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們就把局長大人給灌醉了。」劉姥爺搖頭失笑道,「你們可真行。」
「得把局長大人給伺候好了,不是嗎?」姚長海無奈地說道,「咱們要仰仗人家的地方還很多呢!」
「看他爹的樣子就知道結果滿意了。」連幼梅接著笑道,「怎麼樣,光顧著照顧別人了,你餓不餓,我給你整點兒吃的。」
「你一提,還真得整點兒吃的,尤其是姐夫,光顧著給管局長夾菜、倒酒一口都沒吃,我姐則忙著勸酒了。給他們兩口子整點兒吃的吧!」姚長海趕緊說道。
「這個簡單,這小雞燉蘑菇還剩下些雞湯,在加些水我和點兒面,下湯麵好了。晚上好消化。」連幼梅起身道,看著劉淑英跟著起來忙道,「媽,你坐著,我來得了。」
「爹!恭喜了。」妮兒雙手抱拳道。
「小人精!」姚長海揉揉妮兒放下來超過耳際的四邊齊頭髮,「其實這一回一場虛驚,倒是讓我見識了人脈的重要性,無論做什麼,最終還是和人打交道。」他接著感慨唏噓道,「咱要不是認識人家孟場長和管局長,可真就抓瞎了,雖然勾勾紅是野生,蜂蜜也是野生的,可社員們的心血和希望就白費了。」
老爹的話,讓妮兒想起在好萊塢,流行一句話:「一個人能否成功,不在於你知道什麼(whatyouknow),而是在於你認識誰(whomyouknow)。」
看來老爹已經深諳其中之道了。
連幼梅把面醒上,一家人就圍坐在一起嘮嗑,劉淑英還抓來炒的南瓜子,不至於乾巴巴的。順便等姚長青兩口子,等他們回來在擀麵條也不遲。
※*※
姚奶奶插上街門,轉身朝堂屋走去。
「娘,您先睡吧!我聽著外頭的動靜呢!」姚長山站在院子中,雙手揣在袖籠里,一個標準的農民揣。
「娘,放心吧!妹夫和長青一塊兒去的,加上還有二狗子開著拖拉機,路上有伴兒沒事的。」姚長山安撫她道。
別看沒去坐席,這耳朵都支楞著呢!聽著動靜呢!
「行,長青他們回來了在門外給俺吱一聲。」姚奶奶又道,「趕緊進屋吧!外頭怪冷的。」
說完話兩人各自進屋,姚奶奶挑開帘子進了東裡間,姚爺爺盤膝坐在炕上正在獨自剝花生。
姚奶奶脫鞋上炕,拿著自己的針線笸籮筐道,「酒場散了,管局長喝醉了,長青他們兩口子和二狗子開著拖拉機去送了。長海喝的醉醺醺的,俺沒讓他進來,直接讓他回家去了。」
姚爺爺悶不吭聲,這手麻利的剝著花生噼里啪啦作響。
姚奶奶從笸籮筐里,拿著鞋底子,納著鞋底接著道,「這下咱們大隊做的勾勾紅不愁賣不出去了,老伴兒你可以放心了,不用再擔心翻來覆去睡不著覺了。」
姚奶奶自說自話了一會兒,砰的一下把鞋底扔在炕上,抬眼看著他道,「哎呀,你別再生氣啦,和俺說說吧!你這氣性也太大了,秋收前就開始了,這都倆月了,越來越厲害了,一直這麼陰陽怪氣的。」
「老伴兒,老伴兒。」姚奶奶屁股蹭著炕蹭到他身邊,扯著他的胳膊。
被姚爺爺一把給揮開,接著剝花生。
姚奶奶撇撇嘴,嘆聲道,「俺可真是軟骨頭,非拿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不可。」她接著自言自語道,「也是,怎麼可能有骨氣,碰上這么小心眼兒、小氣吧啦的老頭子。要是俺再硬氣點兒,針尖與麥芒的對上,這個家還不吵翻天了。」
姚奶奶也沒有心勁兒納鞋底了,乾脆起身去打開炕頭櫃把裡面的棉被給拿了出來,邊鋪炕邊嘮叨道,「咱倆還能活多久啊!你這樣陰陽怪氣的不說話,簡直是在浪費時間,浪費生命。
咱們和和睦睦的過日子不行啊!這幸福的享受餘生不好啊!
