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徐行回家的路上,吳汐腦子裡只有一件事情:天哪,他不是孤家寡人,這個南極人居然有家室了,他每天和老婆都聊些什麼呀,親愛的,我今天收了好多鬼,幫我多燉點湯補補?她就這麼一路胡思亂想著跟隨著徐行來到家門口。徐行住在頂層,剛打開門,吳汐就聞到一股飯香,她拘謹的走進去準備向房子的女主人打招呼,卻發現客廳堆滿殘羹冷炙的餐桌旁坐著一大一小兩個胖和尚,看見徐行回來,舉著筷子向他抗議:「我們都快餓死了,怎麼現在才回來?」
發現徐行身後的女生,倆胖和尚頓時忘記吃飯的事情,像兩個胖球般一前一後的跳下凳子,圍著吳汐上下打量起來。「稀罕呀,徐行竟然還會帶朋友回來,」「是呀,還是個女生,」「沒錯沒錯,還是個蠻漂亮的女生。」倆人像說雙簧似的一唱一和,直到發現頭頂上方一道能殺死人的目光方才住了口,不過依然繞在吳汐左右竊竊私語個不停。徐行把吳汐帶到客房,兩個胖和尚也擠了進來。「你女朋友呀?」「還分床睡?」「你思想怎麼這麼不開化?」徐行無奈,「你們還想吃飯嗎?」「想。」「想就現在去椅子上坐好。」
房間終於清淨了,吳汐卻笑彎了腰,她勉強保持著嚴肅臉接過徐行遞來的洗漱用品。冷麵徐主管原來還有今天,被人調戲的以做飯來換取耳根清淨。
吳汐梳洗完畢就被飯桌上的菜餚吸引住了,糖醋排骨、蔥燒海參和一碗熱氣騰騰的青瓜火腿竹蓀湯,紅的紅,綠的綠,香氣四溢,極是誘人。晚飯吃得太少加上又受了驚嚇,現在的她急需能量補充。大小和尚和她一樣,搓著手圍在桌邊轉來轉去,就差把口水滴進盤子裡了。徐行一手端著盤清炒西藍花,一手端著碗米飯走過來,把盤子朝他們倆前面一丟,就開始自顧自吃了起來。倆和尚馬上嘰里呱啦的開始抗議:「就給我們吃這個?」「我們要吃肉。」「真把我們當和尚了。」「要說多少遍,我們不是和尚。」他們說了一大堆發現抗議無效之後,只能訕訕的一人盛了一碗飯,就著西蘭花大嚼起來。
吳汐配著菜扒了一整碗飯進去,才緩過勁來,「主管,你這簡直是米其林大廚級別的,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手藝,太厲害了。」她由衷的讚美他的手藝,徐行並不領情,「碗你洗。」丟下這句話便起身進入了自己的房間。他剛關上門,兩個胖和尚便湊了過來,「看來你不是他的女朋友啊。」「是呀是呀,哪有對自己的女朋友這麼冷酷無情的。」「就像對我們似的。」「你們兩個到底是什麼關係呀?」吳汐邊刷碗邊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對他倆和盤托出,聽完後,倆人並未發表看法,互相對視一眼後,蹦蹦跳跳的來到沙發上彼此嘰嘰咕咕了好半天。
全部收拾妥當已是凌晨時分,吳汐回到客房,和衣躺在床上竟然就睡著了。這一夜,她睡得格外安心,她的夢裡,沒有悽厲的鬼魂,沒有跌宕不安的思緒,也沒有朱昱那個單薄的背影。自從他離去後,每晚的夢裡,吳汐都在拼命奔跑,前方,就是那個熟悉的身影,他最後一次離去時留給她的背影,她努力向前跑著,伸出手,想要觸碰他溫暖的身體,可是總是差那麼一點點。他明明和她離得那麼近,卻又像隔著萬水千山,任憑她如何努力,也求之不得。今夜,是朱昱離開後她唯一沒有夢到他的夜晚,今夜,在徐行家的客房,吳汐睡得像嬰兒般香甜。
是夜,下起了小雨,陸吾大搖大擺的從窗戶進來,丟了枚石頭在吳汐腳邊的地板上,然後騰空離去。
早晨,吳汐把她剛發現的石塊拿給徐行看,「這是我今早起床時發現的,就在地板上。」徐行把石頭拿在手裡仔細端詳了好一會兒。「果然,」他輕聲說。「果然什麼?」吳汐實在看不出這塊石頭有什麼特殊之處。「陸吾昨晚來過,這石頭是它送來的,看來,松澗樓的秘密就快要揭曉了。」
虎石灣,是h市最好的地段,城中富豪多居住於此,眾多別墅遍布在海邊的坡地上,像夜空中的點點繁星般耀眼。呂氏的別墅絕對是其中最大最壯觀的一幢,它屹立在高高的山頂,光彩奪目,貴氣逼人。
胡鏡心坐在呂氏別墅最大一間臥房的梳妝鏡前,審視著鏡中的微醺的自己。今夜,她喝了點酒,男人不在家,她總得給自己找點樂子。鏡中的身影依然苗條纖細,皮膚顯然是受過精心的保養和呵護,白皙如常,頭髮挑染成栗色,看不出一點白髮的痕跡。這樣的身段和容貌,任誰見到她的第一句話都是:呂太,保養得真好。然而,她卻恨透了這幾個字。保養?敢問誰會對二十出頭的女生說保養得真好這句話,她們就像是花骨朵兒上清嫩的花尖兒,陽光下荷葉上飽滿的露珠,無需任何修飾,就已經讓人心馳神往。她還記得那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擺弄著柔軟的腰肢在他身上上下起伏,她的聲音,婉轉的像清晨的黃鸝。
