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院 第五十六章 塵縛往事（二）

    刀的樣子？

    呃，不對，這個先放一邊。

    「喬佳前輩……殺了……元朝小公主？」王曦的關注方向終於正確，問出了小一也想問的問題。

    程鵬師兄真不是個擅長說明的人啊，自己問的是塵縛的事兒，他給東拉西扯到其他地方去了。

    好了，現在終於挨著點兒邊兒了，可自己的好奇心也被勾上來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喬佳前輩居然殺掉了自己守護了四年的女孩兒。

    王曦不信，四年的朝朝暮暮，喬佳前輩會對元朝小公主一點想法也沒有。那個時候，別說十八歲了，哪怕十四歲的小女孩兒就嫁為人妻的都多得很，所以應該不是年齡的原因。多半還是如程師兄所說，是身份的問題。

    也可能，喬佳前輩自己也沒有理清楚內心的真實想法。

    到底是守護，還是廝守？

    喬佳前輩的條件，如果史料記載準確的話，那麼其實真的算天縱奇才了。二十八歲的年齡，達到副主任醫師級別的實力，這簡直是不可想像。

    即使是師傅趙竹仁，也是在三十一歲的時候才達到這個水準。

    不過也不好這樣比，那個時候沒有內科外科麻醉科的區分，很多前輩一輩子，都只能醉心於一技。

    既然喬佳前輩曾經煉出過塵縛，那麼按現在的標準來看，應該是隸屬於外科系統。

    但不管怎麼算，都能算作優秀。

    只怕連喬佳前輩自己，也很滿意這樣的修為進度了吧？

    而且一入太醫院，滾滾紅塵里的那些枷鎖束縛，在他們心中應該會很淡了吧？

    程鵬道：「是啊，喬佳前輩殺了她。在喬佳前輩離開雲南後，就又被調去了南京，在那邊又過去了四年。這期間，他的活動範圍，大概也就是南京及周圍幾座城池，未再進過雲南地界。那個時候，材料學不像現在這麼發達，要煉成一把自己的刀很難，失敗率也高，不像我們現在，連主治醫師都可以煉手術刀。以喬佳前輩的實力，也才在他三十二歲的時候煉出了這把有名的塵縛……」

    王曦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問題，一下打斷了程鵬，道：「師兄，那個時候的刀……」

    那個時候的刀，絕對不會設計得這么小！

    現代里院的手術刀，之所以又輕又小，是因為有著材料學的支持。方便攜帶，同時便於隱藏。

    但是在以前，即使你背一把刀出門，也沒問題的啊。尤其是在兵荒馬亂的年代，就更是如此。

    換句話來說，在同等靈力的情況下來說，以前的刀在物理殺傷方面，要勝於現代的里院手術刀。

    里院的手術刀的確鋒利，但設計初衷就強調輕巧，質量普遍較小，馭刀戰鬥消耗靈力也不會太多。而以前的刀就不一樣了，質量雖說不會太重，但不會像現在的手術刀按克來算，絕對是論斤的。這樣，用起來的時候，速度乘以質量造成的動量較大，劈斬有力，頗為威風。

    可自己手中的塵縛，就猶如一根銀針……

    程鵬點點頭，道：「這個我一會兒會講到的，剛才我說了，刀，不管是太醫院還是現在的里院，從來都只能是刀的樣子。關於塵縛，並沒有以前的圖紙樣式流傳下來，甚至連文字記載，也不詳盡，所以，它以前到底是什麼樣的，沒有人能夠知道了。就幾個數據，但我記不得了。

    「呃，繼續說，我說到哪裡了……哦，對，其實，從喬佳前輩刀成之日的命名，就能看出他內心的掙扎。塵縛塵縛，不知道是道心蒙塵，還是說自己作繭自縛於紅塵。總之，喬佳前輩沒能忘掉小公主。這次，他可能終於下定了決心，做出了選擇。就在這時，命運似乎也推了他一把，太醫院把他調到了蜀地，擔當書院的夫子。這書院，也就是咱們里三院的前身。本來在他的想法中，是想重新調回雲南的，可上面如此安排，他也沒有辦法。至少在蜀地，離雲南近了不少，可以經常走動。

