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師1879 第十一章 有意思

    1911年1月1日，新年的第一天。

    這個時代的中國人還沒有接受這種所謂的元旦說法，但是對於其他國家的人們來說，新年第一天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只不過在外國人眾多的哈爾濱，如今沒有什麼人去在乎這個新年第一天了，人們都被籠罩在黑死病的恐怖當中！

    當天下午三diǎn，五國領事齊聚美國領事館。

    大英帝國在哈爾濱的領事館還沒有建成，只選出了一個有名望的商人過來，而其他已經有領事館的四國，包括俄國、法國、德國、日本四大強國在內，全都應美國領事羅傑？格林先生的邀請來到了這裡，參加一場所謂的防疫討論會議！

    「嘿，怎麼又是這個傢伙？！」

    看到早就抵達會場的伍連德之後，幾位領事和他們身邊的專家紛紛皺起了眉頭。

    過去的幾天時間裡，幾國領事都和這位清政府的東三省防疫總醫官相處的不是很愉快，畢竟他們身邊都有本國的專家作為顧問，尤其是勢力最大的俄國人和日本人，前者的顧問是哈夫金，俄國著名鼠疫專家？哈夫金的侄子，而後者的顧問則是藤田先生，大名鼎鼎的北里柴三郎的弟子，誰能瞧得上一個中國人？

    中國這種地方，除了中醫還有什麼？

    如果伍連德不是劍橋大學畢業，而且曾在巴斯德研究所進修過的話，恐怕都沒人會和他說上幾句話！

    不過在所有人當中，有一個人是例外，他見到伍連德後很高興的上前打起了招呼：「嗨，伍，我們又見面了！」

    「下午好，哈夫金先生！」

    伍連德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連忙伸出右手和對方握了握：「很高興能夠再次見到您。」

    「哈哈，我也是。」

    和大多數俄國人一樣，一身毛的哈夫金哈哈笑著說道：「伍，你不會是說服了羅傑？格林先生，讓他支持你的肺鼠疫理論吧？嘖嘖，這可真不容易，要知道美國人在這方面的研究可是相當厲害，甚至比巴斯德和科赫研究所都要厲害……」

    哈夫金說的，自然是大名鼎鼎的亨特拉爾醫學院！

    事實上如今對於傳染病，或者說對於各種細菌的研究，世界上已經形成了三大中心：法國的巴斯德研究所，德國的科赫研究所和美國的亨特拉爾醫學院。英國人的熱帶病研究所也算是相當不錯，俄國人也一直在努力，但是和這三者一比的話就不是個了。

    因此在美國領事館見到伍連德，哈夫金那是相當的好奇。

    對於伍連德，哈夫金還是非常有好感的，因為經過一次交談之後他發現這個黃皮膚的傢伙確實有本事，而且還不小！要知道哈夫金可不是一般的醫師，他的叔叔是俄國最著名的鼠疫專家之一，他本人當然也不是弱者。事實上，這幾天他就一直在製作鼠疫疫苗，試圖來幫助更多的人控制病情，只可惜沒個卵用……

    聽到亨特拉爾醫學院的名字，伍連德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絲奇怪的笑容，正要開口說些什麼，日本人藤田突然滿臉不悅的走了過來：「「伍先生，你不會是又要宣傳所謂的肺鼠疫吧？」

    看到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藤田的聲音瞬間大了起來：「我早就和你說過了，這簡直就是異想天開！從來就沒有任何一名醫師發現過鼠疫還能通過飛沫傳染……嘖嘖，你不會是把這次當成肺結核的爆發了吧？」

    「藤田先生……」

    張了張口，伍連德立刻就想要解釋一下。

    不過不等伍連德開口，藤田就馬上擺了擺手，很是不屑的說道：「好了，我已經不想再聽你的所謂理論了，我不知道你到底和羅傑？格林先生說了些什麼，讓他向我們發出了邀請，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已經發電報給了我的老師北里先生，他同樣嚴厲駁斥了你的想法……而且今天所有的領事們都帶來了各自國家的專家，我想沒有人會認可你所謂的肺鼠疫理論……」

    「咔嚓！」

    就在這個時候，會議室的大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強忍著心頭怒火的伍連德下意識的看過去，發現領頭的正是最後一位沒到的外國領事——法國領事館的一位紳士。不過在看到法國領事背後跟著的另外一個人時，伍連德頓時大喜過望，立刻便迎了過去：「哈哈，梅尼斯先生，你終於來了！聽到你要來的消息，我可是期待很久了……非常感謝您能在這個危機時刻來到東北，來到哈爾濱！」

    看到來人的樣子之後，藤田的表情瞬間陰沉了下來。

    任誰看到伍連德此時的表現之後，恐怕都會以為他的援軍來了。作為一名日本人，而且還是北里柴三郎的弟子，藤田當然可以對伍連德這個中國人呼呼喝喝，畢竟論起國家的實力，日本足以再次擊敗中國，而論起醫學實力來說……

