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讓寡人靜一靜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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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芝畫要離開琅琊王府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遍了建康城。

    謝晟覺得,王芝畫雖然有些傲氣,但應該不至於看到琅琊王去見秦蘇就憤然離府的,莫不是琅琊王找到了阿檀,迫不及待地想將一切障礙掃平,好名正言順地把阿檀給辦了?

    可回頭一想,當年婚事都張揚出去了,琅琊王卻沒娶她,她都能隱忍不發,怎麼會忍不了這點刺激?再則說,琅琊王再心急,卻也不會幹太激進魯莽的事情。

    於是謝晟一遊蕩便遊蕩進了煙波殿。

    今日這位殿下沒有穿絳紫色的長衫,而是穿了件白衫,這白衫雖然寬大,卻對他如今的身材而言顯得太小了點。沒記錯的話,這個款式應該是他十七八歲時喜歡的。也正是阿檀最後一幅琅琊王畫像上的那件。

    府里的裁縫正在重新測量他的尺寸,大概是打算重新做上一件。

    謝晟站到門前一拱手。司馬熠悠悠瞥了他一眼,待裁縫量完退下,他才道了一句,「聽說了?」

    「殿下真的讓她走了?」

    「桓楚馬上便會入京。」

    突然聽見桓楚的名字,謝晟心頭莫名跳動了一下,心情有點小複雜。王芝畫,她可不是一般大戶人家養的天真女子。當年她能一邊做她的太子妃一邊讓琅琊王念念不忘數載,又怎麼可能如此輕易說放手就放手。

    她離開,只能說明她有新的謀劃,不過恰巧借了秦蘇這個由頭罷了。

    一個死心塌地在琅琊王身邊服侍五載,不計較身份名譽,只為獲得琅琊王青睞的女子,只用了五天就被秦蘇給禍害得在琅琊王府待不下去,這該是多麼悲壯悽慘的結局。

    王芝畫光憑這一點就足夠將她曾經的污點洗白,激起建康城百姓最大的同情心。而秦蘇從一開始就是被視作妖孽奇葩的存在,那些火力自然會集中到她身上。

    若只說王芝畫這一招是以退為進也沒什麼厲害。但這之中若是牽扯出一個桓南郡,那事情就會變得非常微妙了。

    「你覺得我這樣穿,如何?」司馬熠突然問,臉上有些不自在的冰涼。

    謝晟的腦海里突然閃過秦蘇畫的那隻眼睛,第一次感到陣陣心虛,但他還是用他強大的意志力不讓自己露出一點破綻,再用他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觀察力將司馬熠掃描了一遍,最後很委婉地告訴他,「衣服,小了點。」

    司馬熠劍眉一豎,謝晟趕緊補救了一句,「但風度神韻比五年前更勝一籌!」

    司馬熠嘴角動了動,好半晌才幽幽吐出一句,「那就好。」

    謝晟就跟被雷劈過似的,他怎麼覺得他家殿下像個懷春少女,一副欲語還休模樣。他忍不住又將司馬熠多打量了一眼,面色冷硬,依然是那個王霸之氣撕裂蒼穹的琅琊王。

    謝晟稍稍安了心。

    「那王姑娘那邊還需要安排些什麼嗎?」

    「不用。你給秦蘇找個放心的人。」

    謝晟一呆,什麼叫做放心的人?

    「我答應她可以自由出入王府。能跟在她身邊的人必須得知根知底。」

    謝晟微笑,原來如此,「我心中倒是有個人選。」

    「你是想說王凝吧?」

    那小子從他開府就每年鬧騰要做他的入幕之賓,之前司馬熠都覺得他年紀太小,如今倒是正當年的。

    「就是他。」琅琊王氏中,跟阿檀親近之人,除了會稽山那位叔父,便數王凝了。

    「不過以王凝的脾氣,要他當秦蘇的貼身護衛,他未必肯答應。」

    「他也十五了,是該懂事了。殿下放心吧。」

    謝晟做事,向來最稱司馬熠的心。謝晟自然也知道,司馬熠是有心想要栽培王凝的,可惜這傢伙就是個扶不上牆的阿斗,不是說他沒能力,而是他誰都不服,壓根沒辦法跟同僚共事,又傲氣慣了,性子浮躁,容易被有心人利用。不磨磨他的銳氣,難堪大任。

