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河盡頭,風平浪靜。
封初初與程書藝領了星辰落點,關了宮河水門,管它勞什子武夫修士,統統拒之門外,一門心思鑽研落點玄妙。
游恪點化了這兩人過後,快步來到瓊脂樓,隨意點了壇好酒,與人拼坐在一張四方桌上,靜靜聽著江湖的奇聞異事。
「話說三十三回,名滿天下的游香主承了天運,坐鎮宮河盡頭,左袖那是劍光煌煌,威嚴赫赫;右袖當是風水並濟,如日中天。你道他一袖打開,劍光如長河落日,一瀉千里,頓時叫聞名遐邇的小邪君聞風喪膽,好不威風八面。」
這是時,有說書老頭一拍木桌,高聲叫道,卻是個披著比身架更大的長袍老頭,舉手抬足都有種說不清的滑稽,令人見了他就想開口大笑,只是那乾癟的臉骨叫人看著磕磣,又覺得有些倒胃口,可他說起話來,講起眾人不知的故事來,又是那般的眉目傳情,神采飛揚,好似他就是那故事中的主人公,讓人不由得心生嚮往,側耳傾聽。
這不,老頭說的口水滿天,吐沫橫飛,聽的觀眾拍手稱好,吆喝起鬨,叫這老頭越發神采奕奕,一對凹進去的眼眶熠熠生輝,賣了命似的放開說來。
「急急急,正是香主乘風御劍走天涯,腳踏疾風滾江龍,瀟灑遊戲向天笑,忽有暗中殺氣從天降,爭分奪秒陷香主,四面八方絕生路,敢叫天光暗無光。」
「凶凶凶,刺客信條有規矩,香主勢弱無處去,提劍在手不得遞,傾世戰力不能出;危危危,偷襲已在彈指間,待得清風一陣過,項上首級要落下。」
正是生死一線間,酒館小二得了小樓主的眼神示意,不合時宜地賣力罵道,「你這老頭還有完沒完,嘰哩哇啦地叫了好久,都欠了好幾個小時的酒錢,到底還不還的,再不還我酒錢,就別怪我亂棍打你出去。」
這話音落下,混跡社會最底端的三教九流頓時群情激憤,大聲叫嚷著欠你幾個錢,大爺統統給了,甚至有些闊綽的市井之徒甩手砸了幾枚銀錠,口中叫著,你家一樓的酒錢只怕沒這個貴,那就趕緊給大爺滾吧,這老頭接下來幾天的酒錢都被大爺包了。
謾罵叫辱都落在出聲的小二頭上,他也沒啥委屈的神色,隨手招呼了其他的小二,趕緊撿了滿地的酒錢,一臉堆笑地附和道,「大爺說的有理,小的這就滾。」
老頭趁著空,埋頭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酒,一抖乾癟的身子骨,一拍木桌道,「險險險,千鈞一髮,一抹劍光平地起,長虹貫日不為過,絕天絕地絕殺機,只消照面滅無蹤,無聲救命意氣發,風流可譜千世曲。」
老頭又一停頓,一手打在四方桌,一挑濃眉,作那凶神惡煞相,炸耳一吼道,「你道它是誰?」
正覺津津有味的觀戰者被他這突兀一吼,嚇得魂不附體,一個激靈就喝酒,待緩過神來,有人大罵這老頭找死,有人低聲說著痛快。
「你快說他是誰,不然我今個打死你。」有莽夫恃武逞凶,眉頭一掀,厲聲喝道。
老頭子好似誰也不怕,不退也不讓,硬著脖頸對叫道,「你若猜不出,打死我也沒用。」
「似你這等凡夫俗子,與你說了也是徒費口舌。」
「老頭,我怕你莫不是找死。」這莽夫冷不丁在大庭廣眾之下嘲諷,只覺得臉面被人無視,還有幾分不起眼的嘲笑,當場勃然大怒,借著幾分酒勁還沒過,起身就要去收拾那老頭。
不過,不等這莽夫想要動手,早有一樓的小二急忙忙地跑上來,看似笑意相告實則殺意泄露,「客官莫要誤了性命,我瓊脂樓可不是尋常酒樓。」
莽夫見他這模樣正是先前那個小二,作勢就要動手打人。那小二眯著眼睛陡然一開,好似有洪水猛獸衝出,直嚇得莽夫一個冷顫,一屁股跌倒在地。這小二又趕緊上前扶起他。
「小子,你找死。」莽夫見那股氣勢褪去,只當是酒後錯覺,抬手就是一巴掌拍過去,將小二連人帶桌打飛,也不知沿途撞了多少客人。
「客官,酒後耍瘋,可不是好玩的事。」臉頰紅腫的小二淡定地站起來,與平常無異,極為勤快地扶起其他客人。
不只是他,其他店小二也冒著被打殺的危險匆匆上前,扶起一位位倒地後罵罵咧咧的客人。
主管一樓的小樓主微微眯起雙眼,沒有急於動身安撫這件事,而是選擇視若無睹地候在簾風后面,熟稔地用手撩起一小點的薄縫,恰好足以讓眼神透過小縫隙看完全貌,也不至於讓人發現他的存在。
莽夫渾然不覺,有些人看他的眼神與看死人無異,有些人對他的看法更是由暴怒變為愚蠢,但這些想法的出現歸根結底,都落在了瓊脂樓的千年老字號上。
千年以來,瓊脂樓一家獨秀,始終如龐然大物般屹立京都,豈是單靠一個酒水情就足以的。