她輕輕的冷笑了一聲,曾經的自己,可比她美多了,一出道就轟動全國,那時的她,只需要靜靜的站在台上,輕吟淺唱一曲,就引得各色人物爭相前來觀賞,這其中也包括他,她現在的丈夫。第一次被叫入他的高級包廂時,她驚呆了,這個只存在於各類雜誌和報紙上的風雲人物,如今就坐在她的面前,甚至有些羞澀的向她提出了一個要求:讓她為自己唱一支歌,只為他自己唱一支歌。保鏢和助手們識趣的離開,她紅著臉為他唱了一曲情歌。年輕時的胡鏡心,美的讓人害怕,翦水秋瞳,看似無情卻有情,美人如玉,任他是誰,也不可能不動了心。歌畢,兩人四目膠著,久久不捨得分開。胡鏡心知道,自己的命運將從此改變。
她站起身來在梳妝檯前轉了個圈兒,由於保持常年運動的習慣,她的腰身依然緊緻,但和年輕時的盈盈不堪一握相比,實在差的太遠。所以,這就是他不回來的理由嗎?不,不回來倒好,總比帶人回來強,可是近幾年,卻有越來越多陌生的女人出入這間豪宅,她們帶著驚嘆的目光看著這些世界各地收集來的古董家具,即使和她打了照面也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和貪婪。現在的女孩子都已經這般不要臉面了嗎?想當年她是懷著如此膽怯的心情被他帶進這棟房子的。「呵…..」她笑了,似乎一下子想明白了,「她們應該從來也沒把我當成是這間房子的女主人吧,所以才一個個這麼囂張,這麼膽大妄為。」想到這裡,她端起雕花的玻璃杯,把裡面暗紅色的液體一飲而盡。「女主人……女主人……哈哈……」她邊笑邊哭,如同瘋了一般。
「嚓嚓……嚓嚓……」柜子里有什麼聲音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暫時放下了對往昔的回憶走過去嘩啦一下拉開衣櫃門。她的衣服都在衣帽間,衣櫃裡只是一些貼身衣物,她上下環顧了一下,除了衣服之外什麼也沒有。關上門,胡鏡心重新走會梳妝檯前坐著。「嚓嚓……」聲音又一次響起來。她不耐煩的使勁按了按桌上的銅鈴。家裡的傭人開門走了進來,「吳媽,柜子里好像有老鼠,一直有響動。」吳媽的嘴角向下撇了撇,「太太,十幾萬一尺的宅子,怎麼會有老鼠,您當這裡是什麼地方,不會還以為是您當時住的公屋吧……」
啪的一聲,酒杯被她砸的粉碎,「滾,滾出這間屋子。」她歇斯底里的衝著吳媽大喊,這二十多年來她頭一次敢在這間宅子裡這麼大聲說話,仿佛要喊出她所有的壓抑。吳媽似乎也被她震了一下,但旋即就放鬆下來,嘴角輕蔑的一笑,扭頭出了房間。她趴在床上大哭,那些傭人願意看笑話就看笑話去吧,反正他們也從來沒有真正尊重過她,今夜,就讓她這麼放肆一回吧,她已經隱忍的太久了。
「嚓嚓……嚓嚓……」柜子里的聲音似乎沒打算放過她,「死老鼠,連你都敢欺負我,」胡鏡心咬牙切齒的從床上爬起來,砰地一聲打開櫃門,柜子里,除了被她開門的動作帶的微微抖動的幾件衣服外,依然是什麼也沒有。難道今晚她真的喝多了嗎,胡鏡心久久的盯著柜子裡面,突然倒抽一口涼氣向後退了一步,她終於發現了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那絲不安是什麼:柜子的最裡面,有一件黑色的旗袍,漆黑漆黑的,上面繡著點點紅梅,這紅,像血一般刺眼。這不是她的衣服,當然不是,她一生最恨黑色,最怕黑色,更何況是這件熟悉的……讓她永生不會忘記的黑色旗袍。不,不對,還有什麼更不對勁的地方……旗袍的袖口處漸漸露出一截蒼白的手臂,這雙手臂慢慢從柜子里伸出來,扣住她的脖子。胡鏡心,如今就像貓爪下的老鼠,瑟瑟發抖,卻是一步也動彈不得,柜子裡面,慢慢探出一張濃妝艷抹的臉孔,黑色的沒有瞳孔的眼睛盯著那張曾經漂亮的不可一世,現如今卻蒼白的像一張紙似的臉龐,血紅的嘴唇一字一句的說:「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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