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瑪部落騎士的隊形已經是變得散亂不堪,羽箭雜亂無章的拋射過來,落入唐軍騎兵陣中。馬背上的唐軍騎兵微微低頭,把騎弩收入牛皮製作的弩匣之中,一個個從鞍邊摘下了沉重的陌刀。
明光鎧防禦力極強,達瑪部落騎兵散亂的箭雨基本沒有造成什麼傷害。唐軍騎兵以韓武為首排成密集的鋒矢陣型,如同尖刀一般刺入隊形散亂的達瑪部落騎兵陣中。
陌刀如雪片一般飛舞,一個個達瑪部落的騎士被斬落馬下。這些達瑪部落的老弱病殘哪裡是精銳的唐軍騎兵的對手,頃刻間便是被沖得七零八落。
荒原之上,斷肢殘肢亂飛拋散,鮮血噴灑在草地之上,大地很快便被熱血染紅。
沉重的陌刀掠過,便有吐蕃騎士被斬落馬下。在鋒利的陌刀之下,吐蕃人的皮甲便如同沒穿一般。
這是一場根本不對等的戰鬥。
幾天前達瑪部落的精銳已經死完,剩餘的這些人全部都是族中的老弱,而他們面對的,卻是安西軍中最彪悍最強壯的殺才們。
自從鋼製絞盤被安在了唐軍重弩上之後,八牛弩的上弦便不需要太多的力量,而伏遠弩更是已經退出了安西新軍,是以原本在駱駝背上負責操縱八牛弩和伏遠弩的陌刀戰士們便全部編入了兩支騎兵,操控八牛弩的換成了相對較弱的兄弟們。
如今韓武李安這兩千騎兵,已經成為了清一色的陌刀騎兵。這是安西漢軍兩萬四千人中遴選出來的最為強壯的傢伙,每個人都能在馬上使用十幾斤重的沉重陌刀。這樣的一支騎兵,本就是為了和最強大的敵人硬碰硬而組建的。
弩陣雖強,安西軍的鐵血精神卻不能捨棄。若僅僅靠著強弓硬弩,不敢正面和敵人抽腸濺血向死而戰,還叫什麼安西鐵軍?
一千身著明光鎧的陌刀騎士突入達瑪部落騎士之中,便如同是沸湯潑雪一般,一排排騎兵如排山倒海般掠過,所過之處一片狼藉。
達瑪部落騎兵後面不遠處。那拿著狼牙棒的壯漢看到情況不妙,悄無聲息的打馬向後一路狂奔。
達扎路恭帶著十幾個騎士緩緩馳出大隊,走到草甸之上撿起幾根唐軍遺留下來的鋼製弩箭,眯眼看了看。又看著前方混亂的戰場,臉色沉鬱一言不發。
「將軍,這一支唐軍里都是好手!」那壯漢策馬到了達扎路恭身邊,大聲叫道。
達扎路恭點頭,把鋼箭小心的收了起來。站在兩軍之間看著遠處的戰鬥。
唐軍大營之中,馬璘看在營地內的一個土坡之上,看著戰鬥已經沒了任何懸念,輕輕點了點頭,看著周圍一群少壯派將校笑道:「某家給你們講個吐蕃人的故事吧。」
眾人都是一怔,馬璘卻已經笑著開口講了起來。
「從前,有一位吐蕃贊普,他的妃子給他生下了一個英俊的小王子。對於這位英俊的小王子,吐蕃贊普非常喜愛。小王子長大了,吐蕃贊普需要為他娶親。吐蕃贊普和大臣們商議。要為小王子娶一個天底下最尊貴的女子。」
草甸上的戰鬥已經到了尾聲,將校們卻被馬璘的故事給吸引住了。
「最尊貴的女子,自然是大唐的公主了。吐蕃贊普便派出使者前往長安,獻上了一千匹馬,兩千兩黃金,請求大唐天子把他最美麗的公主嫁給王子。」
「天子問公主的意思,公主有一面寶鏡,她拿出寶鏡,看到了王子的樣子,覺得王子非常英俊。於是便歡喜的答應了。」
「公主帶著大量的嫁妝和很多人馬,跟著使者一起前往邏些。王子聽說這件事情後非常高興,便騎馬離開邏些城去迎接公主,結果從馬上掉下來摔死了。」
馬璘說到這裡。微微頓了一下,看了一眼正在草地上廝殺的大唐鐵騎。
「後來呢?」世家子杜環忍不住問道。
「贊普知道了這件事情,非常傷心,決定自己代替王子迎娶公主。公主帶著隨從走到河源,再次拿出寶鏡看王子,卻看到了一個長鬍子的老頭子。」
「公主非常失望。寶鏡掉到了地上裂成兩半,化作了兩座山峰,吐蕃人稱之為日月山。」
「公主到了邏些,嫁給了年老的贊普,一年之後,生了一個兒子。贊普還有一個妃子,嫉妒公主為贊普生下兒子,便把公主的兒子搶了過去,謊稱是自己生的。」
「公主哭著去告訴贊普這件事情,還拿出流著奶水的奶頭作證。那位妃子吃了一種草藥,也讓奶頭流出奶水。贊普也分辨不出來,只好決定等到這個孩子能夠說話之後,讓他自己說究竟他的娘舅家是哪個。」
「這個小王子非常聰明,一年之後就會說話了。贊普讓兩位妃子的娘家人都到大殿裡,讓小王子說究竟他的母親到底是誰,哪邊才是他的娘舅家。」