    「因為那個時候，太醫院的人不夠用，越偏遠的地方，越是如此。蜀地已經算是偏遠了，那雲南就更不必說了。經常會向這邊兒借人。

    「王朝更替，可能會出現京城的改變。可不管定都哪裡，鬼門關的位置不會變的啊。這前三座鬼門關，相互都比較近，卻幾乎全都在蜀地範圍。實力在當時來說，還算強的，至少沒有把全部的高手給抽調到帝王身邊。

    「然後，終於有一天，一張小紙條遞到了喬佳前輩的面前，是關於小公主的，出事兒了。於是，他立刻關閉書院，獨自一人，星夜兼程，趕往雲南……」

    王曦問道：「不會是元朝小公主又移情別戀了吧？又是四年過去了，會不會她又喜歡上了新的守護者啊？」

    小一也有些不確定，道：「應該不會吧，第一次喜歡上的人，怎麼會這麼容易就忘了呢……那個，你別打岔，聽師兄說。」

    程鵬道：「如果真的是移情別戀那倒好了。做我們這行的，當你聽到說出事兒了，那通常意味著，出人命了。別急，死的不是小公主，是喬佳前輩的繼任者，後來的那位守護小公主的前輩。而這次，殺人的，換成了小公主……

    「在喬佳前輩走後，小公主就開始慢慢變得來悶悶不樂，總是喜歡一個人發呆。她甚至本能地抗拒著後來的那位不知名的前輩，她把一切的怨氣，都撒向了那位前輩，覺得都是因為他的出現，喬佳前輩才會離開。她依然會在他們以前最喜歡的山坡上，坐在草坪里，一坐就是一天，什麼也不干，就望著遠處的群山發呆。她也不許那位前輩接近她，或許她覺得，這裡應該只屬於她和喬佳前輩吧。

    「小公主的脾氣開始變得越來越糟糕，不再內心寧靜，她開始四處走動，以發泄心中的煩躁以及那折磨人的思念。可那位前輩領了差事兒，總不能不跟著吧。以前小公主是呆在一個地方發呆，只要在視線範圍內，不許靠近也就不許靠近吧。但現在她要到處跑了，那小公主讓人家不許跟著的命令，那位前輩也就不會理會了。

    「不過，你應該聽過，那個時候的太醫院前輩們，普遍脾氣比咱們這一代要衝很多。小公主多說了幾次之後，那位前輩估計也心裡不爽。但沒辦法，他也是領了任務的，那就得按規矩來，應下來的事兒是不能變的。於是，他讓小公主給他三天時間，說三天之後，就不會打擾他了。

    「這句話，瞬間就給了小公主希望！太醫院的人，從來都是說到做到，既然他說出口了，那麼三天之後，來的，會不會是那個他？

    「這些前輩們，說話就該說清楚，不要那麼語焉不詳，言倒是簡了，可意沒有賅啊。給我三天時間這種話說出來的時候的確很酷，可實質內容總要提兩句吧？

    「於是，這三天裡，小公主似乎又回到了從前，在那個山坡上時坐時立，來回走動，覺得時間過得很慢。因為這三天，那位前輩也消失不見了。可能小公主覺得，自己的小性子終於讓這位前輩受不了了，要重新去請喬佳前輩回來了吧？

    「但是，當三天之期結束之後，天還沒有大亮的時候，小公主就已經守在了山坡上，盼望著那個放在內心深處已經很久，既熟悉也陌生的身影。然而，等來的，卻還是那位前輩，一身都是傷。

    「那位前輩也是傲氣，不用小公主攙扶，撂下一句話，方圓百里之地，隨她任意走動，就獨自療傷去了。小公主這個時候才明白，他之前說的，給他三天時間是什麼意思。這位前輩在這三天裡，以村子為中心，將周邊給進行了一遍大掃除，不管是山精夜怪，還是孤魂野鬼，全都不客氣地直接斬殺。我答應護你安全，你又不讓我跟著，那好，你不是喜歡呆在山坡上發呆嗎？我給你清理出一片更大的山坡來！

