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試的題目和當下的時弊,和朝廷打算進行的新政,多半有些關係。
題目是皇帝出的,一些家中有人在皇帝身邊做事的近臣,其實很有優勢。他們雖然不知道皇帝到時候會出什麼題目,但是憑藉著對皇帝的了解,憑藉著對朝廷各方面消息的掌控,大概能猜出個幾分來。再加上一些適度的指導,可以保證參與殿試的子弟們,只要正常發揮,名次都不會太差。
至於一些寒門出身,家中沒有這般關係的學子們,能夠走上金鑾殿已經是強悍至極,若是能在殿試中力壓各種名門子弟的,不說沒有,那也是十年難遇的真正天才,連皇帝都要青眼的。
所以,對寒門子弟來說,殿試是真正的魚躍龍門的機會。哪怕他們得不到一甲的名次,只要能夠表現得讓人留下印象,未必一定要是皇帝,能夠立在這個廟堂之上的任何一位,都足夠給他們這樣沒什麼背景的人當後台。
或許這樣的做法比較功利,然而這才是他們能夠順利踏上仕途的關鍵。當官的學問大了去了。同樣的品級,地方官和京官不同,手握實權和空有虛銜更不同。他們沒有什麼背景,沒什麼人幫忙運作,能夠一次性見到這麼多大人物的機會可不多。
林淡給寒門子弟的幫助,到這裡已經不多了。雖然靠著無論是林家還是胡家的關係,他不是不能繼續再扶上一把,但是能參加殿試的總共就那麼幾個人,盯著的眼睛那麼多,他多少得避諱著一些,不是沒人求到他這兒來的,不過他乾脆跟著胡澈一起去了胡家,聽胡高旻的教誨去了。
林淡本來想去廚房做兩道點心,結果被壓在了書房,跟著胡澈一起聽,同坐的還有胡鈞。胡高旻倒是沒避諱他,他也才知道原來二皇子倒台之後,他的岳丈大人找的新靠山竟然是皇帝。
胡高旻雖然不是寒門,但是在京城的助力基本等於沒有。他能混到今天這樣的地位,揣摩人心的功夫簡直讓第一次見識的林淡差點給跪了。當天的書房裡,胡高旻給胡澈抓了大致三個方向的考題,當場並沒有讓胡澈做文章,而是對他們三個旁聽的一視同仁地詢問。
胡小蛙整個人還沒從打擊中恢復過來,整個人都處於被暖手捂一腳蹬的狀態。
林淡倒是能說上一些,不過他知道的一些關於地方上的弊端太過詳細,甚至於對政令推行的難度也有很大的預期;在解決方法方面,卻並沒有太多的見解。不過這樣也足夠讓胡高旻高看一眼,覺得林淡林大郎的聲明不虛,自家阿妮果然賺了!
等到殿試當天,胡高旻直接就壓中了題。倒不是說分毫不差,但是方向並沒有錯。在胡澈早有準備之下,贏得都有點腳步發飄,暈乎乎地就成了狀元。他之前是許了林淡說讓他當狀元夫人,可是這種事情哪裡有十成十的把握?他雖然覺得自己能贏,但有時候未必不會因為年紀太輕,被皇帝輕視,或者是把他往下壓一壓。在的預期中,殿試是一場惡戰,結果卻如此輕易,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其實其他人倒是明白。殿試這一場,胡澈的優勢是絕對的,可以說這個狀元當得毫無爭議。確實有人提出胡澈的年紀太輕,但是他叫出來的策論,卻遠遠將其他人甩開了一條街。在這種情況下,誰都不能把狀元換人當。
等胡澈感覺腳踏實地的時候,已經授官當了翰林院編修。
不過他踏實了,林淡卻飄忽了。
金榜題名是大喜事,胡澈這回還是連中三元。比起之前中了解元的時候,家裡面更應當大肆操辦。他們兩個都分門立戶了,家中能夠過來幫襯的人手根本就沒幾個。長輩們雖然能照看著點,可到底分了兩處居住,還下了讓他們自己操持的心思,能放手的地方基本都放手了。
林淡忙得恨不得讓暖手捂都上陣幫忙,如今連送胡澈第一天上班的表面功夫都有些懶得做。胡澈都已經準備出門了,他也就剛從床上坐起來,眼睛都還沒睜開。
胡澈大為不滿:「蛋蛋?」至少看他一眼啊?
林淡耷拉著腦袋,打了個哈欠:「嗯?」
「我要出門了。」起來送送他啊?
「哦。」林淡的腦袋猛地一點,整個人又往下滑,眼看著又要縮進被窩。秋闈過後,天氣日漸轉涼,被窩對他的吸引力,遠遠超出給胡澈送行。送行個鬼啊?不就是上個衙門,下午就回來了嗎?
