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楓還道是宮雨兒前來,心中驚喜過望,猛地回頭看去,但見叢林之中空空蕩蕩,哪裡有半個人影?他正疑惑不已,突然又聽到一陣吱吱吱的聲音,仿若是靈猴猿猱的啼叫,他自上峨眉山以來,已經見到不少猿猴出沒,便是那攀援之術,也是學自於一調皮的猴子,當下已經見怪不怪,頗為尋常了。
他抬頭一看,發現果然是一隻靈猿,但此猿頗為古怪,身形如幼兒大笑,但全身雪白,無一絲雜色,對著自己抓而惱騷,齜牙咧嘴,仿佛是在示威,又似在抱怨。
寧楓見狀失笑,想不到連一隻猿猴都欺負自己,便大聲叫道:「猿兄,難道這裡是你的地盤,你在怪我侵入此地,逐我離去麼?」
那靈猿也不知有沒有聽懂他所說之言,又是搖頭又是點頭,手舞足蹈了半天不知想表達什麼,又見寧楓滿面疑惑,全無回應,竟又是隨手在樹上摘了一個野果,嗖的一聲朝寧楓投去。
寧楓見狀微有怒意,叫道:「猿兄,就算這是你的地盤要逐我離去,也不能如此著急,得讓我收拾……哎呦……」他說話之時右手凝指飛速伸出,意圖擋住擊來的野果,哪想到只是眼前閃過一道紅光,那赤色果子竟已打到自己的額頭之上,劇痛難擋,以手摸去,已經起了一個大包。
他見這一擲又急又快,力道奇大,竟來不及閃躲,不禁驚訝萬分。要知道,他曾服用過太乙神丹和太乙捧香丹,兩種皆是取天地靈藥煉製,功效非凡,此刻其體內已然有極為充沛的靈力,而且經由幾日修行,這些靈力已經大半被化為己用,蘊藏丹田之中,只要心念一起,運靈入脈,當有千斤之力,奔馬之疾。不想這野果飛來,他來不及反應,便已被擊中。
寧楓當下對這奇異白猿生出幾分好奇,想自己修煉多日,竟連一隻猿猴也打不過,還談什麼報仇雪恨?心中又生出幾分好勝之心,便叫罵道:「猿兄,你以為我怕你麼?你如再擲一顆,我可要還手了。」
白猿果真如寧楓猜測一般,極有靈性,能夠聽懂人言,還沒等他話音落下,便又擲出一果。這次寧楓早有準備,抬手便擋,只覺此次力道更大,雖將其擋住,但整個胳膊都疼痛難耐,竟已麻了。
寧楓終於不堪忍受,暗想:「想必此乃奇異靈獸,天生力量便大,我欲使出五行術法,又怕傷著這等天地靈物。我便追上你,封住你全身穴道,再羞辱你一番,以泄心頭之恨。」他想罷陡然運靈入足,腳下氣浪升騰,身形疾如閃電,向白猿撲去,心中只道此番定然是一擊必中。
哪知道寧楓身體尚在半空之中,那白猿便齜牙拍胸,似在譏諷嘲笑,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它轉瞬間消失在眼前,寧楓這一招勢在必得,又快又疾,此時已經來不及變勢轉向,只得落在枝幹之上,突聽身後傳來猿啼,大叫不好,果然身後又是一痛,差點跌落下去。
寧楓此時心頭驚駭狂怒,無以復加,他修煉數日,雖不敢稱已入高手之境,但也是小有所成,不想剛出洞門便被一白猿戲弄,哪裡還能忍受?當下不再手軟,心中所學盡數使出,青木靈力在經脈之中肆意奔走,化為春木法訣,白猿所在的枝幹之上頓時生出無數綠藤,欲將其纏住。
白猿倒是一點也不慌張,在巨木只見閃轉騰挪,寧楓的春木訣沾不到它分毫。他心中氣極,火球之術、凝冰術、落岩術……紛紛使將出來,一時間叢林之中五靈齊放,七彩光芒飛舞,絢麗異常。但這些不過都是簡單術法,白猿速度又是快逾閃電,肉眼莫辨,便是偶有一招半式擊在其身上,也是皮糙肉厚,不痛不癢。
如此鬥了片刻,寧楓又氣又急,在白猿面前便是一息也極為寶貴,而五行術法凝氣口訣皆是頗為耗時,他當下索性放棄道法,直接御風飛行,在白猿身後苦苦追趕,以期等這靈獸氣力耗盡,再一舉將其制住。
白猿似乎是看出了寧楓所想,不停地朝他吐舌咧嘴,在巨木上奔跑之間還時時的停下身來等待片刻,在寧楓以為將要抓住它的一瞬又疾速躍起,跳至別處。
半個時辰過後,白猿速度絲毫未減,倒是寧楓自己空具磅礴靈力,卻占不得絲毫上風,最後終於體力不支,跌落地上。又見白猿欲摘野果投來,寧楓氣得笑出聲來,大叫道:「猿兄,我反正打不過你,追不上你,你便擲吧!看將我打死了誰還陪你玩!」
