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是嚇唬人。
童年的缺失,是以後用什麼都彌補不了的。
也沒有辦法去彌補的。
童年的缺失,最是可怕,也最是折磨人。
雖然公主很成熟,她嘴上也從來不說,但檀臨風大概能想像到一點她的心裡。
因為,他也沒有一個正常孩子應該擁有的童年。
他的童年——不,不止是童年,在他十五歲遇到義父之前,他是沒有任何過去的人。
每天吃不飽,甚至到了要去垃圾站跟野狗搶食物吃的地步,他能有什麼過去?他的人生,是從遇到了義父那一瞬間才開始的。
在遇到他義父之前,他啊,是沒有人生的。
他人生中的前十五年,都是空白。
不是白紙,而是空白。
他不願意去想,也不願意被人提及。
想來,公主跟他的心境是差不多的吧?
他人生的轉折點就是十五歲遇到了義父,而公主比他幸運很多。至少公主身邊一直有顧阿姨跟章醫生的陪伴。雖然物質上無法滿足公主太多,但在關愛與精神上,顧阿姨跟章醫生是竭盡所能,一點都沒有讓公主有什麼感情上的缺失。
但物質上的缺失,卻是一定的。
還有……
父親對一個孩子的意義,這也是任何事物甚至是母親都無法給予與補償的。
那麼成熟的公主,卻有著如此孩子氣的一面,孩子氣的都有點不像她了。她其實也是想要找回自己沒有父親陪伴的童年吧?
以前沒有得到的,現在公主一一都要找回來。
她能找回來,葉家也有這個底氣幫她找回來。
雖然說,缺失的就是缺失了,日後怎麼彌補都差了點味道,但很大程度上來說,是真的可以被彌補的。
公主現在會瘋狂的要這些玩具,又何嘗不是她童年缺失的表現?
檀臨風扯了扯嘴角,認命的開始真的打掃衛生,不加引號的打掃衛生。
原來每個人,都有很難熬的日子,心底,也有一個地方,是不能被人觸碰與提及的。
檀臨風想,他心底不能被人觸碰的,就是他在遇到義父之前的十五年。公主則是在國外的那幾年。顧阿姨的,他覺得應該是顧阿姨在認識葉承樞之前?或者是失望之下絕望的從葉承樞身邊離開,帶著滿身的傷痕離開這裡。
波吉……他認為啊,波吉不能被提及觸碰的地方,不是他在找回權子墨這個父親之前。恰恰是他在找回權子墨這個父親的一瞬間。
雖然波吉找回了權子墨,但他不被權子墨所承認。他這個權子墨的親生兒子,在權子墨的心中,還沒有顧阿姨來的重要。想來,那段日子,對波吉來說也是暗無天日的吧?
可總有一天會撥開雲霧見光明的,不是嗎?
不管是他,還是公主,又或者是公主,他們都等到了這一天。
波吉用自己的能力與努力,向權子墨證明了自己,並且也被權子墨接納與承認。
公主等到了重新擁有父親的這一點,真正當上了小公主。
他呢?
檀臨風側著腦袋笑了笑,他遇到了義父,已經是人生中最寶貝也是最幸運的事情。
不過……
「哎……!」
望著著已經被折騰的不倫不類的凡爾賽宮殿,檀臨風深深的嘆了口氣。
這麼大的房子,他一個人可該怎麼收拾啊!
太要命了……
摸出手機,檀臨風心想要不要找個家政公司來幫他一塊打掃。
他想讓顧阿姨他們回來的時候,眼前一亮。什麼都不為,他就是想幫顧阿姨做點什麼。哪怕是打掃衛生這種活兒,他喜歡看到顧阿姨臉上露出那種很高興的,很歡喜的,還帶著點小驚訝與小感動的表情。
可問題是……他一個人真干不來啊!
沒有為了討阿姨歡心,就讓自己累死的道理吧?
可找家政公司……檀臨風又猶豫了。這裡畢竟不是別的地方,是南宮殿,是葉承樞的家。這裡或許有著太多的秘密。這棟別墅里隨便的一個小物件兒,哪怕僅僅是一個牙刷,若是被人偷走拿出去,那都能拍賣出想像不到的價格。
可他又真的很想討顧阿姨歡心……
正猶豫的時候,檀臨風的手機卻響了——
一看到來電顯示,檀臨風連忙接聽起電話,「顧阿姨,怎麼了嗎?」
顧靈色的聲音含著笑意,「我能怎麼了,我是想問問你那邊怎麼樣了。黎兆予的司機都回來了,你怎麼還沒回來。」
「咦?」檀臨風楞了一下,「殺手——」
「等等,你說什麼?殺手?」
「沒有啊,我沒有說殺手啊。顧阿姨你是不是聽錯了?」檀臨風鎮定的且臉不紅心不跳的倒打一把。
「哦,那可能就是我聽錯了吧。怎麼了,你繼續說。」
「司機先生沒跟顧阿姨你說嗎?我不回葉家大宅了,在那裡待的很不自在。而且顧阿姨你不是也說了麼,我要是在葉家大宅待的太不自在,我可以先去南宮殿等你們的。」
「哦,那你現在就回南宮殿了?」
「我已經在南宮殿開始打掃衛生了。」
「南宮殿?打掃衛生?」顧靈色愣了幾秒,很快反應過來,「那些劉萬水留下的小東西啊,沒事兒的臨風,你留著,回頭讓波吉——」
呻吟了一聲,顧靈色想起來了。
這些事本來都是波吉主動請纓要辦的,可波吉現在人都要死不活的躺在病床上呢。他怎麼解決?
