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楓初時極為擔心峨眉眾人,此時見夢慧大師一體素衣,但周身氣魄清麗,如山間和風,竹林清泉,雖是淡泊靜雅,但在上萬魔教妖人面前也絲毫不落下風,且隱隱間似是將滿山的妖風邪氣都盡皆壓制,他心中不禁暗暗讚嘆:「不愧清靜佛之名。」
「呵,夢慧大師,想不到數十年未見,連所謂的玄門神帝妙應仙人都已經仙去了,你倒還是如此光彩照人,便是妹妹我也是很羨慕呢!」說話之人乃是一黑衣女子,裙裳飄飛,妖嬈艷麗,其手執有一白色骨狀魔笛,看來剛才那笛聲便是由她吹奏。
眾多峨眉門人聽其侮辱師尊頓時大怒,紛紛出言呵斥叫罵,側峰上的寧楓聽罷卻是心頭劇駭,如狂風掀起巨浪,驚濤不絕,妙應仙羽化一事除了遊仙山仙師師徒以及夢慧大師和宮雨兒之外,天下間再無別人知曉,這魔門妖人如何知道?
宮雨兒俏臉繃緊,凝視場下黑衣妖女,心中驚詫駭然絲毫不下於寧楓,此刻雖是艷陽高照,山間微風和煦,但今日之事卻是籠罩有茫茫迷霧,撲朔迷離,便是她平日冰雪聰明,玲瓏剔透,一時也想不明白。
先不談這些妖人如何知曉妙應仙羽化一事,便是魔門擅自攻山,必會引來天下正道之怒,他們何苦如此大費周章,集結萬人之力?難道僅僅是為了報當年峨眉派參與道佛兩門一起破除魔教的舊仇麼?
兩人正自疑惑之時,夢慧大師卻仍是滿面淡然,說道:「多謝李施主掛念,貧尼既歸得釋門,這幅皮囊早已不甚在意了!」
黑衣妖女呵呵嬌笑,似怒還嗔,竟是千種嫵媚,萬般風情,峨眉派中有些許男弟子已經是看得口乾舌燥,滿面通紅,便連寧楓也是心頭撲撲直跳,陷入無盡遐思之中,直到大腿之上傳來一陣劇痛方才醒轉過來,耳邊聽到嬌聲喝罵:「見到個魔教妖女便連家仇族恨都忘了麼?臉都丟光了!」
寧楓心中羞愧,不敢回聲,只是聚性凝氣,默念師父傳授的靜心法訣,驅逐心頭雜念。
「呵呵!」魔教妖女咯咯笑道:「夢慧姐姐,為何這般生分?難道忘了我們數十年前的交情了麼?」其眉眼俏麗,言語含春,但卻透出無盡的森然冷意,直叫在場中人渾身一震,頓時從剛才的狐媚誘惑之中醒了過來。
夢慧大師不為所動,口誦佛號,終於問道:「不知李施主從何得知妙應仙羽化之事,據貧尼所知,他學究天人,醫術更是古今無雙,有何人何事能讓其突然登入仙界?我峨眉派卻是未曾得知一絲消息。」
黑衣妖女笑道:「難道夢慧師姐自從被封了清淨佛,便真的進入了清淨天,一心只頌佛陀之言了麼?妙應仙人化羽一事,我神門早已上下皆知,你又何必裝傻?」
「魔教都已知曉?」寧楓不禁心頭生出俱意,渾身顫抖,雖曾聽說魔門弟子遍布天下,耳目眾多,但此事絕不可能隨意泄露,難道……竟然是天地仙師師徒二人傳出?可是仙師王緯玄心性孤傲無比,絕不可能與魔教同流合污,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宮雨兒見身旁的寧楓面色凝重,輕聲道:「寧哥哥,先別擔心。妙應仙已經消失於江湖有數十年,仙蹤縹緲,無人得見。定然是這妖女自己妄加猜測,此番到峨眉來也只是藉機向師父驗證此事,只是想不到被她瞎貓碰上了死耗子!」
寧楓點點頭,當下也只有這樣才說得通,不過魔教若真是如此大費周章前來驗證妙應仙人生死之事,那他們定然是已經設下驚天之謀,為害天下,說不定當年滅族一事也與此有關。
不知為何,寧楓一直隱隱覺得,上萬普通村民被無故屠殺於白絕山谷,其背後定然有著不為人知的陰謀!