他閉上眼睛任猿宰割,哪知等了片刻也未感到疼痛,待睜開眼時,只見四周巨木之上空空如也,那白猿已不見蹤影。寧楓終於大大的鬆了一口氣,渾身酸痛麻癢,又加上數日未曾修習,終於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第二日清晨,朝陽尚未升起,仙人洞前露水瀰漫,昏暗陰深,寧楓這些天日日修煉,夜不曾寐,疲憊之極下也未夢到紅光刀劍,無比香甜,不知過了多久,他又聽得耳畔傳來一陣吱吱吱的聲音,半醒之間以為不過是山間靈猴出沒,眼也不睜竟又睡去。
白猿站在樹梢抓耳亂叫,見寧楓始終不醒,不耐煩之下抓起身旁的一個紅色野果向他投去,只聽啊的一聲,寧楓嗖的跳起來,抹掉臉上的漿汁,怒氣沖沖地四下搜尋「偷襲者」,待見到是白猿之後瞬間氣焰消失,苦笑道:「猿兄,連睡覺也不讓睡麼?」
白猿聞言拍胸犼嘯,寧楓見狀急忙說道:「好,好!不睡就是了,但是我答應過別人要在此待半個月,時間一到我立馬就走,絕不逗留片刻,怎樣?」白猿似是沒有聽懂,一直在樹幹上亂跳,如此過了片刻,見寧楓依然默然站在原地,便又連續投擲野果,攜有裂風之聲,擊勢驚人。
寧楓不禁又生怒意:「猿兄,你道我真怕你麼?今日不抓到你,我絕不甘休。」他嗖的一聲躍起,如閃電掠空,迅疾無比。白猿也是急速閃躲,仿若一道飛瀑白練在林間上下交織纏繞,不時發出嘲笑之音。過了片刻,寧楓終因靈力耗盡又頹然落下,大口喘氣,白猿也不繼續,反而摘起幾顆碩大的野果咧嘴吃了起來。
寧楓見之苦笑,猛地腦中靈光一閃,悟道:「猿兄若是一早便拿起如此沉重巨大的果子投我,我哪裡還有命在?且它隨著我的身法忽快忽慢,難道……它竟是在教我練功麼?」當下又驚又喜,暗想:「猿兄定然是看我心中悲苦憤懣,才有此好意,它與我非親非故,從未相識,竟然肯真心幫我,難道我能拂了其一片心意麼?」
他想罷,神識遊走全身經絡,恍如洶湧澎湃的江河,將那些藏匿於其中的仙丹藥力盡數調起。丹田像是乾涸的河床被暴雨澆灌,經脈之中湧起一股暖洋洋的熱流,愜意無比。寧楓大笑:「猿兄,再來。」說罷便躍然跳上枝頭,白猿急忙吐出嘴中的果子,粗壯的後肢一蹬,便感覺攔腰粗的巨木都是劇烈搖晃,它純白身影上下跳突閃爍,已經分辨不出其置身何處,空中的殘影縱橫交錯,如白龍一般。
寧楓知曉自己絕難追上,但其心性堅韌,要此刻認輸也是不可能,他咬緊牙關,不顧渾身筋骨疼痛,已經沒有知覺,只是憑藉著神識中的一點點感應以及四周呼嘯的風聲判斷白猿方位,伺機攻擊,但每次皆是落空,功敗垂成。
如此過了數天,日夜不輟,一人一猿在林間交相追趕奔逐,整個密林被四散迸射的靈力絞得一片狼藉。一夜,寧楓閃到一處枝頭,不想腳下酸麻,靈力不支,竟從高達數十丈之處跌落下去,掀起一片塵土。
「這般下去,怕是永遠也追趕不上猿兄,徒費了其一番心血了!」他心中懊惱沮喪之極,抬頭看去,白猿仍未停歇,一直在高空之中上下奔騰,似與天地融為一體。
寧楓雙目緊緊盯著白猿身影,初時只見無數道白光交織,猶如漫天雲霧,漸漸地,他眼中景象越來越模糊,瞳孔渙散,整個人都如在狂風中跌宕漂浮,不能自已,待看到最後,寧楓只感覺自己與白猿同在,周圍雲霧殘光消失不見,靈猿身影在樹梢枝葉間凝住,仿佛是已經被自己封住穴道,不能動彈,他驀地一喜,想要起身將其抓住,可眨眼之間,卻又換至另一處。
寧楓心頭失望,便就這般怔怔地看著,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的白猿不再移行換影,也不再左右奔突,但卻是像分出八個分身一般,同時出現在八個位置,仿若時間靜止,天地凝滯,他只覺神識中嗡然作響,如雷霆炸裂,驚鼓轟鳴,大叫道:「哈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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