「那個臨風,那就辛苦你了啊。」
檀臨風憨厚的笑了笑,「沒事兒的顧阿姨,反正我也沒事兒干。幫你打掃一下衛生,全當是我交飯錢了啊!」
顧靈色也笑,「一頓餃子而已,我們家的飯錢可沒有這麼嚇人呢。人家不知道,會以為我訛你一個小孩子呢。」
檀臨風正色的說道,「顧阿姨,誰說是餃子的飯錢了?我指的是這一整年的飯錢呢!」
顧靈色輕笑,「那我們家的飯也有點太便宜了吧?」
「嘿嘿,顧阿姨,我這邊都好著呢。什麼都解決了,真的,你不需要有任何的擔心。我估計葉叔叔最遲明天早上也可以回家了呢。」
「是啊,他剛才打電話了,說明天一早就能回家。還讓我給他把飯做好。他想喝雜糧粥。不過臨風,你怎麼算出來你葉叔叔回家的時間啊?」
顧靈色就是很好奇的單純的問一下。
但檀臨風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了,「因為我這邊解決了一個傢伙,葉叔叔那邊就真的只剩下了收尾跟清理的工作。這些事情,只要葉叔叔隨便的交代幾句,他底下的人自然會一一辦妥。」
而葉承樞今天晚上要做的,就是待在酒店裡,穩定局勢。不讓太多的人嗅到這場戰爭,其實已經結束。
為什麼是太多的人?
因為有些聰明人,你是不管做什麼,他們的敏銳都能讓他們提前感知到,一場大戰,已經拉下了帷幕。
而那些能提前感知到的聰明人,肯定不會做自掘墳墓的事情。聰明人,就是聰明人。
辦出來的事兒,那都漂亮的很。
顧靈色在電話那頭哦了一聲,輕快的說道:「那你就在家好好等著我們啊,明天晚上我們就回去了。哦,還有,你還沒見過寶兒吧?她也是明天就能回來。」
「這麼快就把寶兒妹妹接回來嗎?」檀臨風有點不贊同的說道:「雖然說事情都已經解決了,但畢竟還不算特別的太平。寶兒妹妹跟公主還不一樣,她沒有任何的自保能力。一個襁褓之中的嬰兒,現在回來是不是太危險了點?」
顧靈色說道,「我跟你的想法是一樣的,但你權叔叔跟葉叔叔那兩個傢伙一定要把寶兒接回來。說什麼一直把寶兒放在外邊,人家看到了,會有什麼多餘的想法。」
「哦……」檀臨風拖長了尾音的點點頭,「是這個道理。我們敢把寶兒接回來,就說明事情真的都完全結束了。局面也是葉叔叔絕對可以控制的。」
很簡單的道理。
要是顧阿姨還不敢把寶兒這個孩子給接回來,那外人看到了,心裡肯定會有這樣那樣的想法。顧阿姨連一個襁褓中的孩子都敢接回來了,那外人看到了,心裡也會有些想法,但肯定是截然不同的。
只有有了底氣,才敢把那麼一個小嬰兒接回來不是嗎?
檀臨風心裡忽然咯噔了一聲。
要把寶兒接回來,用來給外人一種穩定局面的感覺,也就是說……江南省現在的局面,還不是很穩定嗎?葉承樞還要用一個嬰兒來給外人造成一種他早已勝券在握的感覺?
想了想,檀臨風將這想法壓在了心頭,嘴上也是很輕快的說道:「顧阿姨,你這次有點奇怪哦。」
「啊?哪裡奇怪了?」
「你竟然都沒有問我去解決的人是什麼身份。」
「這個啊?」顧靈色『嗨』了一聲,「你剛出門沒幾分鐘,我就把餃子下好給黎兆予端出去了。那看到你不見了,我肯定要問的嘛。黎兆予早早就給我說過了。不就是一個被檀先生早早拋棄的窩囊廢麼,我們臨風這麼厲害,還會怕一個窩囊廢?開什麼玩笑!顧阿姨才不擔心你,誰讓我們臨風是很厲害的。」
這話聽在檀臨風耳朵里,又感動又有點說不出的擔心,「顧阿姨,黎兆予是怎麼跟你說檀玉樹的啊?」
「啊?原來他叫檀玉樹啊。」
「黎兆予連名字也沒跟你說嗎?那你們是怎麼稱呼檀玉樹的。」
「窩囊廢啊!」
「……顧阿姨,檀玉樹怎麼說也是跟了我義父有些年月的人,你這樣說他是窩囊廢,不好吧?蠻給我義父丟臉的。」
顧靈色正色的說道:「臨風,你記住,叫他窩囊廢,不是我們讓你義父丟臉了。讓你義父丟臉的,是那個窩囊廢。既然師出名門,就做點讓人尊敬的事兒。別整天干偷雞摸狗的事兒。這樣,哪怕你師父是葉承樞,人家該說你是窩囊廢,也一點都不含糊。」
師出何處,是,在一定程度上來說,的確能讓你抬高身價,而且還抬高的不少。但正是因為你這身價被抬高了,所以你有任何的不足,都會被無限倍的放大。
一個好的出身,是利也是弊。
就看你自己怎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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