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瞬一年亦世 part 51

    江語默曾經認為，有些記憶會永生難忘，一輩子有多久，記憶就有多久，那些仿佛連貫鏡頭似的畫面會在腦海中深深紮根，牢固到堅不可摧，可如今，再回想時，事實卻恰恰相反，畫面里的整體輪廓漸漸模糊，取而代之的是若干個悽美又凌亂的碎片和少許定格的片段，它們時斷時續，靜止而清晰。

    她記得當時的背景，記得某人嘴角的弧度，也記得那黃色皮膚下的紋理，而這一切的一切，全都重疊在一起，威力遠比狂風驟雨來的強烈，它們拍打著她脆弱的心臟，敲擊著敏感的神經，捲走全部快樂，留下無盡哀愁。

    池皓白感受到那份萬念俱灰的悲傷，心疼的凝視著她，第一次，他發現她的心離他很近很近，他甚至可以輕易的悲她所悲，傷她所傷……

    他默默的把手搭在她肩上，給予無聲的安慰和力量。

    突然，手術室的門開了，一位護士急匆匆的跑出來，眾人一見，皆背脊發寒，江語默和陳媽媽猛地站起來，心已涼了半截，大家緊張的圍過去，焦急的問：「護士，病人怎麼樣了？」

    護士說：「情況不太樂觀，孩子失血過多，需要馬上輸血，醫院血庫儲備不夠，臨時調血又來不及。」

    她詢問：「你們誰是B型血，趕快跟我去抽血。」

    聽此噩耗，陳媽媽癱軟在地，她最怕的就是手術時血液不夠，可誰料，怕什麼來什麼，蘭蘭非她親生，又有先天性心臟病，他們夫妻倆很早就去驗過血，遺憾全是A型，家裡親戚也鮮少有B型血，一想到這兒，她捂著臉忍不住失聲痛哭。

    陳爸急的雙手撓頭，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好幾歲，這可怎麼辦！難道……雖然夫妻倆老早就有心理準備，但當這一刻真的來臨時，才知道什麼叫心如刀割。

    蘭蘭就這樣沒救了嗎！？

    江語默腿一軟，差點跌倒，她轉身就跑，被池皓白眼尖的一把攔住：「你幹嘛去？」

    「我去外面找！」她強裝鎮定的自言自語，「這麼大的醫院，一定有B型血的人，一定有！」

    「等你回來，這邊早沒戲了。」

    「我不管！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蘭蘭死，我必須做點什麼。」說著說著，她的眼淚奪眶而出。

    「慌什麼！」池皓白一擼袖子，沖護士說：「抽我的，我是B型。」

    剎那間，四雙眼睛齊齊看向他，江語默更是激動地抓緊他胳膊，顫著聲音問：「你是B型血？」

    「是」

    陳爸陳媽大喜大悲過後，雙雙過來，衝著池皓白拼命道謝。

    護士說：「你跟我來。」在眾人感激的眼神下，他們跟著護士去了抽血室。

    江語默邊走還邊在一旁不停地催他，直到看見鮮紅的血液順著管子流進血袋時，她才稍稍寬心。

    待護士走後，她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紅著眼給了他一個大大的微笑：「池皓白，這次真的謝謝你。」

    「你該謝我的多了。」他躺在床上，冷酷逼人，儘管面容憔悴，但仍無損氣質。

    江語默細心的用棉花幫他按住針孔，輕聲問：「疼嗎？」

    池皓白不屑，這也算痛？可心裡這樣想，嘴上卻得理不饒人，故作生氣的說：「廢話，不然你來試試。」

    「我又不是沒獻過。」她小聲嘟囔幾句，不禁鄙視道：「瞧你誇張的，哪裡疼了。」

    「你神經這麼遲鈍，當然感覺不到。」

    「哎呀呀，你就全當被蚊子叮了一下。」江語默嘻嘻哈哈的調節氣氛，誰知，他竟不吃這套。

    冷冷一哼：「你見過吸400cc的蚊子嗎？」

    「沒見過」她說，「不過我見過吸血鬼。」

    他瞅她一眼，指指屋頂，好心提醒她精神科在三樓。

    江語默嗯了嗯，順水推舟的接下去：「是該去看看了。」

    池皓白樂了，剛以為某人轉性了，結果沒過幾秒就聽她說：「天天對著您這位吸血鬼，不瘋也難。」

    霎時，某人臉色一沉，凌厲的瞪她。

    正當兩人抬槓鬥嘴不亦樂乎時，一名小護士進來，貼心的為他準備了一盒牛奶和幾塊巧克力糖，讓池皓白補充一下營養，江語默望著小護士一臉嬌羞跑出去的背影，不由搖搖頭，她咂咂嘴，暗嘆現在的小姑娘怎麼如此天真？等她見識到某人邪惡殘暴的內在後，就會明白，以貌取人簡直比賭博還危險。

    池皓白見她直勾勾的盯著食物，可憐巴巴的咽口水，唇角一揚，善解人意的問：「餓了吧？」

    江語默迅速點頭，從昨晚到現在，她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現下早已飢腸轆轆，聽池皓白的意思，說不定可以分她一點，頓時，某人的形象徒然高大起來，她滿懷感恩的望著他，雙眸迸發出極度的渴望，明亮似群星。

    他明知故問道：「想吃？」

    「嗯！」再次重重點頭，「我想吃巧克力。」

    她伸出食指，弱弱的比了個一：「我就吃一塊，可以嗎？」

    聞言，池皓白大手一揮，溫柔的說：「當然……不行！」他麻利的把巧克力全塞進嘴裡，打開牛奶，在江語默犀利的眼神下，悠哉悠哉的喝起來。

    還火上澆油的在旁邊叨叨：「江語默，獻血專供！你懂不懂！懂不懂！」

    頓時，怒氣直衝腦門，如果不是池皓白有恩與她，江語默此刻的雙手已經撓向某人的俊臉了，她餓得發暈，有氣無力的蔫在一邊裝死，哪還有精力跟他較勁。

    可池皓白顯然不肯放過她：「餵」他踢著她的背，問道：「你打算怎麼報答我？」

    「讓給你吃東西還不夠？」她狂翻白眼，沒好氣的說：「難不成還要我以身相許？」

    本以為池皓白又會藉機損自己一番，誰料他竟說他不介意。

    江語默乾笑兩聲，開玩笑的說：「別，這樣多委屈你。」

    他濃眉一豎，「怎麼？你還不願意？」

    「我……」話未成形，就見池皓白把喝完的牛奶盒狠狠的砸到桌邊，威脅她說：「你敢不願意！」

    他賭氣道：「不然你陪我一袋血！」

    江語默一怔，昏沉的腦袋徹底被震醒，忽地，她笑的眼淚橫飈，糟糕的心情也隨之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