    「小公主失望了，他沒有想到這位前輩會是這麼個意思。其實她也未必不知道，自己有些時候，是在故意刁難。自己早就沒了公主的身份，那位前輩也不是非要聽命於己，說不定哪天一紙調令過來，人家拍拍屁股就走了。為了完成守護自己的任務，人家其實已經很盡力了，為了不受自己的氣，乾脆就去給自己開闢了一片安全區出來。

    「小公主，這個時候，其實早就已經是大姑娘了。或許這位前輩這種賭氣的做法觸動了她，她開始沒那麼牴觸了。不再故意使性子。可她心中的思念還是一點也沒有減少，每天依然自己遊山玩水，消遣心情。反正前輩畫的圓圈夠大，夠她慢慢轉悠的了。

    「那位前輩也是心大，估計也是對自己比較有信心，小公主外出，他也懶得跟著了，反正他之後又反覆勘驗過幾次，甚至每個村子都去詢問過，看是否周圍有沒有什麼靈異傳聞，連那些深山老林里的小村子都去問過。只要有，他就一查到底，把事情給解決了。到最後，他在那一代的知名度，相當的高。因為他會給每個村子的人免費看病，但只是看病，他身上又沒有藥材，開張方子給病人，剩下的自己想辦法。作為回報，大家需要把周圍有野獸出沒的地方，都給他標出來。

    「都做到這一步了，按理說，小公主的安全是沒有問題了。事實也的確如此，小公主在山山水水中轉悠的時候，從來沒有遇到過豺狼虎豹和魑魅魍魎，她遇到的，是人。

    「那位前輩是厲害，可論起隱匿氣息，還沒有到達副主任醫師級別的他，估計來一個巫和他坐下來面對面喝一場酒，都發現不了別人的身份吧。問題就出在這裡了，因為小公主被別人騙去煉魂了，不是她被人煉魂，而是傳授巫術給她，讓她去煉別人的魂……

    「那位前輩的確把這一帶給清理的很乾淨，可卻沒有把巫算進去，他去的每一個村子，大家都對他和和氣氣，尊敬得很，他又怎麼會想到這些呢。可在巫眼中，突然來一個太醫院的人，到處打聽靈異之事，表現也活躍得很，到底是想幹什麼？別人不是吃不下他，是不知道太醫院在打什麼主意！這會不會是太醫院故意放出來的誘餌，別人在咬之前，總得觀察一下不是。

    「而這種事情，太容易打聽了。稍微扮成個賣貨郎，多來幾次，就能在這麼個小村子裡問出很多事情。巫是一直默默地注視著天下之事的，所以，他們立刻明白，在這個小村子裡，原來還有著前朝的小公主啊！

    「他們立刻就覺得機會來了，以前是吃過政治上的虧，可現在，彌補的時候來了。而那名太醫院的前輩，暫時不要動他，免得引來太醫院的視線。可他們還是不長進，以為看了幾本書，手上捏著個前朝公主，就可以拉起大旗，一呼百應。當然了，這也可能是巫相互之間缺乏溝通，有一些歷史偶然因素在裡面。因為做出這個決定的，就僅僅是這一個巫寨，而其他的巫，壓根兒就不知道還有這麼回事兒，也不知道自己的豬隊友們要去做這麼件大事兒。或許大家碰個頭，商量一下，就應該曉得靠這個前朝公主來做文章，是多麼的不靠譜。但沒辦法，事情就那樣發生了。

    「小公主從十四歲開始，就來到了這裡，已經過去八年了，她熟悉這裡的山山水水和風土人情。更重要的，是以前，她纏著喬佳前輩講故事，講太醫院，講許多有趣的事，所以，她知道有這麼一個暗中的圈子。當巫有意識地製造出偶遇的時候，一切就開始了。

    「他們是怎麼給小公主解釋自己身份的，現在不知道了。單純的她，在見識了巫的神通後，立馬就選擇了相信他們，認為他們其實是和太醫院一樣的人，只不過，一個在廟堂，一個在江湖，都是在守衛著陽間的安寧。

    「要是以前，喬佳前輩順嘴提上兩句巫，事情估計就不一樣了。」

    程鵬翻看著手機，有些無奈，故事太長，他也不是記得每個細節，還好專門講塵縛的那篇帖子，被他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