    當然,事實並沒有謝晟說得那般容易。

    王凝一聽要聘他入琅琊王府,當即喜滋滋地跟謝晟來了個熱情的擁抱,可再聽要給秦蘇當侍衛,當即臉就黑了下來。

    「三哥,你逗我玩呢?」

    謝晟將一副畫像推到王凝面前,笑容清淺,「這是你畫的吧?」這畫便是當日秦蘇進建康城時,大街小巷流傳的她的畫像,這奠定了秦蘇這個妖孽之身禍害世人的基礎。

    王凝瞥了一眼那張秦蘇的畫像,面上非常正經,「謝三哥說笑了,那兩日殿下罰我抄書,哪裡有這個閒情逸緻去畫『美人』圖。」

    謝晟也不跟他強辯,只道:「秦姑娘只是臉上受了傷,正在換皮,過兩日便好看了。」其實把秦蘇畫成怎樣他倒是沒啥意見,畢竟被人敬畏避忌總比被人嫉恨欺負好,可要說這樣的人強逼琅琊王成親,這會引起騷亂的。

    這不,這幾日他的房門口就沒消停過,謝家那幾位好妹妹好姐姐,甚至連自己的嬸嬸姨娘都來找他打探消息,那陣勢就跟他這個長史做了什麼賣主求榮的虧心事一般。合著,琅琊王娶了一位不能令她們心服口服的王妃,便是他們這些幕僚的過錯。

    連方才進王家大門時,王家那幾位未出閣的小姑娘也拉著他,差點就抱著他大腿給哭了,抽抽嗒嗒地說,「晟哥哥,你一定不能讓殿下娶那個女子,能夠把王芝畫都禍害走的一定是個妖孽……若是六哥哥在王府,定然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那「六哥哥」便是王凝這位罪魁禍首了。

    聽見「妖孽」二字,謝晟默默地在心頭捏了一把汗,衷心警告道:「斷不可在外人面前這樣說秦姑娘。」

    小姑娘們看他如此庇護秦蘇,小臉兒更憋屈了。


    謝晟覺得,這事,他是真不想管。直到此刻,他手臂上還沾著人家小姑娘的眼淚呢。

    王凝有些不滿,難道謝晟是來幫那個秦蘇說情的?

    他只高抬了眼道:「那又如何?」想讓他盡心去看護秦蘇,門兒都沒有,一個想要把他阿檀姐取而代之的人,哼哼……

    謝晟道:「不如何。只不過,這是一個你將功補過的機會。」

    將功補過?王凝眯了眯眼,「殿下不會真看上她了吧?」那麼丑的人……

    謝晟想了想,王凝最忌諱的莫過於有人侵占阿檀的位置,而現在的秦蘇擺在任何人面前都不會有人承認她是阿檀,所以他選擇了一個十分委婉的說法。

    「秦姑娘名義上是殿下的貴客,實際上是人質。殿下想在她身邊安插一個心腹,名義上是保護她,實際上是監視她。」也許監視著監視著,王凝自己便能發現秦蘇便是阿檀也說不一定。

    王凝一聽,眉頭皺得老高,這謝家三哥還真會說話,琅琊王心腹什麼的,的確很具誘惑力,他知道謝晟在忽悠他,但他也不能否認這話的確有幾分真實性,只是要讓他身負爵位的大族子弟去護衛一個山野來的女子,而這女子跟他還有仇,這讓他如何能坦然接受?

    「若是你想她第一天便被我碎屍萬段,我同意。」

    謝晟笑得毫無壓力,這位似乎忘記了,第一天見面,到底是誰吃了誰的虧。

    當然,謝晟是謙謙君子,不會如此刻薄,他只道:「你耍了那麼多花樣,瞎折騰了五年都沒把王芝畫撬走,秦姑娘不過用了五天……」

    王凝的俊臉一下青白起來,舌頭跟著打結,「那、那是我有君子之風!」誰像她裝神弄鬼,正常人都能被她禍害死!

    謝晟擺擺手,起身道:「我給你一天時間考慮。」

    王凝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謝三哥……」

    謝晟笑眯眯地拿開他的爪子,「就這一個機會。現在我去看看衛泱,聽說他身子還未大好……」

    王凝一下急了,「我去!」義憤填膺,擲地有聲。

    謝晟拍拍他的肩膀,「孺子可教也。」出府時,毫無意外聽見了王凝的哀嚎。

    晚上,司馬熠比往日更加焦躁,哪裡能睡得著,眼睛不停地看向窗戶,今日謝晟提及了她的意中人,她會不會一時興起來看看自己這個被她遺忘的意中人呢?

