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雲記 第25章 綠林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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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長安敦化坊。

    「竇大哥，剛剛那小娘可真美啊，這要是摟在懷裡，那真是死都心甘情願——」一個矮壯的漢子說道。

    竇建德冷冷地喝道：「劉黑闥！把你的嘴給我閉上！」

    「竇大哥，人家都走了——說兩句，她也聽不到。」劉黑闥滿不在乎的說道。

    竇建德衝過去就是一記耳光，他並沒有留力，一巴掌就將劉黑闥扇翻在地。

    劉黑闥抹了一下，嘴角的血，不解道：「竇大哥，你這是——」

    旁邊一個身形雄壯的漢子，搶先說道：「要不是剛剛那貴女善心，咱們兄弟幾個，這會兒就在長安府衙里坐大牢呢！你還在背後編排人家，有沒有點良心？」

    一個稍微年長，留著花白鬍子的漢子，說道：「安祖說的對，咱們受人之恩，又在人後非議，確實做的不對。」

    「我就是嘴上說說嘛！孫兄弟，高老大，你們知道我這嘴，就好貧幾句嘛！再說咱們是什麼德性，人家小娘也看不上咱——」劉黑闥連忙解釋，孫安祖悍勇，高士達更是山東北部的黑道大哥，他自知都惹不起。

    高士達知他是什麼德性，也懶得理他，轉向滿臉陰沉的竇建德，說道：「建德兄弟，這沈光避而不見，咱們也拿不到前往西邊的路引，接下來怎麼辦啊？」

    他們都是各地的一方江湖人物，因為接到了隴右豪強薛舉的綠林帖，邀請他們前往隴右一聚。

    本來山高路遠的，一般人不會前去，但是薛舉給他們的綠林貼卻說明，只要人來了就奉上十兩黃金的路費，因此很多人動心，商量著一起前往。

    但隋朝為了防止流民到處亂跑，過隘口，是要檢查路引的，一般由縣衙開具，寫明你們多少人，前去做什麼。你不是本地人，是拿不到路引的。

    綠林有綠林的辦法，按規矩都是由當地的黑道大哥，負責給路過的江湖朋友提供路引。如果你做不到，那江湖上的朋友們自然就是看不起你了，也不會承認你大哥的地位。

    「誰說我避而不見？只是幾位哥哥不告而來，我總得有時間準備吧？」沈光的身影從帳篷外閃了進來，抱拳道：「兄弟沈光，見過幾位哥哥。」

    「沈兄弟！」竇建德立刻變了一副笑臉，同樣抱拳道：「久聞沈兄弟英雄了得，卻不想還生得如此年輕俊俏！」

    沈光淡淡一笑，也不親熱，而是轉向老者，問道：「這位應該是高大哥了吧？」

    「在下高士達！」高士達拱了拱手，說道：「哥哥初到沈兄弟地盤，多有打擾了。」

    沈光也不再客氣，開門見山的說道：「兩位哥哥，真的要去隴西見薛舉？」

    「薛老闆盛情相邀，我們兄弟收到綠林帖，也只好西行一次了。」竇建德皺眉問道：「莫非沈兄弟不去嗎？」

    沈光從懷裡掏出一疊紙，放在桌案之上，說道：「這是萬年縣的路引，幾位哥哥拿好了。沈光不才，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說完，轉身要走。

    竇建德連忙拉住，說道：「沈兄弟說清楚嘛！」

    眼神卻閃爍不定，孫安祖和劉黑闥立刻走過去，分別守在了帳篷的門口。他擔心沈光是為了拖住他們，轉手就報官將他們給賣了，雖然他們有路引手續，但是身在綠林中，誰手上沒有幾條人命？到官府一查，自然就知道了。

    「哥哥休要生疑，」沈光久和他們打交道，自然明白對方的心思，解釋道：「薛舉這人乃是隴西馬賊，連年來劫掠往來商隊，每次動手都不留活口，心狠手辣，手段殘忍。但咱們都混黑道的，本無可厚非。」

    「可前年皇帝西征吐谷渾之後，設置鄯善、且末、西海、河源四郡，將長安以西的諸郡人口遷往四郡一帶，這本是開疆拓土的好事，然而薛舉這廝卻帶手下沿途獵殺那些手無寸鐵的平民，奪其財物，賣其妻女——這等行徑天人共憤，沈光上有父母，下有家人，希望他們都能長命百歲，所以不想與這種邪魔打交道。」

    「這——」竇建德鬆開手，陷入沉思。半響，才問道：「沈兄弟你說的可是真的？」

    「沈某句句實言，卻只是一面之辭，哥哥自己決定吧！」沈光回道。

    高士達接過話來，說道：「沈兄弟說的應該不假，我出發時，單家兄弟也對我說過，這薛舉此人兇惡殘暴，不是可交之輩。而且他現在手下有兩千人馬，我們人少，去了也只能聽人家的。」

    「高大哥既然早知內情，為何不言明？」竇建德一怔，連忙問道。

    高士達嘆了一口氣，說道：「還不是因為貪念作祟，這十兩黃金的綠林貼，可不是誰都能拒絕的。」

    「高大哥此言差矣！」沈光笑道：「十兩黃金雖然多，也得有命拿才行。既然你認識單二哥，那這封信就可以給你們看了。」說完，從懷裡取出一封信，放在竇建德手上。

    身後的孫安祖卻在這時出聲，道：「沈兄弟說的有道理，我早就覺得這姓薛的不安好心，哪有十兩黃金的英雄貼？竇大哥，咱們還是回去吧！」

    竇建德低頭看完信，吸了一口涼氣，問道：「這信從何而來？」

    「這是東郡翟讓，翟讓大哥派人送過來的。」沈光解釋道：「小弟早年間從江南到長安，路過東郡時，承蒙翟大哥和單家兄弟的熱情款待，因此認三位哥哥為義兄，這次翟讓大哥怕我一時心動，所以特地寫信告誡我。」

    「原來如此，多謝沈兄弟提醒了。」竇建德拱手作揖道：「這路引請沈兄弟收回吧，明天一早我們就回河北。」

    「大哥，咱們真不去了嗎？」劉黑闥不甘心的問道。十兩黃金啊，種一輩子的地，也賺不出來的。其他幾個漢子，也都露出疑惑之色。

    「還去幹什麼？」竇建德喝道：「這信里寫的很清楚，薛舉他是要造反，我們攜家帶口之人，跟他造反的話，那家人還活不活了？不跟著他造反，他能放咱們回來嗎？」

    眾人這才恍然，開始低聲議論。只有劉黑闥低著頭，轉著眼睛，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沈光掃過眾人的表情，在劉黑闥那裡多停留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這路引就放在這裡，如果哪位兄弟想要去碰碰運氣，就儘管取走，不要說沈某不守綠林規矩。」

    「沈兄弟果然豪氣！」竇建德欽佩道：「某家有幸結識沈兄弟，實在是三生有幸！」

    「竇家哥哥，客氣了。請稍待片刻——」沈光哈哈一笑，轉身出門。

    不一會兒，取來一個大包袱，直接攤在地上，說道：「此地乃是京城，居之不易。沈某雖家資微薄，但也備下些酒菜，幾位哥哥，我們邊吃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