胡澈的嘴角猛地向下一掛,兩步上前就把林蛋蛋從被窩裡撈起來,抄在手上穿好了衣服。
林淡伸手推了推他的胸口,沒推動:「你幹嘛啊,我困。」
胡澈不理,把林淡抱著往門口一放:「說『路上小心』。」
林淡一撇嘴:「路上小心。」
「說『早點回來』。」
「早點回來,老爺~」滿意了嗎?滿意了放他回去睡個回籠覺!
「嗯。」胡澈顯然對林淡最後的那句老爺很滿意,往下拉的嘴角也往上翹了,把林淡又往手上一抱,重新放回房裡,往被窩裡塞好,親了兩口,「那你睡,我走了。」
「……」所以這來來回回的折騰,到底是為了什麼?!
胡澈走了。今天雖然是朝會,但是他這麼個芝麻綠豆的小官,顯然輪不到上。他和其他剛進翰林院的同僚們一樣,乾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修史。這都是約定俗成的事情,他的後台太硬,也輪不到別人來擠兌他。倒是有人或者諂媚或者自詡清高,但都是讀書人,做起來樣子都不至於難看到哪裡去。對胡澈來說,根本就不是問題。
等長官們下了朝,時間已經快到中午。上朝是件苦差事,為了不失儀,官員們最多就是在藏一兩塊干點心墊墊肚子,可是都是大老爺們,這點兒吃的哪裡有夠?
若是平時沒什麼事情還好說,但是今□□會上先是文臣武將做過一場,又是文臣之間撕了一場,這時間眨巴一下眼睛就快到中午了。還是老皇帝歲數大了扛不住,才止了朝會。
翰林院的權利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是個清水衙門。衙門也不管飯,中間就是家人送一次點心,量也不會多。但是他們這一路走來,卻碰到有個面生的小廝,提著一個半人高的食盒進來,被攔住了問話也不懼怕,而是恭敬有加地回答:「小人是新任胡編修的家人。」
新任胡編修,還有哪個胡編修?不就是吏部侍郎胡高旻,新任狀元胡澈嘛!
當下幾個翰林院的大學士也沒道理攔著,而是客氣地點了點頭,還指了指胡澈應該會在的位置。
小廝恭恭敬敬地謝過,沒一會兒就跟在胡澈身後過來。
胡澈先拜見過幾位頂頭上司,再示意小廝把糕點拿出來:「家裡人多做了一些。」
小廝拿出來的東西看著不多,不過是一份五色糕點,每個僅有小孩兒掌心大小,還有兩個燉盅。這分量看著和他們家裡每天送來的餐食分量差不多,他們就點頭應下了。
胡澈當然沒有在邊上作陪的道理,說了下衙門的時候讓小廝過來收拾餐具就走了。
林淡給胡澈送來交際的點心,當然不會那麼簡單。外表看上去,也就是那份五色糕點看上去有點精細;但是真正的名堂在燉盅里。
燉盅是特製的,比普通的燉盅要厚,更加保溫,從他們家送到衙門裡,打開還是一股熱氣。
一個燉盅里是白米飯,上面鋪著厚厚的一層肥瘦相間的火腿肉。火腿的香氣被熱氣頂了出來,直衝毫無準備的大學士們的口鼻,簡直讓人有些猝不及防。裡面還散落著翠綠的小豌豆,顏色看上去甚是喜人。
另一個燉盅里則是一盅漂了幾粒枸杞的清湯,不過味道並不寡淡。用湯勺一撩,豐厚的食材全都沉在盅底。
「蝦仁、筍乾、香菇……嗯?還加了茯苓?」
茯苓和任何藥物都沒有什麼藥性衝突,還有助於睡眠等等諸多好處,唯一的缺點恐怕就是價格太貴。當然,煲湯這一點花不了幾個錢,難得的是這分用心。
新官員到任,請上司同僚出去上館子喝酒的不知道有多少;然而胡澈這麼不顯山不露水的,卻讓人熨帖極了。往深里一想,準備這些的是胡澈的家裡人,那不是林淡是誰?
「說起來,之前林大人在翰林院的時候,也是如此。」
一位大人的話勾起了其餘人對「林家的飯食真好吃」的記憶。那會兒的日子真是滋潤啊,每天都有好吃的,可惜後來林和頌大人外調了,他們就等到了今天。
胡澈不和這些大人們一起吃飯,和其餘同僚們是一起吃的。他中間走開了一會兒,再回來的時候,同僚們都才扒拉了幾口。他見狀勸了一句:「別客氣,飯菜還有。」
他說的不是假話,沒一會兒小廝又提了個半人高的食盒進來。
食不言,同僚們雖然有添飯的,但是看著那麼大的量,擔心吃不完。接著他們就看到胡澈迅速地把所有東西都吃完了。
他們吃的都是普通的燉盅,看著不大,其實裡面無論飯菜都填地紮實,量一點都不少。
胡澈用的也是燉……不,那不叫燉盅,那得叫燉鍋。一鍋子飯,一鍋子湯,吃完清水漱口,笑眯眯道:「讓大人們見笑了。」
同僚們眼露驚悚:胡大人竟然沒被這兒子給吃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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