夢慧大師聞言面無表情,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若李施主所言確實,那可真是中土道佛兩派的一大損失。不過此事還需太清門人親自發出訃聞,李施主莫要聽信旁人胡言。」
宮雨兒悄聲對寧楓解釋道:「太清門便是你師父妙應仙的師門,不過他後來辭了掌門之位,便閒雲野鶴,遊歷江湖去了。」
寧楓失笑道:「怎麼感覺你比我這個徒兒還要了解我師父一般?」
宮雨兒不屑道:「誰知道呢?連我也不禁要懷疑,你到底是不是妙應仙所收之徒了!」
兩人鬥嘴之時,那魔門妖女卻是黑裙飄揚,滿身逸散出沖天陰冷之氣,不少修為尚弱之人不禁氣血凝滯,渾身僵冷。她見夢慧大師淡泊如清風,不禁冷冷道:「你們這些所謂正道之人,私下裡明爭暗鬥,全靠妙應仙苦苦支撐,只會仰仗其神帝的餘威震懾江湖,此時又怎會報出他的死訊,自亂陣腳呢?」
夢慧大師不欲與她爭辯,淡淡道:「此言再說無益。難道李施主今日上山來,便是與貧尼說這些傳言之語麼?」
妖女陰寒面容轉瞬即逝,又恢復嫣然笑意,便如春冰消融,百花初綻,她緩緩向前走出一步,笑道:「夢慧師姐果然厲害,我神門今日前來,是尋找一名叛逃的弟子的。」
夢慧大師緩緩道:「你教有弟子逃出,為何到我峨眉山來尋找?而且還如此興師動眾?」
妖女纖纖玉手捏住手中玉笛不住把玩,口中卻冷冷道:「卻教夢慧師姐見笑了,只因那弟子身上有事關我魔教一大機密之物,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只要夢慧師姐將其交出,神門眾人立即下山,我還會對師姐躬身賠罪,如何?」
宮雨兒聞言咬牙切齒,說道:「這妖女憑空編造出一個叛逃的弟子,若是我峨眉交不出人來,她下一步必然以此為藉口上門搜山,當真是卑鄙無恥!」
寧楓默然不言,心中覺得此事怕是沒有那麼簡單。
夢慧大師問道:「我峨眉絕不會藏有外派之人,不知你門下弟子叫何姓名?」
黑衫妖女一雙魅惑雙眸掃視峨眉眾人,咯咯笑道:「他只是一個籍籍無名之輩,不過夢慧師姐定然知曉,其名字便叫做寧楓!」
「什麼?」宮雨兒忍不住驚呼出聲道:「寧哥哥,這妖女要找的竟然是你?」
寧楓也是目瞪口呆,茫然不知所措,半天才緩緩道:「我與這妖女素昧平生,見也沒有見過,她怎會知曉我的名字,難道……真的是仙師和司馬麼?」他使勁搖了搖頭,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
便連一直飄然而立,淡定平靜的夢慧大師也是面色驟變,驚聲道:「寧楓?」
黑衣妖女見狀笑道:「看來夢慧師姐果然是知曉此人了,現在便將其交出如何?」
夢慧大師左手垂下,右手凝出法印,問道:「寧楓此人我確曾見過,當時我觀其面目清秀,身形奇峻,不像是你教中人,便與其交談了片刻。不過他數日前已經下山,早就不在峨眉了!」
寧楓心中暗暗愧疚:「原來大師真的為了保護我方才將我禁足於九老仙人洞中,只是不知道她是如何得知魔教將要上山來,還要捉拿於我?」
一旁的宮雨兒似是知其所想,便道:「師父她修有玄門三式,也就是太乙、奇門、六壬之術,定是早就算出今日之事!」寧楓聞言暗想:「玄門三式?便是師父刻在石洞壁上的那些麼,看來夢慧大師與師父關係果然非同一般!」
魔教妖女聞言笑的花枝亂顫,說道:「想不到只見過一面,夢慧師姐便這般袒護於他。我神門數千弟子早已將峨眉山包圍得水泄不通,如果他已經下山的話,便不會來打攪夢慧師姐清修了!」
夢慧大師淡淡道:「李施主若不信,那貧尼也無話可說。」
魔教妖女黑衫飄飛,目色陰冷之極,如寒冬飄雪,說道:「夢慧師姐當真是決意不肯交出我神門的叛徒了麼?」
夢慧大師凝視其眸,說道:「非是不肯,而是其確實不在山上。」
妖女與夢慧大師對峙一會兒,但見對方身形一動未動,如古僧入定般,無悲無喜,無憂無怒,不禁心下大驚。她剛才御使魔門攝靈真訣,若是尋常人等早就被其蠱惑控制,不想真訣靈力方一接觸夢慧大師其身,便如泥牛入海,毫無波瀾。
她雙眸一轉,看到夢慧大師身後數百弟子皆是手執靈器法寶,面現恐懼驚慌之色,便呵呵笑道:「夢慧師姐,你就算不擔心自己,難道便忍心為了一個無名小子而牽累了峨眉派的這些如花似玉的弟子麼?」
她話音剛落,夢慧大師便聽身後傳來一聲尖叫,寧楓循聲望去,只見一名女弟子面色大變,雙手使勁敲擊腦袋,似是痛苦之極,宮雨兒驚道:「靈曼師姐!」寧楓想起這是那日在靈陵太妙殿前所見到的峨眉弟子,不知道那妖女使用什麼妖法竟能隔空讓其煎熬苦痛如此。
夢慧大師連忙回頭呵道:「快給靈曼服用七星辟惡丹!所有人都緊閉神識,不得妄動!」
魔教妖女拈指笑道:「夢慧師姐還是那般天真,這樣我便沒有法子了麼?」但見其雙眸閃過靈光,陡然變大作數倍,那些不小心瞧見其光影之峨眉弟子頓時又是渾身癱軟,口中大叫不止。
寧楓心中驚怒之極,他雖對這些峨眉弟子素不相識,也不是行俠仗義之人,但是他們此番是被自己所牽累,他如何能夠隱藏身形,明哲保身,當下便欲衝出,突聽峨眉弟子中有一人大聲叫道。
「我知道,我知道寧楓現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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