「那位妃子的娘家人拿著各種東西,想要吸引小王子。小王子卻看都不看,直接走到大唐天子在邏些的使臣身邊,說:『這才是我的娘舅家的人,我的娘舅家是大唐的天子,可不是什麼別的豬狗!』」
「公主和小王子抱頭痛哭,母子這才得以團聚。」
「完了?」杜環問道。
「完了。」馬璘笑道。
「後來呢?那位王子當上贊普了麼?」杜環又問道。
馬璘笑而不答,心道那位王子幾天前剛被咱們幹掉了。
岑參皺眉道:「將軍這個故事有點兒意思,卻是子虛烏有。國朝以來下嫁吐蕃者,便是文成公主金城公主二人。文成公主嫁給棄宗弄贊時,棄宗弄贊不過是一個少年。金城公主嫁給現在的吐蕃贊普,這位贊普倒是個有名的大鬍子,不過金城公主下嫁之時,吐蕃贊普不過是個孩童,比金城公主還要小上幾歲。這兩位公主都與故事裡的公主不相符,除此之外可是再無我大唐公主下嫁吐蕃。」
馬璘笑道:「夫子,我不過是講一個吐蕃人之中流傳的故事,故事而已,你何必當真。」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馬璘沒理會這個傢伙的絮叨,見到韓武已經殺光了衝過來的吐蕃騎兵,便發出命令讓韓武撤回來。
終究還是開始流血了。
殺光了這些達瑪部落的老弱,韓武手下的健兒也折損了十幾個,帶傷的也有數十。
近身搏殺,生死都是須臾之間的事情。雖然都是最健壯的陌刀騎士,可也不是刀槍不入。沉重的明光鎧,也還是有縫隙的。
他講這個故事,不過是為了掩飾內心的緊張而已。
當初在河中之時只有死戰一條路,反而是無所畏懼,而現在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他反倒是有些緊張起來。
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漢家兒郎的死亡。然而這是戰爭,死亡終歸是無可避免的。
岑參依舊是在皺眉苦思,馬璘知道他永遠是想不明白,因為這的確就是個故事,不過是他那個年代流傳的。
故事裡的公主和贊普,就是金城公主和尺帶珠丹,故事裡的小王子,就是幾天前被射死的那個小傢伙,原本歷史上大名鼎鼎的赤松德贊。
金城公主自然沒有什麼寶鏡,青海湟源的日月山也不是金城公主的寶鏡碎裂而成的。赤松德贊也不可能是金城公主的兒子,赤松德贊誕生之時,金城公主已經故去了,這一切不過是吐蕃人往自己的臉上貼金罷了。
韓武接到軍令,一半騎士下馬打掃戰場,另外一半騎士在馬上戒備。所謂打掃戰場,其實主要就是把鋼箭給撿拾回來,另外就是把吐蕃人還能用的戰馬給牽回來。
達扎路恭遠遠地看著這一幕,臉上沒有任何神情。打掃完戰場之後,韓武帶著麾下的健兒緩緩馳了回來。
達扎路恭在兩軍之間站了很久,也催動戰馬走了回去。伴隨著他一聲令下,跟著他從邏些來的吐蕃騎士殺氣騰騰地衝到了後方,把達瑪部落的族人圍在了中間。
能作戰的男人都已經死光了,這裡有的只是數千婦孺,剛才已經被邏些騎兵殺了一批,如今卻又要面對騎兵的鋼刀。
婦人們拉著孩子流著眼淚跪在地上,連聲的哀求著。另外兩個東岱的騎兵和族人看著這一切,神色都是極為悲哀。
他們的力量,無法和強大的邏些吐蕃人相比。所以明知慘劇要發生,卻是無可奈何。
象雄人和邏些吐蕃人一直貌合神離,邏些人一直對象雄人不懷好意。若非是象雄人有自己的力量,恐怕早就被邏些人給殺光了。
而現在,達瑪部落失去了全部的戰士,便要面對滅族的命運。
「大將軍令!達瑪部落保護王子不力,本該滅族,如今未能戴罪立功,自當全部處死!」
拿著狼牙棒的吐蕃壯漢大聲叫道,然後騎兵便向著達瑪部落的族人合圍而去。
婦人們流著淚匍匐在地上,等待著悽慘的命運。小一些的孩子嚇得大聲的哭泣,大一點兒的男孩兒卻一個個拿著自己的武器沖了上去,如同一群瘋狂的小狼。
達扎路恭冷冷一笑,大手輕輕落下。騎士們箭如雨下,把衝上來的男孩兒們全部射死,然後鋼刀飛舞殺向了跪在地上的人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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