    如果她真來,要自己親她,他是該接受還是拒絕呢?

    白日裡還在忿忿自己被算計了這麼多年,晚上卻毫無壓力地在這裡想入非非,司馬熠覺得,自己大概是中毒了,中了一個叫阿檀的毒。

    司馬熠重新將自己那副畫像掛起來,等著那個心智不全的傢伙主動送上門來,可三更都過來,依然沒聽見一絲異常響動。

    司馬熠便有點坐不住了,走出煙波殿,只見綠柳陰里站著一個婀娜身影,就如當年王芝畫摔倒,阿檀靜默地佇立在那裡一樣。

    當然,他知道,這不是阿檀。

    司馬熠走過去,「那邊宅子可打理好了?」

    王芝畫輕輕點頭,「正在連夜收拾。」

    司馬熠也點點頭,便沒話了。

    王芝畫抓住他袖子,「你就沒話跟我說嗎?」

    至少該關心關心她病好了沒?她此刻的模樣,高燒未退,人必然憔悴異常,難道他就一點看不出來?

    司馬熠當然看出來了,但他更清楚,如果自己表現得在意,王芝畫越會往那方面刻意發展。這是一個惡性循環。畢竟相識十餘載,王芝畫知道他某些弱點,比如這憐香惜玉。她大概也認為他做不到狠絕二字。即便當年,他被王芝畫算計娶了阿檀,其實並不真恨王芝畫,他私心裡覺得,一個弱女子要在門閥政治聯姻中立足,為自己多考量並無什麼不妥,他們只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罷了。時間一久,過了最初的被人算計的憤怒期,也就看淡了。

    可那都是曾經那個司馬熠,現在的他,不一樣。他不會再為了不相干的人投入任何精力,拖泥帶水只會讓別有用心的人有機可乘。他已經不是那個同情心泛濫的少年了。他知道什麼時候該當機立斷。

    司馬熠忽視了王芝畫眼中的期盼,王芝畫心瞬間跌入冰窟里。她怏怏收回手,也收起那些可憐,只看著他道:「你還記得小的時候,你在樹洞裡跟我說過什麼嗎?」

    「那時你在東山走丟了。」王芝畫提醒他。

    這是他們緣分的開始。

    司馬熠道:「我很感激你為我驅蛇毒,也感激你沒有捨棄我獨自離開……」至於說了什麼話,他不是一個會隨便給人承諾的人,即便那時年幼。

    王芝畫搖搖頭,其實,那個為司馬熠驅毒陪伴他的並不是自己,只是自己恰巧在他蛇毒解開神智清醒時找到那裡罷了。

    那時,她雖然年紀小,可莫名地想要親近司馬熠,可司馬熠並不喜歡理睬她,她便貪心地攬下了這份功勞,順理成章地站在了他身邊。甚至有一段時間,她害怕那個人會突然冒出來,打破她幻想的泡沫,可這個人卻一直沒出現,她一直覺得,這就是天意吧,註定他們要在一起。

    「那時,你說,幸虧有你在我身邊……」

    她就因為這一句話,將自己越陷越深,好像一輩子的成就都在這裡,而可笑的是,那時他們不過是孩子,孩子的話又怎能當真,可她卻一直用這句話來催眠自己。

    「大概你自己都不記得了吧?」

    夜涼如水,已是三更天,她從日落等到現在,不過只是為了多看他一眼,多跟他說上一句話罷了。

    王芝畫看著他,臉上慢慢浮上笑意,苦澀的,令人心疼的。最後她轉身,蕭索的淒涼的,慢慢消失在黑夜中。是的,此刻,她比任何時候都清楚,她愛過司馬熠,即便是現在,她依然愛著。看,那又如何?她有自己的道路,或許註定跟他失之交臂,但這並不表示她就認命。

    司馬熠並沒有注意到,在王芝畫拉著她說那幾句話時,一個遊蕩的身影就在不遠處。戴著面具的臉看不出表情,雙眼黯淡無光,那一剎那,像是受到了什麼阻礙,她無法前行,停住良久,只得轉身,默然離去。

    郗泓覺得,或許是自己眼花,他看見了月色下秦蘇面具閃動的水光,只是一滴,掛在眼角處,不肯落下卻也收不回去。

    即便冷血如他,在那一刻也被怔住了。

    自那日起,那個只有暗夜才會出現的「幽靈」,便再沒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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