「我管你好不好玩,大爺人間四關莽夫,難道會怕你這區區的小酒樓不成。」非是帝都官方雅言的武者破口大罵,一把掀開身前的四方桌,也不知砸傷了多少人。
「四關莽夫很厲害?」小二滿臉笑意,笑容中透著不失禮貌的嘲諷。
莽夫習慣性一拍,卻身子一彎拍了個空,一頭扎在地上,也不起身,一臉傲然地說,「瞧你這窮酸的模樣,你見過四關莽夫?」
「依照我朝律法,四關莽夫可劃地為宗門教會,依法自治,你說厲不厲害?」
「人間武者無不嚮往最高巔峰六關武夫,但那一關何其艱難,連萬人中往往僅能出其一。」
「四關莽夫,五關武夫本身就是代表著人間的最大理念。」
「你說說看,我這四關莽夫厲不厲害?」
店小二眼神堅定,邁著堅毅的步伐,慢慢走向這位借酒耍瘋的莽夫,一言不發。
頓時,四關莽夫如芒在背,心覺惶恐,顫抖著抬起手臂,指著店小二說,「你…想做什麼,我可是你們瓊脂樓付了錢的客人。」
說道客人二字,四關莽夫又有了幾分底氣,惡狠狠地盯著店小二,「我不管你到底是誰,想做什麼,但你若是打了我,就是壞了你家酒樓的名聲。日後不管我去哪裡,都要說你瓊脂樓店大欺客。」
店小二置若罔聞,其他的小二也察覺到他與平時不太一樣,有閒時交好的小二上前攔住他,「波潯,忍一時風平浪靜,這人不值得你出手。」
「渡江,你放心,我不會打死他。」被喚作波潯的店小二伸手推開好友,繞過他繼續向莽夫走去。
「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看我今個怎麼打死你。」莽夫聞聽這傢伙的口氣,一頭火氣不打一處來,一手撐起身子骨,一手抓起板凳,一腳踩在地板,騰身一跳,掄空直砸店小二波潯。
啪!
波潯甚至都沒有躲閃的念頭,任憑那一板凳砸在了頭頂,隨後斷成兩截跌落在地。
莽夫不依不饒,以手划拳,直勾店小二胸腔,勢要一拳震碎他的心脈。
波潯依然不躲,任他打中。
「所謂事不過三,一巴掌、一板凳,一拳頭,已經過了三次。」波潯一改先前那副堆笑的面容,冷聲開口說道,其聲之寒意讓人如墜冰窖,忍不住瑟瑟發抖。
首當其衝的莽夫心驚肉跳,想不通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來頭,居然硬生生吃下這一拳而毫髮無損,更可怕的是自己壓根升不起反抗的念頭,就算是仗著醉意不敢。
「你敢打我,我就讓你家樓主炒了你。」莽夫無計可施,突然蹦出這麼一句話。
本該全場嚴肅的局面,愣是被這麼一句話惹得哄堂大笑,有些唯恐天下不亂的武者更是叫嚷道,「你這傢伙真是有趣,要打死別人的是你,認慫的也是你。」
「對啊,你能拿出點大老爺們的氣概不,先前對個老頭子發火已經夠丟人了,現在連個店小二都對付不了,我看你哪裡人人間高高在上的莽夫,應該是街頭巷尾的流氓才是。」
「我看這傢伙還真挺像的,武者氣概沒幾分,流氓痞性倒是十足,先前打賞錢也沒見他拋一個子,這會還想裝闊綽。」有坐在他不遠處的莽夫高聲喊著,從懷裡又掏出幾枚銅板,三三兩兩地掂量,略帶斜視地瞥著他。
言下之意,你敢再打店小二一下,我就給你打幾個賞錢。
不同於對莽夫的暴戾氣息,店小二對別的客人可是換了截然不同的臉色,一臉笑容地接道,「諸位客人,若是覺得這傢伙敢動我,不妨賭一賭,看小的能不能借膽賺點小費。」
「真是酒家的滑頭小二,貪心不足,先前酒錢撈完了,撈聽書錢,現在還想撈個彩頭錢。」有武者放聲調侃道。
「行,大爺不缺這兩個銅板,我就賭這傢伙一刻鐘內不敢動手。」有莽夫隨手拋出懷裡的銅板,打在波潯的邊上。
銅板落在地上,滴溜溜地轉,發出叮叮噹的響聲,清脆悅耳。
隨後,一位位起鬨不怕事大的武者修士,一一拋出銅板。
左右分明,倒是賭他不敢動手的居多。
「混蛋,你們竟敢小覷我。」莽夫也是有幾分血性之人,勃然大怒,起身就要動手。
忽然從角落裡傳來游恪的輕笑聲,「我賭他動不了手,兩家通吃。」
說是遲那時快,只見游恪晃身一動,再次現身就站在莽夫的背後,一掌劈在他的後頸,當場打暈,對著兩位店小二笑意盈盈,「千波潯,萬渡江,你倆該離開酒樓了。」
小樓主聽聞有人請走他們,欣喜若狂,恨不得掀開簾幕跑出來,又怕這兩人鬧事,還是強忍著,靜觀其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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