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睜開眼,迷迷糊糊之中看到了一個沙漏。
沙漏似乎才倒轉沒多久,細膩的銀沙堆積在上層,流下來的部分只有髮絲粗細。如果不是本身似乎在發著光,幾乎看不見。
路明非又眨了眨眼,沙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陌生的天花板。
他怔了好一會,腦海中才陸陸續續地浮現了那些記憶。蜘蛛、自稱是「霍格沃茨校長」的老人鄧布利多、那個班主任集合體斯內普、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東西,以及,自己能夠變成龍!
路明非活了十五年多,在此之前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其實是個爬行種不對,他還可以變出翅膀。
那就是會飛的爬行種。
怎麼就和爬行種過不去了呢?
路明非坐起身,想要伸個懶腰舒緩下身體。
「太好了,先生,您醒了!」
又尖又細的聲音差點把路明非嚇得從床上跳起來,好在他那堪稱孱弱的核心力量完全達不到以「上半身直立腿放平坐在床上」姿態不用手就蹦起來的級別,所以只是在原地撲騰了下。
他扭頭,看往聲源的方向,他看見了,一個奇怪的生物——身材瘦小,鼻子長且扁,耳朵很大,形狀如同蝙蝠的翅膀,兩隻眼睛大且突出,幾乎沒有頭髮。
儘管從話語內容聽來對方似乎是友善方,但鑑於那從未見過的,頗具視覺衝擊的外形,路明非還是下意識地往後挪了挪:「你你是誰?」
「比昂,先生,我是家養小精靈比昂。」比昂熱切地說。
「好吧,比昂你在這做什麼?」
路明非稍微放鬆了點。家養小精靈而已,字面意思也能知道不是什麼危險的角色,自從經歷了昨天那一大堆事情,見過那麼多奇怪的東西之後,他的可接受閾值已經提高了不知多少。
「比昂在這裡負責照顧先生,是斯內普教授的囑咐!」比昂尖聲回答,看上去頗為高興,好像這是什麼莫大的榮耀似的,接著又忽然想起一件事,「斯內普教授還讓比昂等先生醒來之後就立刻通知他!」
說完,沒等路明非問更多的問題,比昂就一陣抽搐——準確來說是整個身體像是被某種無形的東西吸進去而變得扭曲,這個過程極短,一瞬間便消失不見。
路明非目瞪口呆,這是出什麼事了嗎?聽比昂話里的意思是要去通知那個斯內普教授,但這趕路的方式未免也太奇葩了點。
猶豫片刻,路明非決定先起個床。
這裡的天氣也正處夏季,路明非完全不用穿衣服,他躺床上的時候就只脫了雙鞋。下床穿好鞋後,他才剛剛打量四周,就看見面前不遠處的空氣一陣扭曲,比昂扭曲的身體修正——他回來了,但只有他一個。
「比昂已經通知了斯內普教授!」
「斯內普教授不過來嗎?」路明非好奇地問。
「斯內普教授正在過來的路上,他的辦公室距離這裡有一段距離。」比昂回答。
「可是你明明可以快速過來,通過那種方法?」路明非疑惑。
「先生說的是幻影移形嗎?巫師在霍格沃茨城堡里是被禁止幻影移形的,但家養小精靈可以,家養小精靈擁有一些特殊的本領,比昂正是其中的佼佼者,所以才被安排來照顧先生!」比昂驕傲地挺胸。
「巫師?」路明非想起昨天晚上通過鄧布利多記憶看到的場景。
怎麼感覺和印象中那些騎著掃帚戴著破爛巫師帽發出桀桀怪笑熬製奇怪魔藥的巫師完全不是一個畫風?
