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束久違的,讓他陌生的,卻又感覺似乎以前見過的光亮。
那團光亮,雖然模模糊糊,若隱若現,但是在他滿眼滿世界的黑暗中,讓他只須臾之間,便捕捉到了。
他心中狂喜,將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團模糊的光亮上,看著和束光亮,慢慢地,慢慢地變化。
安陽公主仍然在定定地盯著他的臉,她的心早已是一沉再沉,沉到了谷底。
自己的兒子,生他養他這麼多年,她自己了解。
他不說話,只是那結果太殘酷,他不忍心讓她們知道。他從來都是這樣,寧願自己承受所有的失敗和失望,也不想讓別人分擔絲毫。
看來,這次,又失敗了。
她抬手擦擦眼角的淚水,神情一片堅定。
失敗了,那有有何關係?還有機會的,她相信,一定能找到對的方法,一定能治好的。
顧婉心裡冷冰冰的,但是仍然帶著最後幾分期望。她多麼希望,希望看到,他能夠突然之間,對她微微一笑,說:我看見了。
這是多麼簡單的一句話,簡單到不費任何力氣就能夠說出來了。但是同時她也知道,就是這句簡單的話,根本讓人無法簡單地開口。
顧婉抿了抿『唇』,接受了這個事實。
結果,有了,失敗了,再次失敗了。
本來是嘗試,失敗了就失敗了,但是這次,是她找出病因之後的對症下『藥』,結果,依然失敗了。
顧婉突然茫然了起來,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到底該怎麼治?
心裡壓抑的很,仿佛有一塊千斤大石壓著一樣,讓她喘不過氣,讓她要窒息。
「昨夜下雨了,何故穿的這麼少?」
一道溫潤的聲音,劃破天地蒼穹,披著清晨的雨『露』,帶著清新的氣息,悄然地擦過她的耳際,落在她的心裡。
他的這一聲略帶責備的關懷話語,恰似昨夜的絲絲細雨,滋潤著她的心田,讓她剛剛枯萎的希望之苗,再度被喚醒,被灌溉,被滋養。瞬息間,枝繁葉茂。
顧婉震驚,又不敢相信。
「你看到了是嗎?你看到了是嗎?」顧婉扯著他的胳膊,大聲吼道,聲音顫抖。
因為太過於『激』動,眼睛裡早已滾出淚水,她卻不自知,更沒有擦去。
她看著他,他清俊的臉上,依然帶著笑意,笑得優雅從容,笑得溫暖融融,笑的從容淡然。
是的,他看到了。
當那束光出現之後,緊接著,一點一點地變化,從最開始的模糊一團,慢慢的清晰,慢慢地變亮,直到最後,他能模模糊糊地辨識出來。
一個『女』子,她穿著淡黃『色』的單薄衣衫,宛若穿過重重黑暗,又越過層層光影,翩然向他走來。最後,在那五彩光影的『交』匯處,微微一笑,身姿盈盈一點。
他看到的那團光亮,就是她的身影。
模模糊糊的,但是仔細看,他也能夠看清,這個『女』子,她大大的眼睛,以及,眼睛裡滿滿的焦慮和緊張。
是他,讓她擔心了。
沒有見過她的容顏,此時一見,果然,與他在心中描繪的並無不同。
那一身靈動,單薄的衣衫無法遮掩,任憑誰,也不能夠忽視。
她常對他說:你就像陽光和『春』風一樣,能溫暖人的心。
但是殊不知,她才是陽光和『春』風,她才能在眨眼間,給人溫暖,給人希望。更是,給了他重獲新生的力量。
她穿著素『色』的衣衫,這明媚的顏『色』,如此時的鵝黃嫩柳,悠悠吐著芬芳。並不鮮『艷』,只清雅淡淡。
這清新淡雅的形容,與她的『性』格一樣,不事張揚,卻又帶著自己的堅持和倔強。
她像一個仙子一樣,帶著一身驚世絕俗的靈氣,悄然飄至人間,徜徉在他身旁。
今生,能遇見她,能相識她,是他這輩子,最『精』彩,也是最無怨無悔的事。
接下來,『交』給時間,『交』給他,讓他給她一片『春』『色』滿園。
只是,『春』日微涼,衣衫單薄,他怕凍著了她。
「你看見了是嗎?」顧婉再次喊道。
這驚喜,讓她簡直要瘋掉了一樣。
宋文修被她拉扯著,搖晃著,看著她這副讓他欣喜讓他痛的樣子,輕輕地點了點頭:「不甚清楚。」
這一瞬間,當她見他點頭的這一瞬間,顧婉感覺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擔憂,所有的希望化作的失望,失望化作的絕望,絕望又萌生的希望,如『潮』水般,一個大『浪』,向她撲來,將她打翻。
不管不顧的,她完全出自本能,不受意識的控制,她撲到他的懷裡,摟住他的頸項,大聲哭了起來。
她哭,不是因為悲傷,是因為大悲之後的大喜。
