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甲日常 第十三章回府

    隨安堂那邊問了好幾次，所以蘇蘇當到伯府門口，就已經有機靈的向隨安堂回稟去了，自然得了老夫人的賞錢，等蘇蘇從西角門進了府，坐上軟轎進了隨安堂，府里的女眷除了大夫人、二夫人外，便是世子夫人也都已經到了隨安堂。

    蘇蘇雖說是府里的丫鬟出身，可她先前便是老夫人跟前最得寵的，定親的夫婿雖是武官，可蘇蘇嫁了人就是五品的宜人，便是府里的二夫人，自家雖然叫一聲「夫人」，實際上隨著二老爺的官職，不過是六品的安人罷了。

    進了垂花門，過了穿堂，蘇蘇便見竟是世子夫人在正房門口親自相迎，趕緊快走幾步，自己雖不是府里的下人了，但依著禮數，還是要給世子夫人行蹲福禮。只這福禮還沒蹲下，就被世子夫人攔住，笑道：「幾日不見，姑娘竟和我生分了不成？」

    自己能出府，背後未嘗沒有世子夫人出的「一份力」，只到底如了蘇蘇的願，縱使捨不得老夫人，也好過叫她左右為難。

    蘇蘇對世子夫人倒沒有什麼怨懟之心，而且自己出府，人家也是大方的很，說起來倒是蘇蘇占了便宜，此刻自然也是笑道：「還盼著世子夫人賞幾天飯吃呢，親近還來不及，哪裡敢生分了去？」

    正說著，六姑娘等不及掀起帘子出了來，笑道：「嫂子和蘇蘇姐姐客氣來客氣去的，等的我們都望眼欲穿了。」三姑娘、四姑娘和兩位表姑娘也走了出來，三姑娘笑道：「可算是來了！」

    四姑娘打量著蘇蘇，見她精氣神很是不錯，比之在府里好多了一絲明媚，今個穿著一條石榴紅漸變色的齊胸襦裙，外罩一件淡紫色的對襟紗衫，全身上下沒有一點繡花，就已經很是明艷俏麗了。

    四姑娘拉著蘇蘇的手，「快進屋，自打你出府，祖母是吃不好睡不好的。往常你在家時，也沒覺得有什麼，你這一走，就是我們也感覺十分不自在，頗有種度日如年的感覺。」

    蘇蘇好笑的看著有點誇大的四姑娘，用帕子掩著嘴笑道:「如今知道我的好了吧，是不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還不等四姑娘接話，六姑娘跳過來，搖頭晃腦道:「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世子夫人向來知道幾個小姑子和蘇蘇要好，如今見了心裡頗有點不是滋味，只那點子複雜情緒剛冒出頭，就聽到六姑娘這話，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此刻世子夫人哪裡顧得上那點子小情緒，一想到三嬸娘臨走時掏心掏肺的將六妹妹交付給她的情景，在看看眼前這個「調戲」美人非常順手的小姑子，趙蘭芷心裡肉牛滿面，三嬸，你回來，熊孩子套路太深，她hold不住啊！

    進了上房，老夫人坐在上首，打扮的很是莊重，給足了蘇蘇面子，而蘇蘇待見了老夫人，才發現雖不過才出府十幾天，卻真有種四姑娘所說的度日如年的感覺。

    不等身邊的丫鬟拿上來軟墊，蘇蘇就跪在老夫人跟前，給老夫人磕頭見禮，在低頭間飛快的擦去眼角流出來的眼淚，再抬頭，笑的十分明麗，「老夫人，蘇蘇回來了！」

    宋老夫人自是看到了蘇蘇暗中擦淚的動作，只當不知道，自己也扭頭用帕子拭去眼淚，親手扶起蘇蘇，笑道:「回來了就好。」

    主僕兩個就仿佛先前蘇蘇不過是出去玩了幾天，這會子回了府，很是平常。

    倒叫原本怕兩人「抱頭痛哭」，準備安慰一番的眾人面面相覷，許多安慰的話憋在心裡，差點沒憋出內傷，不過如今也算皆大歡喜了。

    蘇蘇和眾人敘完舊，叫人將她帶來的東西搬進來，道:「知道府里不缺我這點子東西，到底是我一份心意，千萬不要嫌棄。」說完分派了送給各位主子的物什。

    除了她先前挑揀出來的，老夫人還多了一款香、兩條抹額、兩雙鞋；世子夫人多了兩件小衣裳，都是蘇蘇新手做的，用的上好的松江番布；三位姑娘並兩位表姑娘則多了一款蘇蘇制的香丸和一瓶子荷花凝露，洗手洗臉時滴幾滴在水裡，就起保濕的效果。