哎!咱們都是西邊的落日了,太陽已經落山了,沒幾天活頭了。咱們還是和睦相處後再地下見吧!」
姚奶奶鋪好了炕,又蹲在他身邊輕聲叫道,「姚青石同志,作為一個黨員你不能像個娘們兒似的跟你媳婦兒斤斤計較。」她接著喚道,「青石同志,青石哥。」
都這樣了還不說話,姚奶奶一屁股坐在炕上道,「你這個頑石,你夠了,俺都如此的低聲下氣了,慣得你,還不依不饒了。」
「頑石!慣得!」姚爺爺頓住手瞪大眼睛看著她道,「你叫誰頑石呢?」
「哎喲喂!謝天謝地,終於捨得張開金口了,不在沉默是金了。」姚奶奶這臉剎那間如*光明媚似的,照亮了東裡間,拍著雙手笑道,「看著長海他們喝酒,俺也嘴饞得慌,咱也來兩杯,慶祝咱家頭上這片烏雲散了。順便等一下長青和田姑爺。」一臉討好地看著他。
「去吧!也別弄下酒菜了,把你們醃好的辣白菜,醬黃瓜取來點兒得了。」姚爺爺吩咐道。
「嘖嘖……這會兒嘴皮子利索了。」姚奶奶砸吧著嘴道,下了炕回身又道,「這下滿意了,痛快了!」
「怎麼又不說話了,這嘴又縫上了。」姚奶奶問道。
「別擔心,沒有針,縫什麼縫。」姚爺爺抬眼道,這手依然不停地剝著花生。
『倔老頭兒。』姚奶奶無聲地叫道,然後挑開帘子出去了。
姚爺爺頓住剝花生的手,望了一眼出去的老伴兒嘴裡呢喃道,「人生七十古來稀,黃土都埋了半截了,不對應該埋到脖子這兒了。」
大娘端著木盆放在地上,看著姚奶奶在廚房翻騰著道,「娘,您在廚房忙活啥呢?」
「俺和你爹想喝兩杯。」姚奶奶轉身笑道。
「娘,您和爹喝酒,俺給你整倆下酒菜。」大娘捲起袖子道。
「不用,不用,你爹說弄點兒辣白菜和醬黃瓜就成。」姚奶奶拿著乾淨的筷子和碗,打開鹹菜罈子。
大娘走了過去,小聲說道,「娘,爹跟您說話了。」
「嗯!你爹呀!這倔老頭兒,終於開了金口了。」姚奶奶笑道,「你幹啥呢?」
「俺打洗腳水呢!」大娘說道。
「那你忙吧!」姚奶奶準備好東西放在筐里端著道。
「要不娘,俺去叫孩子他爹,陪您二老喝兩杯。」大娘笑道。
「別,別,別來打擾俺老兩口。」姚奶奶趕緊說道。
大娘上下打量了一下姚奶奶笑了笑道,「明白,明白。」只是這笑容多了份兒親昵。
姚奶奶停下腳道,「要不,博遠娘你也和老大喝兩杯,這大冬天的,喝上兩杯暖和。」
「行,俺問問孩子他爹的意思。」大娘笑著隨著她的腳步出了廚房。
「他娘,你端的洗腳水呢!」姚長山看著空手進來的她問道。
「他爹,他爹,咱娘和咱爹和好了。」大娘笑道。
正在剝花生的姚長山直起身子道,「真的,說話了。」
「還能假不成,咱娘和咱爹都喝上小酒了。」大娘坐在炕沿上道。
姚長山把手中的花生扔到籃子裡,起身道,「我去陪咱爹喝兩杯。」
「哎!你去幹什麼?」大娘摁著他道,「咱娘說了,人家就和咱爹喝酒,不讓咱們去打擾。」
「咦!」姚長山砸吧著嘴挑眉道,「咱爹、娘,這是要兩人世界。」
「他娘,你喝不,要不咱們也來兩盅。」姚長山朝她揚揚下巴道,這兩年苞米豐收,爹自己釀酒也多了些。
「剛才娘還說了讓咱喝兩杯,大冬天的暖和暖和。」大娘笑道。
「哎!你別動,我去,今兒我去拿。」姚長山披上棉襖,趿拉著鞋出了廂房。
出去後揣著手,縮著脖子躡手躡腳地到了堂屋牆根兒聽牆角。
姚奶奶為二人斟滿酒,雙手端起碗道,「老頭子,俺敬你,為了你信守諾言全須全尾的回來。」
「行了,老伴兒我不和你慪氣了,向你說的,咱倆都是這太陽落下山的人了。」姚爺爺舉起碗來道,「這第一碗酒祭奠那些戰死沙場的戰友們。」
話落老兩口把酒潑在了地上。
姚奶奶又為二人倒滿了酒,「老頭子,嘗嘗今年醃的辣白菜夠味兒不。」
……
姚長山縮著脖子離開了牆角,鑽進了廚房,倒上酒,拿上菜,進了自己的屋。
「怎麼這麼久。」大娘扔掉手中的鞋底子,接過他手中的筐,把酒菜放在炕桌上。
姚長山脫了鞋上炕道,「在堂屋牆角下聽了一會兒,真沒事了。」
「你可真行,不嫌冷啊!」大娘接著道,「趕緊喝口酒暖和一下。」
姚長山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酒味入胃頓時暖和了許多,「他娘,清遠也辭職了,他和幗英的婚事也該辦了,你心裡有啥章程沒。」
「章程?」大娘挑眉,又耷拉下眼皮子道,「沒有,他們結了婚又不住家裡,能有啥章程。」
「就是不住家裡,這鍋碗瓢盆不都得給他們備著。」姚長山說道。
「這清遠每個月工資只往家裡交六塊錢,剩下的二十他都自己攢著呢!他又不是亂花錢,缺啥自己買唄!」大娘直接一推六二五道。
「他娘,我還沒說,這聘禮,還有嫁妝的事呢!看你的樣子,我還是甭提了。」姚長山眼神偷偷瞄著她道。
「哎!這聘禮還真有,提親聘金是4元,聘禮是2斤糖!」大娘喝了口酒道,「俺這個當娘的能同意她進門,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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