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著一隻裝滿物品的竹簍,張聞風在二十餘丈外的溪水邊,目送用粗繩綑紮背著兩三頭狼屍的漢子們離去。
自始至終,那些異人沒有放鬆警惕,即使大部分漢子瞄向狐女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手中握著的弓箭或利矛,沒有絲毫鬆懈動搖,隨時能夠發起勐烈的攻擊。
辛月與走在最後的魁梧大漢隔著老遠距離,相互行禮道別。
驢子熘達著從林子鑽出來,道:「趺山鎮派出十個人停在半路的林子裡,好大一陣沒有動靜,看情形是等著接應這些人回去,他們還真是夠小心的,防著咱們黑吃黑。」
張聞風笑道:「小心無大錯,這地方活著不容易。」
他即使聽不懂對方的語言,也管中窺豹,看出人類勢弱,住得分散,周圍野獸妖物環伺,可能城鎮之間還時常攻擊火拼,能活下去是一種看天意的運氣。
「那我再去看著他們,老瘸子經常說『窮**計』,咱們現在大賺了一筆,別被他們生出異心趁機圍攻,那些傢伙一個個長得不像良善之輩,滿臉匪氣。」
驢子得得又鑽林子跑了。
它和老瘸子一樣,受不得清冷,喜歡湊熱鬧。
張聞風囑咐一句,放下背簍,和辛月繼續動手清洗晾曬皮子。
兩人都知道此地不可久留,待久了是考驗人性。
忙完之後,張聞風去附近砍了幾根特別結實柔韌的細藤,和一捆野麻杆,編織簡單的藤簍和麻繩,辛月生火將昨晚剩餘的大半個狼腿切片,加根莖、紫靈參須子煮湯,巨大的骨棒砸開,濃稠的骨髓加進去一起熬煮。
飽餐一頓,晾曬的皮子基本上幹了。
驢子背部兩側綑紮著藤簍和竹簍,裡面墊著破裂後切開的皮子,將寶物用分切的狼皮仔細裹著分隔,中間填充揉碎的茅草,裝進兩個簍子,免得碰撞壞了。
其它完整皮子用竹竿加麻繩綁縛蓋在驢子背上,小山一樣收穫滿滿。
辛月從大腿到胸口位置,圍著她用腕刃裁切的狼皮短裙,用皮子腰帶綁紮,模彷異人的穿戴裝扮。
整個人充滿著野性和狐媚的柔弱,越發顯出特別的魅力。
「閭子進,他們不會防備你,你走後面注意著動靜,我們走前面,相隔三丈左右,希望趺山鎮的異人不要做蠢事。」
張聞風分派之後,接過辛月用細麻索綁著的一顆狼王獠牙,掛在脖頸,顯露在道袍胸襟外面。
辛月給自己也掛了一顆,近四寸長半弧形獠牙,臥在白裙飽滿之間。
「三階狼王的獠牙是天然的護身符,即使後面有不甘心的妖狼追蹤,也會自行退去,若是在上面刻制屬性相合符文秘字,可以當特殊法器使用,辟二階鬼邪不在話下。」
兩人並肩往北走去,辛月解釋道。
她早就看出異人魁梧大漢當做寶貝的骨器、玉石片之類,屬於此地武人能夠使用的「護身符」、「巫器」之類,因為難得而格外稀罕。
遠山綿綿,遙遙在望。
山風陣陣,草木清香。
攀山越嶺走出三十餘里,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遠處高聳雲端的雄山,能看到兩條白練瀑布垂掛而下,霧氣遮掩得隱隱約約。
辛月話語多了,輕聲笑談她當初奔波幾個人類國度的往事。
落在後面的驢子插話說道:「有兩頭妖狼跟了咱們好大一陣,已經退走,但是有一個壞消息,不知什麼時候,有兩個臉上塗抹得像鬼一樣的人類,手中拿著短矛,背著弓箭,藉助林子和山石草叢掩護,隔了差不多兩里遠,墜著咱們的。」
驢子的鼻子不是一般的靈敏,它通過遠處吹來的些微生人氣息,發現的端倪。
幾次裝著停下來啃食青草,便發現了跟蹤。
張聞風與辛月低聲說了,兩人商議幾句,決定以靜制動,裝著什麼都不知道。
此地不能布置法陣之類,更不可能返身去追殺墜著的兩人。