    另外就是給禧妃娘娘和安寧公主準備的香品。

    別人那就罷了，沒什麼貴重東西，不過是在「新奇」二字。

    只老夫人那兩朵天山雪蓮十分珍貴，叫她見了心裡熨帖，道:「洪笙送來的節禮里也有兩朵，想來這也是洪笙送的。這樣的好東西，別人藏還來不及呢，只你們兩個，巴巴的送到我跟前，知道你有這份心就行了，快收回去，以後當嫁妝也很是體面了！」

    蘇蘇不依，坐在老夫人跟前，看著不過這麼幾天就仿佛有點蒼老的老夫人，道:「先前我身邊一針一線俱是您賞的，便是想孝敬您也是有心無力，如今就算是借花獻佛，好歹是我頭一回拿自己的東西孝敬您，您不要，不是傷我的心嗎？」

    說著就要裝模作樣抹眼淚，老夫人一看，笑罵道:「你這個丫頭，出去一趟倒學的拿話搪塞我了！」說完自己就笑了，「罷了罷了，我就收下這份孝敬。」

    老夫人的笑容是這段時間以來難得的燦爛，只叫在座的人見了五味雜陳，老夫人偏疼蘇蘇，別說送上兩朵珍貴的天山雪蓮，便是蘇蘇送她一把乾草葉子，老夫人怕也得說這草長得好看。

    世子夫人酸溜溜的看了一眼蘇蘇，在看看笑的歡快的祖母和六妹妹，或許三叔三嬸都替祖母背了黑鍋，六妹妹愛美人的性子就是隨了祖母。

    想到祖母身邊便是掃地的粗使丫鬟都比別人長得好，更不用說身邊貼身服侍的一等、二等了。

    世子夫人越想越感覺就是這麼一回事，卻不知道自己的思路已經被詭異的帶偏了。

    世子夫人到底懷著身孕，如今已經六個月了，能在門口迎著蘇蘇，已經是天大的體面，又在隨安堂陪了一會兒，老夫人就發話叫人好生送她回去。

    幾位姑娘和蘇蘇約好下午在聚，也非常有眼色的和老夫人告辭。

    待屋子裡只剩下蘇蘇、老夫人和秦嬤嬤，主僕三人這才有心思說點悄悄話。

    老夫人自是十分擔心蘇蘇，蘇蘇便將自己出府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事無巨細的說給老夫人聽，只除了黃家的家事，這個很不該她提起。

    所以老夫人並不知道蘇蘇不過出府幾天，居然還捲入到了一場宅斗中，而且還事關楊柳。

    只是聽蘇蘇說到莊子上那起子背主的奴才，老夫人很是點了蘇蘇幾下。

    「怎麼出了府越發好性了，那起子背主的奴才還不要贖身銀子放了他們身契？你當你是廟裡的菩薩啊，沒事發哪門子善心？便是想收服其他下人，也不該如此好性，使不順手那是奴才的事，只有他們該的地方，哪有你讓步的道理，沒得叫人以為你軟弱可欺！」

    老夫人瞪了蘇蘇幾眼，若不是有涵養，都要翻白眼了。這孩子，怎麼出了府，就把腦子丟了！

    蘇蘇在一旁陪笑，「奴婢這不是不想叫他們擱在眼前噁心人嘛！」

    「什麼奴婢，你都出了府了，回來是正經客人，便是世子夫人我都叫出來給你長臉了，你可別自己滅自己威風。再叫我聽見，看我不捶你。」

    蘇蘇一見老夫人是真瞪眼了，一邊給親嬤嬤使眼色，一邊陪笑道:「口誤口誤，這不是在您跟前說習慣了嘛！」見老夫人伸手真要垂她，趕緊撒嬌，「洪笙這回還送來兩款駝絨，我還想著回頭做好了衣裳給您送來呢。」

    老夫人這手就怎麼也拍不下去了，秦嬤嬤笑道:「您還不知道這丫頭是個懶得，能不費心找麻煩，只會挑最省事的法子。性子又隨了您，向來是個手裡散漫的，哪裡在乎那十幾兩銀子。照老奴說啊，都是不放家不知道柴米油鹽，成了親，就知道居家過日子的不易了。」

