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宋風雲 021 飼狗

    老張頭也不是沒經過生死的人,稍一冷靜,腦子便活絡起來,道:「適才阿大,就是那常來驛站賣藥材的山民,道是在馬鬃嶺見到了許多怨軍亂兵,足有五六十人。賊兵先拿阿大逼問往這邊來的小道,又要殺人滅口,幸而他機靈,覷空滾下山坡,才有命來報信。」

    方鏑又問:「賊兵約摸幾時到?」

    老張頭想了想:「阿大隻為賊兵指了那條繞遠的小路,自馬鬃嶺過來約摸兩個時辰。阿大過來報信總須用大半個時辰。這般算來,一個時辰之後,賊兵便會到此處。」說著神色便緩和下來,愧道:「多得哥兒拿得住,老哥一慌倒自家先亂了陣腳。時間盡夠,哥兒們快拾掇拾掇,這便隨老哥進山躲一躲,待過了這風頭再上路。」

    方鏑搖頭,推託道:「老丈好意,晚輩心領了。想是那襲鎮賊兵的餘孽,餓急了四處尋食。眼下時間既夠,卻不必躲,我們稍後自往前趕路去就是。」

    老張頭一想,人少些倒更易躲藏,也不再堅持,只將前方一條隱秘岔路告知方鏑,便收拾細軟,帶幾名驛卒逃命去了。

    方鏑召集全隊,將情況說明,又道:「這些賊兵直奔此處,多半是昨夜暗箭傷人的營兵所扮。既扮了賊兵,就是要明目張胆大開殺戒。眼前只有兩條路,一是逃,一是戰。燕山還要四五日才能走出去,難道便次次都能逃脫?傷者可還禁受得起?死者又該怎麼安置?若對方再趕到前頭封住去路,前後夾擊,又將如何?眼下情形,只有一戰!左右人數相當,又有地利之便,還是以逸待勞,此時不戰,更待何時?!」

    方鏑話音剛落,便聽隊中一片討戰之聲:「戰便戰!」「難道還怕了那些慫人!」「他娘的,欺人太甚,不發威還真當俺們是泥人!」「拿下賊子腦袋,好給我家哥哥陪葬!」「一氣殺他個四仰八叉,方知小爺厲害!」

    方鏑目光凜冽,道:「殺敵不難,難在要一個不留,否則後患無窮。還須布置一番。」說罷將大致設想說了,眾人又七嘴八舌各出主意。不久全盤商議好了,便按之前分派的各個小隊,分頭去準備。

    與此同時,離清泉驛不遠處,一條小路蜿蜒在山腹之中,盤來盤去不知盤了幾道彎。一隊賊兵衣著的人馬,正沿著彎路緩緩行進。一名身形肥碩的遼人軍官,跌跌撞撞地走在前頭,一路氣喘如牛。

    又轉過一圈,那軍官看著眼前不知第幾次看到、似乎又靠近了一點點的山谷,扶著便便大腹,一屁股坐到路邊大石上,上氣不接下氣地囔道:「歇……歇歇,歇歇。累死爺了。」

    隨侍親兵聽到上峰發話,連忙跑上來,將一個鑲銀雞冠壺送到他嘴邊。

    「還須走幾時?」那遼人軍官咕嘟咕嘟喝光壺中的水酒,問道。問的卻是身側一名瘦長臉的漢人軍官。

    漢人軍官看看四周,道:「從山勢看,再轉兩三圈即到谷底,到了谷底便是清泉驛,算來還需半個時辰。」心中卻想,若不是你涅兀里這頭豬走得太慢,這時辰早便到了。

    涅兀里抱怨道:「早知小路不能騎馬,便該走那官道。這般步行至驛站,渾身臭汗,兒郎們哪還有興致動手?」心想若不是你張令徵膽子太小,混說什麼怕打草驚蛇不能走官道,這時辰早便到了。

    張令徵白淨面皮上,兩隻細眼微微一眯,掩飾住眼中的不悅,笑道:「清泉驛的那眼熱泉卻是極好,隊頭到時不妨泡個澡松松筋骨。」

    涅兀里果然興致大增,道:「這方不虛此行。走走走,那些個兔崽子怕是早就活得不耐煩了。」說罷扶著肚子站起身,搖搖晃晃向前走去。

    張令徵跟在他身後,看著眼前肥碩的背影,細眼中流露出濃濃鄙恨。

    眼看董都頭被耶律阿古哲一手壓制,勢必難有出頭之日,張令徵不得不另作打算,這才私下與翰奇古往來。否則,以他一世精明,怎會碰這明為巡查、實為扮賊殺人的骯髒事?


