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耀帶著她來到了青蓮巷最高最好的酒樓,小酌樓。
早有侍衛守在後門處,明耀就這麼拉著她進了第四層的雅間裡。
耳聽著樓下人聲鼎沸,卻是這上樓的路上,除了黑衣黑甲的侍衛,再無旁人。
進了雅間,明耀鬆開拉著她的手,退開一步,就這麼涼涼的看著她。
孟言茉頂著他迫人的視線,把兜帽往後退掉,雙手交疊,襝衽行禮。
「見過睿親王,王爺吉祥」。
哼,比冷淡,正好,我正想和您這位大神拉開距離。
孟言茉剛才衝下樓去尋找明耀,也是因為心中一時衝動,她心底埋藏起來的感情想忘記,哪裡就是一下就能忘的,又加上看著街上那些熱鬧的情景。
心裡猝然就泛起了帶著苦澀和溫馨的思念罷了。
所以才會那麼著急的想要去尋找他的身影。
當真的確定了是他的時候,她一路上想起的都是那些深深警告過自己的話。
孟言茉,繃住。
她在心裡打氣,腹誹。
面上如陌生人第一次見面一樣行禮。
看到她剛才焦急尋找自己和此時這樣刻意疏離的樣子,明耀挑眉。
「本王若是記得沒錯的話,我們的關係應該比較——」,
「熟,悉,吧」。
他聲音在最後三個字加重了音。
何止是熟悉,簡直是親密。孟言茉心裡無力哀聲。
這不見面會想見到,見到想逃離的趕腳該腫麼破。
明耀逼近她,孟言茉緊張往後退。
退無可退,孟言茉被逼到貼著梔子花香紋牆紙的角落裡。
這樣迫人的明耀,除了那次在石洞裡,和那次發燒以為在夢裡的夜裡,能感覺到外,以前的孟言茉從來沒有見到過。
此時屋中燈光煌煌,他既沒有喝酒,也沒有在黑暗中,這氣勢全開的樣子,直接把孟言茉轟成了渣渣。
重新速度的建好了心防。
孟言茉抬起黝黑的眸子:「王爺為主,民女為僚,自是比較熟悉的」。
她只說自己願意在孟家做內應,附於驥尾的事,其他不提,他們的關係也只是如此。
明耀看了她半響,只把孟言茉看的手心的帕子被濕透。
他薄唇輕輕勾起,微微一笑。
孟言茉只覺得他這個表情立即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她和他仿佛回到了最開始認識時的關係。
他站在她的面前,孟言茉卻覺得他眼底的情緒遙遠的像在星辰中。
他又恢復了第一次在馬車裡見到時的樣子,有些痞氣的不羈。
明耀伸出手指捏了捏她的臉蛋,一副牙疼嫌棄的表情。
「你這些日子吃的飯里加飼料了嗎?這是要奔著豬圈去的吧」。
剛才還在文藝感傷的孟言茉,聽到他的話,立即心裡吐了一口血。
她吃胖了,這都是因為誰?
「不許說」。作為一個美妞,孟言茉對於自己的長相還是很看重的。
自己居然遭嫌棄了,還是他的嫌棄。
是可忍孰不可忍,於是這妞又悲劇了。
忘記了自己面對的是誰,一下撲了過去,要找某人算賬。
只是這花花拳還沒有施展開,就被某人順勢給摟在了懷裡。
「這算是主動投懷送抱嗎?」
他帶著笑,在她耳邊輕聲道。
「你,你卑鄙」。
孟言茉惱羞成怒。
明耀把她抵在牆角,眼神沉沉看著她。
「本王的幕僚,可不敢這麼跟本王說話。」
孟言茉垂眸,果然是她從一開始就錯了,她跟隨著他的霸道,一步步讓他走進了心裡,可是自己一直提醒著自己的身份,其實是自己在裡面不捨得出來。
「幕下知錯,請王爺恕罪」。
她讓自己的聲音儘量冷清。
明耀鳳眸微微眯起,看著她半響。
最後深邃的眼底划過似寵似無奈的一抹流光。
他磁性低低的嗓音在她耳邊帶著一絲嘆息道:
「茉兒,我給你一次機會來解釋」。
他第一次叫自己的閨名,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孟言茉聽出他語意中的最後通牒。
她忽然覺得眼睛裡澀澀的,她難受的想哭,卻沒有眼淚。
睿親王願意聽一個女子反覆無常變化態度的原因,相信這一點一定能讓他身邊的心腹們驚掉下巴的。
恐怕滿京城的人都知道這位爺的耐性,真心傷不起。
外面傳來輕輕的叩門聲,有親衛稟報:「殿下,松江府河道提督衙門的大人都來齊了,成先生讓屬下來問問,殿下現在是否可以過去?」
「讓他們等著」。
明耀對著門外方向道,聲音里冷的直掉冰渣子。
外面的親衛縮縮脖子,立即退下。
對著守在門外的同僚,以眼神詢問:殿下這是怎麼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
誰這麼厲害,能讓殿下動這麼大的怒氣啊?
