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片土地 第20章 及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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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邊，一家三口在夜裡還在津津有味地討論三國里的人物。

    「就是的，你媽說得對，確實對，」廣兵爸討好地說著話，趁著老婆談論呂布，他連忙點燃了水煙，他邊抽菸邊說：「呂布這人我也不喜歡，為啥呢？咱就說他的武功是好，可是呂布你年輕呀，拳怕少壯嘛，年紀大了，你還能一個人打三個？不可能的事嘛，」

    廣兵媽看見丈夫又抽菸，剛要責怪幾句，廣兵爸見勢不妙，忙又把呂布搬出來：「這個呂布，我是曉得的，你們都不知道他武功是跟誰學的，」

    廣兵一聽來了興趣，忙問：「爸，你咋知道呢？這書上沒說他師傅是誰，一開始就說呂布已經天下無敵了，」

    廣兵爸長長地吸了一口煙，慢慢地吐出來，灰白的煙霧緩慢地在房間繚繞，瞬間感到非常享受，老婆和兒子都望著他，只是兩個人的眼神都不太一樣。

    「呂布肯定是有師傅，孫悟空都有師傅，他還能沒師傅，」廣兵爸又抽了一口煙說。

    「那你說呂布的師傅是誰嘛？」廣兵媽討厭丈夫賣關子，她立即問道。

    廣兵爸繼續抽菸：「你們都不知道呂布是哪裡人，」

    「這我知道，是山東人，」廣兵說。

    「錯咧錯咧，」廣兵爸又問老婆：「你說呢？」

    「是陝西的，」廣兵媽想了一會兒說。

    「你們都說錯咧，」廣兵爸口吐白煙賣起關子來：「咱莊裡人都沒有幾個曉得的，說實話，絕對沒人曉得，」

    廣兵說：「管他阿達人，英雄不問出處，這是書上說的，」

    「對對！廣兵說的對，管他阿達的，」廣兵媽說。

    「呂布算不上英雄呀，只能說是虎狼之輩，你們懂我說的？」廣兵爸利用說幾句話的工夫抽完了煙，感到很滿足，他收拾好水煙壺說：「呂布可以說是三國里最……最不好評價的人物，，」

    「大，啥是虎狼之輩？」廣兵立即問。他第一次發現父親說了句他不太明白的話。

    廣兵爸再次打了個哈欠，說：「就是說武功很好，但是人品不行，比不了劉備關羽張飛諸葛亮徐庶這些平得高尚的人，總得說不是啥好人嘛，自古以來大家都這麼看，」

    「那直接說不是好人就行了，還來個虎狼之輩弄啥，」

    廣兵爸「嗯」了一聲，不知怎麼給兒子解釋，廣兵媽說：「都是些酸文人說的話，把人比作虎狼，」

    廣兵還想再看一會兒小說，他爸卻說：「睡覺去吧，這松油燈都快燒完了，明天跟我去後山背點柴，後天我去鄉上，聽說一人還能發點救急糧食，這日子算是有熬頭咧！」

    廣兵心想，借著月光也能看書，但當他往屋外看時，卻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睡覺去！」他爸又催了一次，廣兵只好合了書，把書夾在腋下回到自己的小屋睡覺了。

    深夜，這個被群山環抱貧瘠而古老的山村被越來越重的烏雲圍著，仿佛是一個瘦弱的孩子躺在母親的懷抱里。

    當村里所有人都沉浸在甜蜜的夢中時，天空中的烏雲越織越密集，它們攜帶著的水越來越多，最終不堪重負索性向大地拋灑去，這片乾枯地要燃燒起來的土地，確實需要雨水滋潤。萬籟俱寂，只聽見雨水與瓦片，與樹枝碰撞的聲音，是那麼的細切，又是那麼的沉悶。這種久違的聲音誰聽了都會激動不已。乾涸的大地正貪婪地吸著每一滴雨水。

    「村里人，下雨了，下雨了，」美夢中的人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驚醒了，這是誰在喊叫？大家一時並沒聽分辨清楚。起初不相信這是真的，於是躺在炕上仔細聽，果然就聽見了雨的聲音。啊呀！我就說老天爺還是好，他不會不管我們的，激動情緒涌遍全身，讓他們忘記了此刻正是半夜時分。

    剛剛入睡的小俠也被驚醒了，她隔著窗戶靜聽外面的雨，不一會兒，從門縫窗子縫裡飄進來泥土的味道。這雨水似乎也飄灑進了她的心裡，潮濕的感覺讓她陷入一種既喜又憂的幻覺中：

    「小俠！小俠！」

    屋外有人叫她，這是熟悉而親切的聲音，是俊禮來了？他為什麼現在才來，她想下去開門，渾身酸軟無力地讓她無法動彈。

    「俊禮！是你回來了嗎？」

    沒有人回應，屋外是「嘩嘩」的大雨，還伴隨著風的聲響。

    小俠手扶著窗台坐著，屏住呼吸傾聽著外面的聲音，雨聲，風聲……

    死心了吧！俊禮不會回來，她一邊又一邊地對自己說。在絕望之餘，因為這場雨水，仿佛又給她帶來了某種希望。她索性把窗台拉開，看著落雨的漆黑的夜，似乎有一片巨大的綠色鋪展而來，樹上仿佛又葉子了。

    廣兵睡意全無，他胡亂穿了件衣服，悄悄地拉開小屋的門，到院子中間開始淋雨，奧吆，這雨還不小呢。他摸著黑去了二娃家，只見二狗端著油燈站在屋檐下，旁邊放了幾隻水缸在接水。廣兵說：「二娃哥，還是你精明，還知道接點水，」

    「接兩缸能吃幾天，」二狗笑眯眯地說：「不用再去河壩舀水了，」

    廣兵忙又跑回去，叫醒了他父母，他爸迷迷糊糊地說：「你三更半夜不睡覺，喊叫啥哩？」

    「下雨了，下雨了，你聽嘛，」

    廣兵爸聽了一陣，然後說：「下雨，你讓它下嘛……」

    「這多長時間都沒下雨了，人家二娃家用缸接水呢，咱家不接？」

    「……」

    「娃問你呢，你說句話呀，」這是廣兵媽的聲音。

    「咱先不接，睡覺，天亮再說，」廣兵爸喃喃地說。

    這下廣兵媽急了：「把你就瞌睡多得很，好不容易下場雨，不接點水讓雨白白下？你好好睡你的覺，我去接，」

    廣兵爸哪敢再睡，二話沒說一骨碌爬起來，邊下床邊說：「這雨還是下得好，居易叔還是說得靈，給我說要下雨了要下雨了，真的就下了，」說著話便去了廚房，廣兵也跟著去了。

    「鐺鐺鐺！」村里爺廟那口被塵封已久的銅鑼被人敲響了，敲鑼的是村里最活躍的人物二虎，他扯破了嗓子繼續喊：「莊裡人都起來，下雨了，下雨了，把陽溝看看一哈，不要讓水把房衝倒了，」

    雨越下越大，「嘩嘩」的聲音仿佛是有一條大河咆哮著從人們頭頂流過。

    村裡的男人們和個別的女人都起來了，他們都樂意接受二虎的提議，拿上鐵鍬摸著黑把陽溝里的爛碗爛石頭爛樹葉拋開，儘量別讓雨水涌到不堪浸泡的土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