「咕嚕嚕」
突然響起的腸鳴和隨之湧來的飢餓感讓路明非意識到現在不是糾結畫風的時候。
「先生是想要吃東西嗎?比昂已經為先生準備好了!」比昂熱切地問。
「如果可以的話」
路明非話音未落,便看見比昂一陣扭曲消失,接著不到一秒鐘後又扭曲著回來。他的手裡拿著一個巨大的托盤,托盤中擺滿了各種熱氣騰騰的食物——麥片粥、黃油果醬麵包、橙汁、雞蛋、培根、玉米片從分量上看足夠路明非吃一整天估計都吃不完。
「謝謝謝。」路明非的鼻子抽了抽,他受寵若驚,甚至還有些感動,在他過去的十幾年裡好像從來都沒有過被人照顧得如此無微不至的經歷。
只是這聲禮貌的道謝卻迎來了意想不到的回饋,比昂在聽到後臉上露出極為明顯的厭惡:「比昂不需要感謝!」
路明非有些懵,只是一聲感謝而已,為什麼比昂會有這樣的反應?
「咚咚咚!」
走近的腳步與隨即傳來的敲門聲讓路明非下意識的說了聲請進。房門自動打開,昨天晚上見過一面的斯內普教授正站在門外,依舊還是那副穿著,門帘似的油膩黑髮貼在兩邊,烏黑的雙眼冷冷地看著他,似乎能夠洞察心靈。
路明非顧不上疑惑「比昂抗拒道謝」這件事,他在斯內普的目光下瞬間變得拘謹起來。
即使是班上最能鬧事的學生在一臉嚴肅的班主任面前也會收斂,而路明非則是最慫的那一個,其反應如何自然不用多說更別提斯內普從氣質上給他的壓力可以說得上是歷屆班主任之和了。
年級教導主任也不過如此!
「我是西弗勒斯·斯內普,你可以叫我斯內普教授。受鄧布利多的委託,我會將巫師界的基礎知識和大腦封閉術教給你。」斯內普冷冷地說,表情語氣沒有任何波動。
「哦好,好的。」路明非懵懵地點頭答應。
路明非是一個很隨遇而安,或者說沒什麼夢想的人。但是現在他穿越了,在一個如此危險的異世界,還經歷了那麼多離奇的事情,在這種時候就算是懶狗也知道該動起來為自己的生命安全做出一些努力了。
當然,以路明非現在的狀態完全沒想到這些,他就是習慣性對別人的安排唯唯諾諾地遵從而已。更別提還是鄧布利多和斯內普這種明顯的「強者」「大佬」的安排了。
路明非答應之後,斯內普就不說話了,只是站在原地直直的盯著他。
房間一時陷入沉默的尷尬氣氛中,至少對於路明非是這樣。在斯內普的目光下他有些無所適從,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斯內普微微皺眉,他當然注意到了路明非的微表情和動作,但也正是因為這些,他才越發疑惑起來。
鄧布利多說過,路明非和他很像。
但只是見過路明非兩面的他覺得自己已經將路明非看透了——懦弱、猶豫,除了一身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強大力量外一無是處,甚至還無法主動釋放。這樣的人,怎麼會和他像?
