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6歲半讀的小學一年級。
上學第一天是老媽送去的。
第二天,已經行動不便的爺爺非要跟老媽一起送我去上學。
我不想上學,在校門口拉著爺爺的手,跳著腳哭著說:爺爺,爺爺,我不想讀書。
爺爺很是不舍,拉著我的手不放。
最後是在老媽雙眼惡狠狠地注視下,我才迴轉身,哭著進了學校。
放學後,是大姐來接的我。
大姐一路不說話,也沒有像平時一樣給我買麥芽糖。
還沒有到家,就看見家門口擺著許多花圈。
我回頭笑著對大姐說:大姐,你看好多白花!
大姐一把拉住我,快步向前,在家門口使勁一扯,把我甩進屋裡,朝我屁股就是一腳。
我趴在地上大哭。
屋正中擺著爺爺的黑白相。
送完我上學,回家路上,爺爺邊走邊和老媽說:管好肆兒,少惹事。
走著走著,突然一個趔趄,然後緩緩坐在了地上,偏倒過去,眼神渙散,已經說不出話來。
老媽坐地上扶著爺爺,問的第一句話,也是最後一句話:爸,盒子真的沒了?
爺爺看著老媽,努力著想要說什麼。
一番掙扎,喉嚨里傳來「咕」的一聲,眼睛一閉,溘然長逝。
爺爺走了,大姨沒有回來。
老爸動用了幾個湖南戰友的關係,也沒有打聽到大姨父老家的具體地址和聯繫方式。
二姨過來了,看著奶奶哭暈,全程坐一旁一言不發。
倒是二姨父跟著老爸前前後後跑著。
爺爺出殯的頭一晚,老爸帶著我守夜。
老爸摸著我的頭,說:以後別學你媽,你是男人,有些事一定要拿得起放得下。
我似懂非懂的點頭。
熬到凌晨,確實堅持不住了,靠著老爸打了一個盹,做了我有記憶以來第一個有記憶的夢。
一個飄忽不定的影子,在我的面前輕輕搖晃。
我始終看不清它的臉,雙手使勁也夠不著它的身體。
它不停地笑,還不停朝我耳邊吹氣。
耳朵很癢,想撓,但是仿佛再努力一根手指頭也動不了。
我一著急,突然喊了一聲:三姐!
然後炸醒過來。
老爸嚇了一跳,問我:你喊什麼?
我渾渾噩噩地說:三姐喊我。
老爸一臉凝重看著我,起身抱著我回到裡屋,蓋上被子睡覺。
然後把老媽喊了起來,我一時睡不著,聽他們兩個人在外屋嘀嘀咕咕了半天。
許多年後,我聽老媽說,她當時嚇得要死。
三姐走了以後,我們家只有大姐、二姐。
我從來沒有見過三姐,家裡在我面前也從來沒有提過我有個三姐,她長什麼樣我都不知道,僅有的幾張照片,也都被老媽收撿起來。
沒睡多久,我就被叫了起來。
睡眼朦朧的我站在凳子上,最後看了一眼爺爺,他躺在棺材裡,臉上肌肉凹陷,蠟黃無光,平靜安詳。
我伸手摸了摸爺爺的臉,冰涼,感覺涼到了骨子裡,全身不由自主地起雞皮疙瘩。
我第一次對死亡有了最真實的觸感。
冰冷且僵硬。
喜歡逢人不說人間事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8s 3.671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