    這也罷了,利落辦完便可向耶律阿古哲表功。偏偏涅兀里又來攙一腳,名為相助,實是防他。素知耶律多疑,張令徵也只得忍了,想來他和涅兀里品級相當,只須敬著對方當個擺設即可。誰料想這涅兀里全無自知之明,便真將自家當作此行的首官,一路頤指氣使,行事毫無章法,硬將他的全盤籌劃攪了個稀爛。

    先是昨日,涅兀里死活不信蕭勒真敢攔他過關,定要走官道。無奈之下,張令徵只得帶了二十名親兵先走小道,涅兀里自帶他的親兵走官道。

    原本約好就在糧隊營地左近碰頭。誰知左等右等沒等到涅兀里,錯過了糧隊立足未穩的時機。守了半夜,終於守到一個暗算方鏑的機會,又失手暴露,驚動糧隊反擊。人數懸殊,張令徵不願冒險強攻,只得眼睜睜看著糧隊趁夜雨逃脫。

    一夜淒風冷雨不說,直等到天色近午,才見涅兀里氣沖沖帶隊過來,果然是在蕭勒手上吃了憋,僵持了大半日,終是繞行小路才過了關。涅兀里不耐步行,要騎馬走官道,張令徵好容易才說服涅兀里,偏又為山民所騙,繞了遠道,一路上被涅兀里明里暗裡埋怨不休。

    張令徵又豈是那任人數落的,早已恨意暗生,只想著先忍了這口氣,辦完差事再來算賬。

    兩人這般各懷心思,終是走完了這剩下的小段路程,眼看清泉驛的屋舍就在眼前。涅兀里囔著要去泡熱泉。張令徵卻謹慎,先遣了兩騎過去探查,回報說人影全無,碗中羊湯已凝結,當是走了足有一個時辰。

    涅兀里一聽,便像那漏了氣的羊尿泡,哪裡還肯再追,死活要休整一番,洗個熱水澡再上路。張令徵心知戰機又失,暗暗將涅兀里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臉上還得裝作無事,下令到驛站休整。

    一到驛站,涅兀里先帶了自家三十名親兵去泡熱泉。這些親兵都是遼人,自然看不起怨軍的漢人,同其主子一般驕橫跋扈,早惹得張令徵手下親兵大為不滿。明明是一班人馬,如今卻涇渭分明地分作兩派,各行其是。張令徵明知不妥,也無法可施,更號令不得,只得看著涅兀里一行人熱熱鬧鬧揚長而去。

    回頭見自家親兵也是疲憊不堪,張令徵心想趁機休整一番也好,便下令進驛站休息。他素來謹慎,先派人將每處房舍都翻查一遍,只見四處碗盆衣物狼藉,有的碗中還有半碗羊湯倒在地上,可見走時慌亂倉促之情。張令徵這才安心入內,坐下歇息。

    不多時,火塘燒起,大半鍋濃得上凍的羊湯漸漸化開來,一時間濃香四溢,眾人經了一夜凍餓,早已飢腸轆轆,聞香無不垂涎,個個眼巴巴地覷著張令徵。

    張令徵咽了口唾沫,心想找個什麼來試上一試,便聽汪汪數聲,一隻黃狗在門外逡巡著,討好地大搖其尾。張令徵一喜,令親兵舀一碗餵那狗兒吃下,又等了小半時辰,見那狗兒仍是活蹦亂跳,這才點頭首肯。

    眾人立刻如餓死鬼投胎一般,一哄而上,你一碗我一盆,很快便只見鍋底。張令徵卻因近日新納了一房美妾,正服著大補之藥,忌口葷腥,強忍了不去碰那羊湯,只就著熱水,狠狠啃一口麵餅,心道:我等自管吃飽喝足了。那涅兀里愛泡溫泉,便讓他泡去。

    昨夜風雨中撐了一夜,今日又苦追了大半日,眾人早已疲憊如泥,此時腹中暖飽,各間屋內都已溫熱,很快睡意朦朧,倒頭便呼呼大睡。

    張令徵獨處一室,不知外頭情形,只覺睏倦欲死,趴在桌上便瞌睡起來。這一覺卻極不踏實,不知怎的忽然一身冷汗驚醒過來,愣怔著回了神,忽然想到須讓人在驛外戒備,便有氣無力地命來人進來傳令。誰知叫了幾聲,都無人應答。

    張令徵素以精兵自傲,這一怒頓時睡意全無,立刻起身走出,喝道:「一碗羊湯便勾了魂?!」話才說完,便驚得木在當地,目瞪口呆,只見堂中橫七豎八躺了一地人,個個睡得如死豬一般。

    張令徵暗道不妙,今日竟然陰溝里翻了船,再不走連身家性命都要丟在此處。

    正要奪路而逃,就聽外邊有人大聲道:「人哪?都死哪兒去啦?」又有人笑道:「好香的羊湯味兒,莫不是都在喝湯?」「敢少了隊頭和小爺們的,便有你們好看。」正是去泡溫泉的涅兀里和他的三十名親兵回來了。

    張令徵頓時大喜,正要出聲招呼,忽然想到,自己今日著了道兒全軍覆沒,可稱奇恥大辱,今後恐怕再難在耶律阿古哲面前立足。不如先冷眼旁觀,再伺機而動,或許尚有機會扳回臉面。

    這般一想,張令徵便忍住了不出聲,與一名昏睡的親兵調換過衣裳,又藏身到一個什物櫃中,側耳細聽外頭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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