但說這話的人又是鄧布利多,不可能有錯。
「我想,至少,為表禮節,我應該知道你的姓名。」
斯內普決定暫時不想這個,之後還有肯定不會短的教導時間,他總會得到答案的。
「哦哦,我叫路明非!」路明非恍然大悟,連忙說。
「明非·路?」
「您還是直接叫我路明非好了。」路明非覺得聽起來有些彆扭。
「那就路明非,」斯內普不耐煩地轉身離開,「你的教學從今天開始」
斯內普的話語聲隨著他的遠去而變小,到徹底聽不見。路明非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一串腳步又走回來,斯內普再次出現在門口,冷冷地說,「你在幹什麼?跟上來!」
他看了眼放在一旁的巨大托盤,再次轉身離開。
「帶上你的早餐。」
路明非被兩聲涼颼颼的呵斥弄得脖子一縮,剛準備自己動手去拿裝著食物的托盤,比昂就又熱切地尖聲說著「比昂來幫助先生吧」,將托盤帶上,好像之前的厭惡完全不存在似的。
「謝」路明非說到一半,便看見比昂又要露出厭惡的表情,立刻住嘴。
他們跟在斯內普飄動的長長黑袍身後,順著走廊向前走。本來路明非以為這一路就要這樣過去的,但很快他便聽見斯內普開口:「接下來我說的每一件事都很重要,你要記住。」
路明非點點頭,意識到斯內普走在他前面看不到後,這才連忙開口說:「好的。」
「剛才你所在的房間是你的臨時住所,在霍格沃茨城堡的三層,除了你的房間之外,這裡的任何一個房間你都不能進去,尤其是這個。」斯內普的腳步停下,指向一扇緊閉的房門。
房門上掛著鍍金的牌子,牌子上寫著一串英文,路明非仔細辨認了一下:「黑魔法防禦術教授辦公室,這是您的辦公室嗎?」
路明非明顯看到斯內普的臉色變得又陰沉了些。
「當然不是,路明非先生,為什麼在我說完前你不能安靜地閉著嘴巴當一個合格的聽眾呢?」斯內普直視著他說完,又繼續向前走去。
路明非向前跟上,雖然斯內普的態度不是很好,但是怎麼說呢,對於在叔叔嬸嬸家住了那麼久時不時被數落一頓的他而言,根本就不是個事。
他甚至還能有心情通過斯內普的突然變化進行推測——難道這個什麼黑魔法防禦術教授和斯內普有仇?
經過黑魔法防禦術教授辦公室後沒多遠,他們就到了走廊的盡頭,這裡連接著樓梯,路明非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並不是因為樓梯有多麼壯觀宏偉或精緻美麗,樓梯就是普通的樓梯,有大有小,有的材質是木頭,有的是大理石,唯一的問題是——它們會動!
就在他們剛到這裡時,路明非就眼睜睜地看著對面更上層的一截樓梯忽然憑空消失了,還有一些其他的樓梯自動移動起來,對換位置或變化方向,連接到不同的地方。
「霍格沃茨的樓梯總共有一百四十二處,但你不需要走那麼多,你只需要記住在什麼地方應該跳過去而不是走過去不過記不住也沒關係,反正你會飛。」斯內普說,帶著路明非下樓。
路明非很想說自己其實不會飛。直到昨天看到鄧布利多給他看的記憶,他才知道自己還是個會飛的爬行種,但這一點他已經在剛才偷偷確認過無數次了,根本不知道自己當時是如何將那雙巨大的翅膀變出來的。
這也就意味著,萬一真的掉下去而又沒有變出翅膀來,那他就要在這裡墜樓而亡了說不定能被斯內普和鄧布利多用巫師的神奇手段救回來?
話說這個叫霍格沃茨的學校竟然這麼可怕嗎,走個樓梯都有掉下去的可能,還有什麼其他潛藏的危險路明非想都不敢想。
這樣的學校在華國絕對是要被整改到倒閉的!
正想著的時候,路明非又看見一副掛在牆壁上的畫像上的人正友好地向他招手:「你好,孩子,昨天晚上你被抬上去的時候怪嚇人啊。」
「你,你好」路明非有些不太適應地打招呼,不過總歸算不上被驚嚇了。
會動會說話的畫像,昨天見過,還見過一群呢,這離譜的一切和巫師沾上邊之後似乎都變得合理了起來。
路明非覺得自己的接受能力又提升了不少。
但事實很快便打了路明非的臉,就在這不算長的路程上,路明非見到了各種讓他嚇一跳的東西——
行走的甲冑、存在於現實中可以肉眼看見的幽靈,以及斯內普偶爾提上一句「這裡不能去,會死」「那裡不能去,會死得很慘」「必須捅這裡才能打開,不然會被送到其他地方,死的最慘」的各種離奇的門甚至連外表看上去是門,但實際上只是牆壁,或乾脆是陷阱的地方都有!