守在門外的同僚像門神,面無表情。
那親衛無法,只得趕緊去回報成先生。
孟言茉努力不讓自己哭,眼睛裡還是有淚在打轉,聲音里也沾上了甜甜的啞聲。
「七郎,你是人中之龍,會富有天下,以後會有許多許多的女人,我不想在你的後院裡。
我的心眼太小,想不開那些聖人的教誨,這裡,會痛。
對你變成了有怨餒之心,讓我們變得再不如開始的心動。
不如就讓我們永遠這樣好不好,相見不如相思」。
孟言茉左手放在心臟的位置,她能感受到此時心底的痛意。
她眨著水眸看著他,第一次把心底最深的感情,爆於他的眼底。
有一滴淚泫然未泣,是對他的不舍和留戀。
明耀眼底漆黑,看不到他的心緒。
半響,他伸出拇指揩去了她眼角的那滴淚。
「果然是個愛吃醋的」。
他退開兩步,聲音恢復成原本淡淡的低沉。
孟言茉只覺得他真的是離自己遠去了,兩步是跨越窗外銀河的距離。
傳來關門聲,孟言茉想他應該是處理剛才來回報的事情去了。
自己一個小女子,在他面前又算的了什麼。
孟言茉滑跌坐在地上,眼淚稀里嘩啦的往下掉,這麼些天的努力心防,自我警戒,自我提醒,全都被那叫做不舍心痛的淚水,給沖成了七零八碎。
她正在忘情的哭著,試圖把所有心裡的悶痛傷別全都給哭出來。
一雙白色金線繡蟒紋的雲靴停在她的面前。
她睜著一雙淚眼,打著哭嗝,抬頭望去。
明耀端了一盞蜜水,進屋就看到這妞差點哭暈在這裡。
他蹲下,抬起她的臉,看到一雙杏眼哭的都開始腫起來了。
「傻姑娘」。
明耀把她打橫抱起來,坐到屋中的繡花緞布靠椅上。
「你是龍女轉世嗎,這哭起來的架勢,是要衝倒龍王廟嗎?」
英明神武的睿親王再次無奈了。
孟言茉不吭聲,一邊哭,一邊繼續抽噎著打嗝。
我就是想哭,你管的住嗎。
「喝口水,不然缺水了,你怎麼繼續哭呢」。
明耀揶揄的輕笑道,把蜂蜜水遞到她的唇邊。
欺負人,她在哭,他卻笑,他一點都不把自己放在心上。
「嗓子哭啞了,可不好受」。
明耀好心的提醒道。
黑暗中的兩名暗衛托著驚掉的下巴,一動不動的站在黑影中,保護著睿親王。
誰能告訴他們,這位溫柔低語的俊美公子,真的是他們家那位動不動就讓人血流成河,不耐煩起來能凍死人的睿親王殿下嗎?
如果不是他們一直跟在殿下身邊,此時肯定會把那個冒充主子的墳蛋給扔到窗外去。
媽蛋,殿下乃這是要逆天嗎。
乃再這樣一笑傾城,溫柔低語的,別逼屬下們現身。
不提睿親王這副溫柔的樣子,已經把他那兩名暗衛給嚇得腦抽了。
孟言茉倒是看著唇邊的黃橙橙的蜂蜜水,抿了抿唇。
口好干,嗓子疼。
她很想抓住這男人的領子,大聲的質問:您大爺總是這樣用溫柔陷阱,來網陷我這麼一個純情少女心,乃到底要幹什麼。
說不出話來,還是先喝口水,再來質問。
張開櫻唇,孟言茉就著他的手,小口的喝著蜂蜜水。
「殿下,您到底要如何,給我一個準話吧,」
孟言茉喝了水,嗓子眼也沒有這麼燒了。
她真的很想知道這個男人到底是怎麼想的。
他左右著自己所有的感情,而他卻總是那麼雲淡風輕的。
「本王記得當初是你要做本王的棋子的,是嗎?」
明耀低頭去看她。
「是,現在依然如此」。
孟言茉被眼淚洗的冷清黑亮的眼睛看著他。
「這就是本王想要的」。
明耀眼底划過一抹異色,可惜孟言茉並沒有捕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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