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毒死了的宮女原名叫趙翠紅,湖州人,祖籍九江府。原是孤兒,父母族人死於災荒。
進宮時六歲,可以排除宮外受訓的可能。
永熙十四年進的宮,當時內務府司業局登基的帶習太監為錢堅,後來分到浣衣局呆了五年,之後就一直在司苑局。
期間的履歷都調了出來,接觸的宮女掌班和太監都是普通人,沒有可疑的地方。
永熙二十二年之前,主公都沒有讓我往宮裡安排釘子,宮中有一部分隱埋多年的資料,我們情報司是沒有的。」
成歸鶴聳聳肩,做個無能為力的動作。
所幸是孟小姐沒有受傷,不然此時他可不會這麼輕鬆的站在這裡跟主公說:你看,不是我無能,是那時你沒有吩咐。
失誤算我的,但是責任終歸是您的。
對吧,對吧。
明耀靠在炕上明黃金線繡曇花掐雲福紋的寶座軟枕扶手上,手指撫在鼻樑上,半闔著眼睛。
這次是刺殺,下次可能是投毒。
「那個叫錢堅的太監呢?」
想著也不會留下這麼大的把柄,明耀只是這麼隨口一問。
「作為汪瑾的同黨被砍了」。
成歸鶴的羽毛扇又慢悠悠的揮了起來。
主公應該意識到這根本就不是老夫的失誤。
砍汪瑾的可是您。
對吧,對吧。
幽長的眼風掃了掃成歸鶴的那把左右晃動鵝毛扇子。
成先生立馬停止了動作。
主公還是這么小心眼,萬一來一句:我看你冬天還這麼熱,就很合適去瓦津關去幫溫生牧。
這種壞水的主意絕對符合主公的性子。
天可憐見的,瓦津關那種地方究竟是什麼鬼!
比戈壁灘上還邪門,白天能把人烤熟了,晚上能把人凍成冰棍。
上次為了攔截孟家出關的鹽引,主公讓他和溫生牧兩人吸引住魏王的兵,他跟著溫生牧的行軍呆了兩天。
簡直是噩夢,他的貂裘穿著都透心涼。
他發誓他再也不想去瓦津關。
成先生看主公不說話,一向閒不住的他也沒有多餘的聒噪,開玩笑,他又不傻,難得的主公大方一回,沒有追究他的失誤。
他要是還上趕著湊,不是找削呢。
「她身邊原跟著的那個陰禁衛的太監呢?」
她?她是誰?
成歸鶴撇撇嘴,幸好是他這麼掌握著四通八達的消息網,又了解主公,不然得反應半天才知道主公說的她是誰。
嘖嘖,年輕人喜歡就去要好了,這麼總憋著,對身體不好。
成歸鶴在心裡吐槽了一把自己的壞水主公。
臉上做出肅然的表情,嘿,主公的眼神可尖著呢,他可不能被看出來。
「引泉昨日和西寧候府的老三去了半天河」。
明耀看了看他,成歸鶴立馬不再賣關子,繼續道:
「要說起這個,連老夫都不得不佩服孟姑娘。
當初連半天河那種地方都能種上粟子,如今還居然打算在那裡種棉花。
棉花生長在陝關一帶,雖也喜沙性土壤,喜陽光。
嘿,半天河那可不是一般的沙,那裡全是沙子啊,半點土都被吹跑了。
我看這次孟姑娘得賠慘嘍。
之前的那種粟子,我查了《天紀開術·農物篇》,叫做黑沙粟,這種粟子是上古寒冰期就絕種的糧類,想不到孟姑娘還能培育出這良種。
不可謂不神奇。
不過孟姑娘賣這種糧食好好的,怎麼又想起來種棉花這麼不靠譜的事情。
還有棉花今年收成很好,價格也不貴,老夫是想不通這丫頭的打算。
想想這丫頭下了一手臭棋,一時抽風也是可以理解的」。
成先生正在吐槽的歡快,忽然覺得身上好寒,看到明耀看著他不善的眼神,趕緊住了口。
切,護的倒是緊,那您娶人家啊。
讓人家在宮裡受磋磨,您心虧不心虧。
成先生繼續在心裡吐槽的很歡快。
「等他回來,調進宮,安排到她的身邊」。
陰禁衛是經過特殊培養的,精通宮裡的陰作術,有他跟著孟言茉,明耀也能放心點。
「主公,這不合適吧,孟姑娘也只是個七品女史而已,手底下已經越矩撥配了三名小宮女,一名小太監。
按照宮中規矩,侍書女史是只有一名小宮女近身伺候的。」
「除了作為女史,再給她一個顯貴身份就是」。
明耀左手手肘撐在炕几上,右手手指敲擊紫檀沉木的桌面。
成歸鶴跟著他多年,知道自己的這位主公從少年時就幾乎不會情緒外露,只有在特別煩心的時候,才會偶爾用手指輕叩桌面。
特別煩心。
成歸鶴那雙小三角眼一下瞪圓了,難道那個一根筋的笨丫頭終於想通自己的暗示,終於把主公給拿下了!
什麼時候的事!
好激動!好好奇!
成歸鶴全身都在騷|動著一種叫做八卦的氣息。
顯貴身份。
難道自己這位主公終於要做一件讓天下側目的事情了嗎!