須得防著對方將他們分散了,來各個擊破。
辛月對於森林規則更加了解,低聲道:「等會對付他們的時候,千萬別留手,別把他們當同類,能斬盡殺絕是最好,在森林野外,唯有拿出實力進行殘酷威懾,沒有心軟一說,否則他們將沒完沒了的利用一切法子殺死咱們。」
張聞風點點頭:「曉得的。」
心頭有些許無奈,同類相殘並不是件愉快的事情。
當然動手了他比誰都狠,辛月說得沒錯,心軟只會導致更多殺戮。
辛月將手伸出,一把挽住了張觀主的左手,順勢便貼近。
「做個樣子給後面的看看,讓他們找到機會儘快出手,等會跟去鬼危谷反而麻煩,你別硬邦邦的繃得石頭一樣,配合下好不好。」
辛月附耳低聲呢喃,嘴角抿出狐狸笑容。
張聞風手肘不時蹭到柔軟,這妖精簡直是在玩火,他舒服享受,低聲告戒。
「差不多就行了,你別故意找事。」
「大敵當前,張觀主你得打起精神頭,不可胡思亂想。」
辛月低笑道,往張觀主身上靠,慢慢地腳下偏離他們前進的方向。
女人幽香鑽入鼻孔,欲罷不能。
張聞風默念經文,就當是磨礪心境。
落在後面望風的驢子,差點要遮住它一雙瞪得老大的驢眼。
這是什麼情況嘛?怎麼說著說著兩人差點要貼成一個人了?
天雷勾地火嗎?也得注意下場合,後面還有兩個尾巴看著,還是當它不存在?
觀主你平常掛在口邊的「清心寡欲」、「道修無為骨」,都跑哪裡去了?
區區一頭狐狸精便把魂都勾走,太不像話嘛。
還有甚臉奉勸驢爺修身養性,少想些下半身的混賬事?
張聞風回頭朝驢子招手,示意走近點,從驢子背上解下來兩個裝水的竹筒,遞給辛月一個,藉機擺脫狐女的挽手挑火,他差點都要摸一摸狐女的額頭,沒發燒吧?
「這附近可能有厲害妖物潛伏,樹上枝頭連只小鳥都不見,水邊也沒有獸類腳印,樹下沒發現野獸糞便,辛月,你和閭子進走一起,我單獨在前面探路,咱們不能光防備後面的偷襲,還得找出藏匿著的威脅,異人不是說越往北去越危險嗎?」
「我不和她走一起,她身上有血腥臭氣。」
驢子不幹了,抗議道。
它看不得發騷的狐狸精,敢勾引觀主?
回去了瞧它不告訴四師姐,以後都不許狐女上門。
辛月聽不懂驢話,她會看眼神,知道驢子不願意,優雅地喝了一口清水,重新將竹筒塞好綁回驢子背上,低聲道:「偏西北方有一顆千年以上的樹妖,咱們差不多要接近樹妖的攻擊範圍了,順著山腳往前走,不改變方向的話,咱們誰都跑不落。」
她曾經是生活在碎月妖林里的狐狸精,對森林裡的異常,比張觀主發現得更早。
要論鼻子的靈敏,她不比驢子差,只是擅長的方向有些區別。
驢子尋寶捕捉靈氣在行,她對花草樹木更加熟悉。
隔得老遠,她嗅到了空氣中若有若無的香甜氣味,混合在陽光下芬芳草木氣息中,澹澹的很是好聞,幾乎與碎月妖林里長著的一顆千年烏樟樹妖氣息相差無幾。
然而,致命攻擊將在嗅得越來越多香甜氣味,沉醉其中不可自拔時候發起。
碎月妖林那一片烏瘴山谷,不知多少野物、妖物遭殃,化作腐葉下累累白骨。
至於前輩們為何要留著那顆不分敵我的樹妖不誅滅,當然是另有用途。
驢子愣住了,它誤會這頭狐狸了嗎?
辛月笑嘻嘻伸手,再次挽住張觀主的左手,往前面走去,她要仔細分辨樹妖散發在空中氣味的細微濃澹差別,保持微妙的距離,打一個擦邊球,讓後面跟蹤的人類……去死吧。
驢子落在後面三丈外,口中無聲地碎碎念不停。
為了迷惑後面的人類,非得貼那麼緊嗎?
還不就是想趁機揩觀主的油,臭狐狸精,能不能要點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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