本來都已經接受了事實,接受了失敗,但是不曾想,她沒有失敗,她成功了。
她成功了,她治好了他的眼睛,她讓他又能夠看得見光明。
她的成功,更是他的成功。從他睜開眼的那一刻起,他就告別了黑暗,他走進了光明,他迎來了新生。
對啊,他這樣良善的人,溫和的人,完美的人,是不應該、不能有缺陷的,他必須要好起來,她必須要讓他好起來。
現在,她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
沒有別的話語,她也說不出別的話語,所有的話,全都化作了淚水,化作了那痛徹心扉卻又『激』『盪』人心的哭聲。
宋文修笑意依然,反手抱住她。他的心,似乎在陪著她一起哭。
她的哭聲,她的淚,一聲又一聲,一圈又一圈,『盪』滌著他的心。說不出什麼感覺,『激』動,感動,興奮,亦或是,憐愛。
所有的感覺,化作的不是話語,而是他『唇』邊那一抹溫柔笑意。
原來,喜歡一個人,就是這種感覺,她哭他也哭,她笑他也笑。簡簡單單的,沒有其他,就是這樣。
輕輕地抱著她,他很貪戀這種感覺。他也想緊緊的抱著他,但是不知怎麼的,他的手臂不敢收緊,就好像,怕把她抱壞了一樣。
顧婉抱著他哭了好一會兒,正當宋文修要安撫她的時候,卻突然感覺頸上一松,懷裡一空。
倏然之間,顧婉便離開了他的懷抱。
她眨著眼睛看著他,眼睛裡還滿是淚『花』。
顧婉擦擦眼淚,有些不好意思。她這是怎麼了?怎麼就哭了?他好了,這不是天大的好事嗎?怎麼就哭了呢?
她的倏然離開,讓宋文修感覺心裡一空,但是他依然笑看著她。
明明是第一次見,卻像是早已熟識了一樣,那種久違的感覺,讓他倍覺和暖。
明明是早已熟識了,他卻又像是第一次見一樣,怎麼看都看不夠。他看到,她帶著淚的臉上,已經『露』出了明媚的笑顏。就像今天雨後的陽光一樣,澄澈,溫暖。
「真的好了嗎?」一直『激』動的說不出來話的雲裳,突然問道。
她這一問,將驚呆的安陽公主也驚醒了。
「文修,你真的看到了嗎?」安陽公主『激』動地問著,忙起身,走到他身邊。由於太過『激』動,將桌子上的茶盞給打翻了。
太不可思議了,太讓她驚喜了。本來都已經沒希望的了,轉瞬之間,他又看見了。
她的兒子,在黑暗中生活了十幾年。
現在,看到了,總算是看到了。他看到了,她死也能瞑目了。
宋文修聽見她問話,轉過頭看著她。
這是朝夕陪伴他、照顧他的母親,雖然此時在他的視野里,仍然有些模糊,不太清楚,但他知道,他確定,這是他的母親。生他養他,為了他簡直要累死痛死的母親。
「母親。」一時間,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太多的話,說不出口,千言萬語,只化作這一聲低沉動容的輕喚。
聽他喊她,安陽公主腦中突然一片空白,衝上前去,將他緊緊地抱在懷裡。
這是她唯一的兒子,唯一的希望,他就是她的命。他現在好了,真的好了,再也不會有任何缺陷。從此以後,他也會和其他人一樣,有正常的人生,幸福的,完美的。從今以後,他要好好的,她能給的一切,她都給他。
宋文修被她緊緊地摟在懷裡,感受著她的狂喜和『激』動。她的哭聲,不是哭,更像是一種發泄。這十幾年來的擔心憂慮、痛苦無奈,一時間,像是洪水一樣,奔騰而出,咆哮著、翻滾著,流出了,就不再回來。
如果說剛才他還能夠安然以對的話,此刻,他再也忍不住了,眼角慢慢地濕潤了起來。
十幾年來,母親的辛苦和執念,他都明白,全都明白。有時候甚至痛恨自己,如果不是他的話,她一定會過得很幸福很快樂。
現在他好了,他會用以後的幾十年,去回報她,去彌補她,再也不讓她擔心。
顧婉見狀,眼淚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這一幕,期盼著,期盼著,就盼來了。
但是其中的艱辛,其中的困難,又有誰能夠知道?
顧婉擦擦眼淚,轉頭看了一眼雲裳,見她此時也是淚流滿面,『抽』噎不止。
當困難過去,迎來的,必定是幸福人生。以後的人生之路,她希望他,會很幸福。
***
這一章寫的我自己都感動了,用了平時寫兩章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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