要違背祖宗規矩,要違背先皇遺詔?
成歸鶴既覺得自己跟著的主公就應該是這樣霸道不走尋常路的帝王,又為事情的善尾愁眉苦臉。
主公開始收東南兵權,護國公部有抵抗,但是看在帝後即將大婚,也多有退讓。
縱使這樣,小摩擦依然常有,他剛處理了一件在小範圍內的鬥毆事件。
如果這個時候傳出這樣的消息來,成歸鶴幾乎能想像的到朝廷的動盪。
何況還有許多隱藏很深的齊王和**的殘部。
到時候該出來興風作浪了。
還有邊關的戰事,主公的決策,初見成效,起碼他得到的消息,在春至時大金和大蒙制定的合圍偷襲計劃已經被擱淺了。
金國和蒙國內,現在暗潮湧動。
原本決定全力支持步魯的金國貴族們因為步齊的強勢崛起,和流傳的國恨淵源,讓兩國內都陷入了爭執不休。
金國內是爭執,蒙國內是戰不休。
之前兵部的姚承寰來回報的正是這件事,兵部收到秦郡王的八百里加急軍報,奏請趁著蒙國內亂,率軍一舉毀滅這個西北的疥癬之疾。
請求朝廷撥款撥人。
朝中大臣都認為這是個好機會,因為金國人不久前居然幾百年來第一次往邊境四夷所里遞交了照會,希望派遣使臣出使大明。
這表明只要金人不攙和,大明就可以放手收拾蒙國。
明耀當時只是輕輕冷笑了下,說了:再議。
文臣自古皆希望能不打仗就不打仗,能和談就和談。
一方面是為了壓制武將。
另一方面,只有平和,民生才能發展,國家才能培養科仕人才,賦稅徭役才能增長。
武將一直為文人所鄙薄的原因就是這樣,認為兵者不祥。
武將除了會為國家開疆拓土,惹起兵禍,在民治國治上能做出什麼貢獻!
胡元蘇作為文臣之首,自然要站出來說話。
試圖說服皇帝。
明耀自然知道秦郡王一封一封的往朝廷送八百里紅漆軍報,是看上了蒙國的肥壯駿馬了。
他之前就壓下了好幾封,只當沒看見。
想不到他往兵部送去了,而鬧得兵部和整個朝廷都知道了,有這麼個機會。
可想而知,明焌被他養的不錯。
朝廷人脈不錯,驕兵信心不錯。
他不表態,只說「再議」,也只是為了讓這群嘴皮子閒不住的大臣們把注意力放在西北,而不要被護國公攛掇了來煩他。
東南水師到來年立夏時,他肯定是要收回來一部分,因為他要去海外籌軍費啊。
人和船都不夠,不然護國公難道以為他除服辦完先帝的大葬之後,立即遵從遺詔娶皇后。
是看上了他女兒不成。
「什麼身份啊?」
成歸鶴整個身體扭動都在擺著四個字。
快告訴我,快告訴我。
明耀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和你有關係嗎」。
切,不說就不說,老夫不會自己查嗎。
成先生不知道他費勁了心思查出來後,聖旨剛剛好也下了,感情大冬天他熱的一頭汗來查,純粹是做白功。
誰讓當時主公給他的眼神明明是要好久之後才會公布的大秘密。
讓他都不能炫一炫他先知的優越感。
更可恨的是,自己被黑心主公又坑了一把。
成歸鶴想著趕緊回去去查這件大八卦,興沖沖的要出門。
身後的明耀幽幽的說了句:「成先生,溫將軍說他很需要你」。
成歸鶴一個腳沒抬穩,就被高高的紅漆門檻給絆給狗啃泥。
於是成先生越發的認定,主公把自己調開,一個是小心眼的發現了自己的吐槽。
還有重要的是,不想讓自己打探究竟是什麼大八卦的身份。
這讓成先生心裡的好奇更加的重了。
放棄了自己為去瓦津關準備貂裘虎皮豹絨來禦寒的寶貴時間,而用來去調查這件大八卦。
結果可想而知,就是成先生享受了下在瓦津關冰火兩重天的快感。
南書房裡靜悄悄的。
明耀撐著肘撫著鼻樑,合著眼這個動作已經半個時辰都沒改變了。
眼前閃現的是孟言茉或冷淡,或冷清的表情眼神。
明耀錯了錯牙根,想不到這小女人還真能說放下就放下。
那種神情和動作明明是對自己愛極了,也失望極了。
以至於心灰意冷,真的決定和他有緣來世再續的樣子。
這輩子就做個最熟悉的陌生人吧。
謹守著本分。
「來人」!
明耀睜開眼睛,喊內侍進來。
既然她都能都願放下。
自己有何不可!
「皇上有什麼吩咐?」
內侍低著頭恭敬的問道。
明耀頓了一下,他還是頭一次知道猶豫的滋味。
「請今天當值的制敕房舍人過來」。
半響後,明耀終是這樣淡聲的吩咐下去。
聲音很輕,他怕驚著自己的心。
改變了主意。
制敕房舍人一般都是由翰林院的學士輪流當值,自然是字寫的最好的那些。
因為需要下聖旨的時候才找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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