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晨曦微露之時,安西軍已經徹底封鎖了城市的各個出口。
「將軍,昨夜戲花滋味如何?」杜環靠近馬璘,擠眉弄眼的道。說到這種事情的時候,這個世家子便沒有一點兒讀書人的樣子。
「甚好!」馬璘神色不變,淡淡一笑。
胡旋女是一個大秘密,這個秘密他並不準備告訴杜環。
也許以後會告訴他,現在兩人的關係還不到完全推心置腹的地步。
康青青低眉順眼站在馬璘身後,聽到馬璘的話,稚嫩的小臉上恰到好處的浮現出一層緋色。
馬璘心中讚嘆,走路的樣子能裝出來也就罷了,居然連害羞都能裝出來,這個小丫頭還真不簡單。
昨晚見小丫頭實在困得撐不住了,馬璘也不忍心繼續折磨她,便直接告訴了她自己的想法。
放她回去是不可能的,送進宮廷更是沒有可能,現在只是做做樣子,斷了她父親的念想。
小姑娘根本就不想進宮,與馬璘算是一拍即合。
放下心來的康青青對馬璘忽然就沒了防備,老老實實躺在床上睡了一覺。只有在睡覺的時候,她才真的成了個漂亮柔弱的小女孩子。
現在她已經算是和馬璘合謀,裝出這個已為人婦的模樣,就是給她父親咄曷看的。
咄曷在不遠處看到了,臉上現出愁苦之色顯得極為心疼。
他被馬璘訛詐去一支強大的隱秘勢力,如今連親生女兒也給搭上了。
如果女兒真的要嫁給唐人,不嫁給皇上也要嫁給一位皇子,這才是對於粟特人最有利的,現在被這麼個粗漢給禍害了算怎麼回事!
三千粟特軍隊已經整裝待發,在他們兩側是精銳的安西軍騎士。城市的各個出口都已經被安西軍步兵死死封鎖,一場巨大的殺戮已經是無法避免。
昨晚的颯秣建是不設防的,已經有很多波斯人趁著夜色逃走了。沒有逃走的,是一些心存僥倖之人。
他們都沒有想到,粟特王會第一時間向他們舉起屠刀。
「欽化王,恭順王,這次的主力是你們。本將的精銳會為你們壓陣,遇到激烈的反抗會幫你們解決。」馬璘目光掃過殺氣騰騰的大軍,沉聲道。
「是,將軍!」咄曷和默啜同時應道。
這種拉仇恨的事情,馬璘並不打算讓安西軍涉足太深。一來讓粟特人出手,會徹底激化粟特人和波斯人之間的矛盾。二來這種事情固然痛快,卻為朝中大佬們所不喜。
為了自己主邊安西的大計,能少得罪大佬們就少得罪。再說這件事情本就是咄曷自己提出來的,這也是給粟特王面子。
昨日咄曷徵召來的颯秣建粟特人,都是祆教最瘋狂的信徒,對于波斯人和背棄了光明神的同族極為仇視。這樣的一股力量,完全就是洪水猛獸,一旦釋放出來,勢必造成無比巨大的傷害。
馬璘揮了揮手,大軍緩緩離開營地分散開來,如潮水一般湧向颯秣建城中的各個地方。
一座座宅邸被點燃,城內的波斯人開始哭叫起來。最狂熱的祆教教徒組成的粟特軍隊高呼著口號,對于波斯人舉起了屠刀。
至於安西軍的精銳,則是按照馬璘的軍令,在一旁監視著。除非遇到特別勇悍的波斯人,否則並不出手。
這樣的事情,實在是有傷天和。能不沾手,儘量還是不要沾手。
等到朝陽完全升起之時,城市內的血腥之氣已經濃得化不開了。
越來越多的粟特人加入了對于波斯人和背叛光明神的同族的攻擊之中,暴力如同瘟疫一般傳染到整個城市。昔日裡和平相處的鄰居,今日卻是兇狠的拿起了屠刀。
這樣的局勢,已經是徹底的失控。安西軍基本上沒有怎麼出手,城內的波斯人和背棄光明神的粟特人已經被殺得差不多了。這個城市被大食人控制了二三十年,信奉光明神的粟特人依舊是占據了多數。
被攻擊的人們在城市中徒勞的奔跑著,想要離開這罪惡的地方。不少人無助的跪在地上,開始祈求胡大的護佑。
殺紅了眼的祆教教徒瘋狂叫囂,手上拿著明晃晃的的刀子,見到祈禱的人便衝上去,瘋狂的進行攻擊。
有人想要逃出城市,然而所有能出城的位置都被安西軍牢牢封鎖。敢於靠近的人不管男女老幼,都是被箭雨釘死在地上。
這樣的場面,馬璘根本不願去看。
大唐要想徹底占據河中,必須向河中進行大規模的移民。從這個角度來說,不管是粟特人還是波斯人,都是死得越多越好。
然而終究是從千年之後的文明社會裡過來的,這樣的殺戮在道義上根本站不住腳,所以聞著越來越濃的血腥之氣,他的臉色並不算好。
為袍澤報仇是一回事,這般殺戮無辜又是一回事。
明知不可避免,可是他卻無法過自己那一關。
波斯人的哭叫聲慢慢沉寂下來,獲勝的粟特人開始瘋狂的歡呼。馬璘知道,颯秣建城中的殺戮算是結束了。
