,而是眼神狠辣地盯著他。
被紅袖香主追上,黑影黯然長嘆,捨棄了逃跑的念頭,一口咽下喉間的腥味,「這枚護心鏡號稱能擋下三次七關武夫的全力一擊,但在您面前才一擊就出現了破裂的痕跡,只怕第二下就得崩了。」
「我在初入帝都的時候,就有你這檔次的殺手過來。」游恪漫聲說來,對那種被刺殺的事看的極輕,「不過,我確實挺想知道你們是哪個組織。」
「我知道您的意思。只要我肯說出背後的勢力,你會選擇饒我不死,對吧。」
「甚至會洗掉你的身份,叫你正大光明地走上明面,領一份不錯的工作,頤養天年,如何?」
「若你選擇的是那兩個人,倒是有可能。」
幾乎是一瞬間的功夫,這人一邊說著,一邊晃身躲在路過的馬車,貼著車底就想跑。
「你體驗過走投無路的感覺?」突然,游恪的聲音從馬車內傳出。
這人面如死灰,卻仍然不肯放棄,一個側滾,跌在一邊的馬路上,一頭扎進板車草堆里。
「沒用的,以你的造詣,毫無逃脫的希望。」游恪猛地坐在草堆上,輕輕地說道。
「既然跑不了,那就拼一拼。」這人憤聲怒吼,從草堆里跳出來,甩手扔出一把短匕,擋住游恪追來的方向,一手抓住一根圓木,狠狠地砸去。
游恪先是將他的攻勢擋住,後是如鬼魅般飄到他的背後,一記手刀打暈了他,「我說過,你是逃不掉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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