    但是如果對方是法國人的話，藤田還真是沒有那個勇氣直接對上。

    論國家實力，日本和法國還真不是一個檔次的。論起醫學上的實力，日本和法國全方位的差距就更不用多說了，就說在鼠疫的研究上，雖然北里柴三郎師出羅伯特？科赫先生，但是別忘了，法國人也有巴斯德先生！在這個世界，除了那個美國人之外，恐怕還沒有哪個國家能在這個領域與法國和德國別苗頭的。

    「下午好，伍！」

    一臉嚴肅的和伍連德握了握手，法國人梅尼斯淡淡的說道：「很高興能夠再次見到你，作為北洋醫學堂的首席教授，這是我的義務，更是我身為一名醫師無法拒絕的責任！「

    」呃……謝謝。」

    敏感的發現梅尼斯的態度有些冷淡，伍連德微微一愣，心中的熱情頓時便消退了不少。他們一個是北洋醫學堂的首席教授，一個是陸軍醫學校的副監督，梅尼斯和伍連德兩人平時自然沒少打交道，以前梅尼斯的態度可是很和藹的，今天這是……

    在伍連德不解的目光注視下，梅尼斯突然冷冷的說道：「伍，不得不說，你太讓我失望了！」

    「啊？」

    聽到這突兀的一句話，伍連德頓時又愣住了。

    「看看你這幾天做的，難道不是嗎？」

    絲毫沒有給伍連德留面子的想法，梅尼斯大聲道：「不去想著從老鼠身上尋找病原體，也沒有說動政府和各國領事們封鎖交通、隔離疫區，自顧自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甚至還拋出了一個不知所謂的肺鼠疫理論，讓人們去戴那可笑的口罩……來哈爾濱這麼多天就做了這些事情，難道你還期待著讓我來誇獎你嗎？」

    「這……」

    聽了梅尼斯的這番話之後，伍連德白皙的臉孔慢慢紅了。

    不是羞愧，而是憤怒！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這位老朋友沒有經過任何調查，沒有診斷過一名病人，甚至剛剛抵達哈爾濱的情況下，竟然就如此不留情的來斥責自己！而且更重要的是，還把自己辛辛苦苦調查總結後得出的結論給批得一錢不值！

    這……

    這怎麼能忍？

    一向好脾氣的伍連德忍不住了，他漲紅了一張臉，張口就要反駁對方：「梅尼斯先生，很抱歉，我無法認可您的指責……」

    「伍，我不需要你的認可！」

    揮手打斷了伍連德話，梅尼斯自傲的朗聲道：「事實上我在來到哈爾濱之前，已經拜訪了奉天的東三省總督錫良先生，剛才又給他發去了一封電報，請求他撤換掉你，由我來擔任東三省防疫總醫官……」

    梅尼斯的話，頓時讓整個會議室安靜了下來。

    東三省防疫總醫官的職位有多麼重要，在座的沒人不明白，不過他們同樣明白，出於各方面的考慮清政府恐怕也很難答應這個要求，但是眼看著梅尼斯如此的信心滿滿，大家在懷疑的同時也都皺眉琢磨了起來……

    「伍，你實在是太年輕了！」

    梅尼斯的眼中閃過一抹異色，接著說道：「缺乏足夠的經驗，才會翻下這麼多的錯誤！不過眼下還有機會，如果你肯全力協助我的話還是有機會的……」

    聽梅尼斯說到這裡，伍連德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不過這一次梅尼斯沒有再給伍連德開口的機會，而是突然扭過頭，用一種「主持人」的姿態大聲的說道：「尊敬的諸位領事和同行們，我是法國醫師梅尼斯，很高興能夠見到大家！我不知道羅傑？格林今天邀請大家來是為了什麼，不過現在正是疫情最危機的時刻，我們可沒有時間討論那些幻想！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想邀請大家去我們法國領事館，一起討論下合作控制傳染的問題……」

    「梅尼斯先生！」

    終於無法控制住自己憤怒的伍連德，口氣驟然變得嚴厲了起來：「羅傑？格林先生邀請大家來，是討論有關肺鼠疫議題的……」

    「呵呵，這有什麼可討論的？」

    扭頭不屑的瞧了伍連德一眼，梅尼斯傲然道：「任何一名對鼠疫稍有了解的醫師都知道，這種病只能通過動物來進行傳播！什麼肺鼠疫，什麼通過飛沫傳播，恐怕也只有最愚蠢的醫師才會有這樣的想法……」

    「是嗎？」

    就在梅尼斯準備繼續噴伍連德時候，一個冷冷的聲音突然從門外插了進來：「我研究鼠疫研究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我蠢，而且還是最愚蠢，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