也許會有個別人漏網,不過絕對不會太多。今日的颯秣建,算是開了一個危險的先例。對於異教徒這般屠殺,不管是白衣大食還是黑衣大食都很少去做。
這件事情傳遞出去,大食各地的粟特人必然會遭到報復。而報復的結果,將會讓粟特人和波斯人這兩個同文同種的種族徹底決裂,這樣的仇恨,必定是不死不休。
殺戮一旦開始,就無法停止。即便是作為始作俑者,馬璘也無法預料事情發展的方向。
他唯一可以確定的,那就是會有更多的殺戮。
而眼下,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幫助咄曷和默啜製造更多的殺戮,為粟特人在康居都督府徹底占據優勢出力。
……
咄曷騎著戰馬跑了過來,他的身體太過肥胖,那匹戰馬累的氣喘吁吁,幾乎要趴下了。
「馬璘將軍,小奴草擬了一紙《滅胡令》,準備傳檄河中各國共誅大食,將軍看看如何?」
馬璘和杜環聽了,對視一眼,臉上皆是現出古怪之色。
五胡亂華之時,冉閔發《滅胡令》,驅逐的主要對象便是羯族。昭武九姓本就是羯族一支,遷居康居便是與此有關。甚至可以說沒有冉閔的《滅胡令》,便沒有今日的昭武九姓。
這樣的歷史,馬璘和杜環都知道。如今作為康國國王的咄曷居然要發布希麼《滅胡令》,這讓馬璘和杜環都感到極為怪異。
冉閔「立國三年,無月不戰」,可以說是一介武夫。《滅胡令》在漢人的歷史之上,卻是留下了極為深遠的影響。漢族讀書人哪個不知道這個事情,不過咄曷顯然是不知道這件事,不然也不會草擬什麼《滅胡令》了。
羯族沒有歷史,或許昭武九姓已經把這件事情忘記了。現在問咄曷,他一定不知道冉閔大帝是誰。
馬璘從咄曷手中接過那一紙《滅胡令》,見是用漢文和粟特文寫就,粟特文也就罷了,那篇漢文的確是慷慨激昂,文辭斐然。
馬璘將《滅胡令》遞給杜環,杜環看了那一篇粟特文的檄文點了點頭,笑道:「王爺雄文,的確是令人熱血沸騰。此文傳檄各地,河中怕是立馬就成了血流成河的局面。」
咄曷笑道:「大食日夜煎迫,背棄祖宗之人越來越多,小奴一直極為憂心。如今有了大唐作為依靠,必要殺光胡虜,讓光明神的光輝再現世間。也只有大唐天子心胸寬廣,能夠容下我們這些光明神的子民。小奴從今以後,絕無二心,一心侍奉大唐,為國之西門!」
「壯哉!」見咄曷說得慷慨激昂,馬璘笑了笑,也是順勢誇讚一句。
咄曷臉上現出得色,呵呵笑道:「城內的波斯胡已經殺光了,馬璘將軍,現在可以開啟城門了吧?」
馬璘點了點頭。
《滅胡令》已經發出,下一步自然是要滅胡了。
冉閔滅的是亂話的五胡,自己在這裡滅的是波斯胡。
冬日的陽光之下,安西軍不再封鎖城門,粟特人軍隊和部分安西軍健兒一同出城,奔向了颯秣建周圍的城市和村莊。
這是馬璘昨日裡對於咄曷的承諾,現在便是兌現的時候。
自屈底波攻取河中以來,呼羅珊的波斯人大量的移居河中,如今人口在河中已經有了三成之多。咄曷決意靠向大唐,這些人便是他的心腹大患。不除掉這些人,他便無法整合河中的粟特人。
一不做二不休,颯秣建已經開始了,整個康居都督府何處也無法例外。
對於馬璘而言,這便是安西軍在康居的最後一次行動了。
為咄曷清理康國的波斯人,已經是他能夠做的極限。剩下的事情,就要靠咄曷自己發揮了。
如果這廝是一團扶不上牆的爛泥,這番功夫自然是白費了。不過現在看來,烏勒伽的子孫絕非是平庸之輩。
清理過康國之後,咄曷便可從容整合國中力量。康居都督府號稱勝兵數十萬,自然是誇張之說,不過十幾萬男丁還是有的。以祆教的凝聚力,咄曷足以組織成一支大軍。
西突厥已滅,對於河中粟特人不再構成威脅。河中波斯人勇健之輩大多被並.波悉林渡過藥殺水,準備進攻安西四鎮,如今整個河中可以說是一片空虛。
這樣的機會咄曷若是抓不住,馬璘只能說自己瞎了眼了。
而這些事情,馬璘便不準備再摻和下去了。他依然是按照原來的計劃,從蔥嶺南麓撤回安西。這種硬碰硬的事情讓粟特人自己去做,這幾千漢家兒郎都是拖家帶口的,不能放在這四戰之地拼消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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