    蘇蘇聽了這話，難得嘟著嘴，「嬤嬤，你怎麼還火上澆油啊！走的那幾個實在是不好，留下來反而是禍害了！」

    秦嬤嬤笑道:「那您怎麼沒把那個和她娘也趕走？老奴聽著也很是不妥當。」

    蘇蘇嘆氣，「人家還有大志向呢，我想叫人家走都沒找到由頭，又沒地方安置，只能先這麼著，待在我眼皮子底下，總好過背後使壞的好。」

    老夫人和秦嬤嬤對視一眼，頗有點恨鐵不成鋼，老夫人道:「你既然知道她們是有大志向的，難道還真要叫她們跟著你陪嫁？若是一個不好，鬧到姑爺跟前，你就有臉了？」

    老夫人說到這，眯著眼，輕飄飄的道:「你不會是存著什麼心，想試探試探洪笙吧？」

    蘇蘇多了解老夫人啊，一聽這個語氣就知道壞了，她老人家這是真生氣了，趕緊搖頭，「沒有沒有，我再不濟也是老夫人教導出來的，哪裡能這麼沒腦子！真是沒地方安置，她們雖不好，但家人卻都挺能幹的，我也是怕打發了她們，傷了底下其他人的心。」

    老夫人這才放下心來，她就知道蘇蘇不能這麼不著調，然後語重心長的道:「你還小，以前也沒來得及教導你這些，不過，蘇蘇，你要記得，男人是經不起試探的。『至高至遠明月，至親至疏夫妻』，兩人之間可以有秘密，但是，夫妻之間也貴在真誠，這其中的度，就要你自己去掌握了。」

    蘇蘇聽了這話，忍不住紮進老夫人懷裡，道:「有老夫人疼愛真好！」

    宋老夫人摸著她的頭，心中只願這仙女般的孩子以後健康喜樂，心想事成！

    再說到，老夫人還是忍不住點了蘇蘇的額頭道:「難道我給你的嫁妝單子你都沒看怎麼著？怎麼就沒地方安置幾個下人？再說了，就算她的父兄都是有本事得用的，攤上這麼一個心大的閨女也是他們倒霉，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下人多的是！」

    蘇蘇拍了自己的腦袋一下，出了府就整頓莊子，然後就被楊柳叫了去，回來又忙著中秋各處的節禮，老夫人給她的嫁妝，她還真是在沒出府時掃過幾眼，出了府根本沒時間打理呢。

    老夫人這麼一說，蘇蘇才想起來，如今她還真是個財主，當然不會沒地方安置幾個下人。

    其他的金銀珠寶且不說，老夫人還給了她京城三環的一個鋪面、四環的一套三進宅子，揚州上好的良田五頃，蜀地的茶山一座，換成銀子差不多有五萬兩銀子。

    雖說這對老夫人來說不過九牛一毛，可便是府里正經的姑娘也只得了老夫人明面上貼補的二萬兩銀子。

    蘇蘇剛見時就嚇了一跳，說什麼也不要。還是老夫人好說歹說蘇蘇才膽戰心驚的收下。

    平日裡老夫人對她的疼愛就惹出一個五姑娘，若是這嫁妝透了出去，怕是連三姑娘、四姑娘也要多想了。

    只老夫人說的叫她實在拒絕不得。

    「我自是把你當做孫女般看待的，你又無父無母，以後伯府就是你的娘家。不說虛的，如今你嫁給洪笙，對咱們府上也是一個助力。你跟在我跟前，該知道的也不少，如今府上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只從龍之功又哪裡是那麼好得的。這些東西都是我和你大老爺商量後府里置辦的，我私下裡還有東西給你，或許你和洪笙就是伯府的一條退路呢。」

    話既然說到這份上，蘇蘇也不再推拒，到了她出府，果然老夫人私底下又給了她幾張地契，都是揚州的良田和再南邊的一些桑園茶山，這些產業並不用蘇蘇打理。

    這些產業的管事，都是宋家這些年私底下培養的，忠心自是不用說，蘇蘇只等著每年收銀子便是。

    蘇蘇管著老夫人的私庫，各路管事也認了全乎，只並不曾見過這些個管事，想來是外院大老爺名下或者根本不在宋家名下。她原本以為自己知道的夠多了，如今才知道，宋家靠著財力扶持一個皇子登基，想來也不會只有明面上這點生意。

    若是先前，水這麼深，怕麻煩怕死的蘇蘇是說什麼也不會趟這趟渾水的，只如今宋家有她捨不得的老夫人、六姑娘，便是喬家也是她最好的姐妹楊柳的軟肋，事到如今，也容不得她不幹了。

    有點跑題，主要是蘇蘇終於想起自己手裡可真不是可有通縣那麼一個莊子。她原本也是想收拾收拾老夫人給她的那個宅子的，後來事多忘了。回去就可以把一部下人先掉去那個宅子，然後總要有人看宅子吧，把人留下就順理成章了。

    蘇蘇看著老夫人，調皮的舉起大拇指，「薑還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