直到路明非總算是從「這個叫霍格沃茨的地方是不是什麼陷阱作戰堡壘而不是學校」這個問題中回過神來,他才注意到,自己已經跟著斯內普一路走到了霍格沃茨地下室的一個房間裡。
路明非環顧四周。
這地方似乎是一個教室,牆壁放著架子,架子上擺滿了各種用不知名溶液浸泡的動物組織標本,最前方是一塊黑板和旁側的一個巨大儲藏櫃,整體環境給人一種陰冷潮濕的感覺。
如果要說最為引人注目的,那當然是被放在老師講桌上的一個坩堝,四周放著一堆看上去就很離奇的材料,例如蛇牙、細小的像是某種蜂的蜇針鍋中還咕嚕咕嚕地冒著綠色的氣泡。
「這裡是魔藥課教室,你未來一段時間的學習都會在這裡度過,而我希望這個時間能夠儘快縮短。」
斯內普將不歡迎路明非的態度擺得很明顯,也有可能是他習慣這樣說話,「我會在教室前面煉製魔藥,有必要的問題可以問我,請注意,是必-要-的。
另外,未經我的允許,不能碰任何東西,未經過處理的煉藥材料大部分含有劇毒。」
「好。」
聽到那些材料大部分含有劇毒的時候,路明非不但沒有緊張詫異,反倒是暗暗地鬆了口氣。
總算是有一個符合他的預先印象的東西了,巫師的畫風就應該是這樣嘛!怎麼能沒有這種離譜材料煉製的藥劑呢?只要不是給自己喝就行。
「那,我要怎麼學習呢?」路明非好奇且期待地問,「就是那個叫大腦封閉術的魔法?」
「呵。」面對路明非好奇期待的目光,斯內普冷冷地笑了聲,掏出一個魔杖,指向教室前端旁側的那個巨大儲物櫃。
儲物櫃自動打開,早已被放在其中的書籍成群地飛出,來到路明非的面前的桌子上落下,自動摞好。書頁紛飛的嘩啦聲響中,隨著那些書越堆越高,到幾乎遮擋住路明非和斯內普之間的高度,路明非的表情也成功從期待演變到呆滯。
「這,這是什麼?」路明非結結巴巴地問。
「大腦封閉術是一門高端的,黑魔法防禦術中的防禦性魔法,路明非先生,而作為一個陌生世界的來客,你對魔法一無所知。」
斯內普看著路明非的表情,很是滿意地微微仰頭,用在路明非聽來格外殘酷的語調說,「所以,你必須從最基礎的魔法理論學起,否則絕對無法學習成功。」
「但是這」路明非瞪大眼睛看著那堆幾乎比他還高的書。
他能夠理解斯內普話語的意思,這番話翻譯過來就是——你從來沒學過數學所以不可能學會怎麼解一道奧數競賽微積分壓軸題。
誠然,路明非確實不想經歷那種「1+1=2,1+2=3,學會了嗎,很簡單吧,那麼下面我們來做一道微積分」的離譜事件,但
「這也未免太多了點吧!」
「當然不是所有都是魔法理論。」斯內普的一句話給了路明非希望。
但還沒等這希望熱乎一下路明非拔涼的心,斯內普就冷冷掃了他一眼:「還有一部分是巫師界的相關常識和體系書籍,因為你以後不知道要停留在這裡多久,所以這也是你必須掌握的部分。」
「咔嚓!」
路明非好像聽到了自己的心被徹底凍結起來的聲音。
「那個有沒有一種可能,斯內普教授,你們是巫師,會魔法對吧,或許可以用什麼魔法直接把這些書上面的知識灌到我的腦子裡?」路明非抱著最後的一丁點希望詢問。
「這種可笑的話大概從剛入學的小巫師口中都說不出來。」斯內普給了路明非最後一刀。
「砰」的一聲,路明非的心碎了。
他看著那座書山,回憶起初中時堆滿課桌足夠將整個上半身遮住的那些課本這些書竟然比那些加起來還要多!
明明是到了巫師世界,怎麼還要學習,而且還是讀書?不應該是愉快的學習魔法嗎?
不!巫師的畫風不應該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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