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成獨臉色未變,隨意地在左邊的椅子上坐下,清淡地問道:「可是下人們在母妃面前胡說什麼了?」
太妃一聽這話,怒容更甚。事實都在眼前擺著了,他竟然還護著那個女人?若不是她身邊的人發現那小婢女悄悄地處理這些血帶,她當即責問了他身邊的幾個侍衛,她這個兒子是不是準備把這事瞞她一輩子啊?
嘆了一口氣,她也不想繞彎子,直接說道:「獨兒,你也不用跟我弄這些彎彎繞。就是別人不說,你這傷哪裡來的,你當我這做母親的就猜不到嗎?你有看上的女人,娘很高興,她的出身來歷,我都可以不計較。但是……」
太妃的聲音驀然凌厲起來,「她必須敬你愛你,可如今呢,八字還沒一撇,就給你刺傷了。你讓我怎麼放心?為娘的所希望的,也不過是你能幸福!」
容成獨斂眉垂目,然後看向母親,眼中含著滿足的笑意,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和:「娘為我的苦心,兒子都明白。跟她在一起,兒子感覺很幸福。」
他突然又鄭重地站起身來,鄭重地說道:「希望母妃能夠支持我,不要逼著我依照世俗的標準作出什麼抉擇。」
太妃心中震動,更多的是痛心。兒大不由娘,她再沒有任何時候像這樣感覺到這句民間俗語中的無奈了。
她才不過一點的暗示,這個兒子就半點都不妥協地將陣勢擺開。
太妃不禁提高了聲音:「不要逼你?獨兒,你說,你從小到大,母妃可曾逼過你半分?我若像其他的母親,幾年前就逼著你娶了靜安,也不至於跟著你跑到這蠻荒之地,還不是希望你能過得幸福?」
說著,聲音也哽咽起來:「誰想到你今天有了心上人,母妃不過說一句,倒成了逼你了?」
容成獨臉色微微波動,卻幾乎看不出來。靜默了一會,還是那清清淡淡的語調:「母妃莫要傷心!」
太妃擺了擺手,掩不住失望道:「好了,你的事我也犯不著再管。說多少,你不是都跟沒聽到過一樣?」
她真的是被這個性情淡薄的兒子傷到了,以往關於娶親成家之事,她不厭其煩地常在他耳邊嘮叨,還是覺得他能聽進去一二分的。
今天來看,只怕是根本就沒有放到心裡過。
她也並不是嚴厲,或是性情淡薄的母親,怎麼兒子的性子竟淡到這冷硬的地步?
容成獨還是臉色如常。並非他不理會母親的看法,只是從不覺得這竟會造成什麼苦惱。
太妃抬手揉了揉太陽穴,音調徐緩卻很堅決道:「你願意怎麼護著那個女人是你的事,但是娶妻之事卻是皇室的事。岳箏她出身卑微,且還帶著一個孩子,絕擔不起你正妻的身份,至多給她一個妾位。至於妻子……」
容成獨第一次沒有禮貌地打斷了母親的話:「我的妻子只能是她,若母妃堅持要一個門當戶對的兒媳,那麼,就當沒我這個兒子吧。」
他在這個問題上不想有一點妥協,即使很清楚自己這樣的態度會導致母妃對她更大的反感。
他轉了身,提步離去,卻在門口停住,清冷的聲音響起:「或者母妃是希望我孤身終老!」
淡雅飄逸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也帶走了壓抑的清冷。
太妃氣得抬手指著門口,一時說不出話來,孫嬤嬤擔心地喊了兩三聲,她才大嘆道:「他怎麼那麼像他的父皇?可是一個是用在兒女私情上,一個是用在國家大事上啊!」
孫嬤嬤見主子臉色不對,忙撿好的地方說:「娘娘啊,您以前都想得明明白白,怎麼到了事上就不明白了?王爺他幸福就成,您不一直都這麼說嗎?能勸動的,您就勸一勸。勸不動,那就依著王爺。」
太妃仍在氣頭上:「依著他,他不能讓那岳箏給害死!長這麼大,被蚊子盯了一下子都是天大的事。如今被人刺傷了,他竟然還命令身邊那些人不許聲張。不就是要瞞住我?還有這個王祥,也都是老人了,怎麼也這麼糊塗。」
孫嬤嬤雖然也同意主子的話,但此時知道不能順著說。連自己也有些不相信地說道:「民間不都常說,打是親罵是愛嗎?現在不比以往,那時王爺心中哪個女子也沒裝著,現在心裡有了一個人,您就這麼幹涉,也難怪王爺牴觸。」
「依奴婢看,這事還是慢慢來。」孫嬤嬤笑著輕聲道:「不管怎麼樣,王爺現在是有看上的女人了,這天底下,女人又是各有各的美,還怕以後王爺再看不上其他的?說不準過不了多久,對這個也就淡了。到時候就是娶進府里來,也不過多一張吃飯的嘴而已。」
被孫嬤嬤這麼一說,太妃心中也安定不少。是她剛才太急躁了,不過自己的兒子被傷了,還是怎麼想怎麼不愉快。
不過孫嬤嬤說的卻是很對,在宮裡最常見的不就是這樣的事情。曾經她伺候的皇上,前前後後寵過的女子,不也有十幾個,就是曾經盛寵地令人心驚的,也不是沒有過。可是又有哪個長久了,再隆盛的寵愛,還不是有凋謝的一天!
所以她也不必心急,靜待其變吧。
可是一垂眼看見地上那塊染著血的布帶,她心裡還是放不下這一事。
不能就這麼算了!
太妃猛地從椅子上站起身,問孫嬤嬤道:「王爺在後面命人收拾起來的那院子,岳箏已經搬進去了?」
孫嬤嬤點了點頭,還是笑道:「是啊,您沒看見,王爺今天的臉色特別好嗎?」
太妃回想了一下,的確是,就算她剛才只顧著生氣,還是看出兒子的臉色比以往紅潤了許多。
心中驀然騰起一點對這女子的感激,不過,該教訓還是得教訓,要不然她以後不就太無法無天了?
……
容成獨回到房間,沒容婢女們參拜,一揮袖就將桌子上擺放著的山水繪瓷瓶打落在地,呼啦地瓷器破碎的聲音,讓這麼本就心中忐忑的下人心中恐慌不已。
馬上就跪了一地的人。
屋子裡一瞬間安靜地讓人感到恐懼。
容成獨清冷的聲音終於在眾人頭頂響起:「是誰辦事不利,自個去領罰。」
初寒臉色蒼白的跪了出來。
容成獨也沒看她一眼,便揮手讓她下去。
而他身邊的那幾個侍衛,則每人都賞了三十板子。
……
清涼微帶著寒意的風吹過樹葉,沙沙聲不絕於耳。微風起一陣,停一陣,棗樹上仍然掛著的葉子泛著黃綠色,稀疏的都能數的清了。
但是在枝頭,卻仍然綴著成串的鮮紅的泛起一層淡淡白霜的細長棗子。
棗樹如蓋,下面安放著一幾一藤椅。
身著白袷衣的陸鴻,正右腿搭左腿地閒適地半躺著。
旁邊與藤椅齊平的矮几上,放著一個高腿青瓷盤,盤子上堆著的卻是一枚枚精緻小巧的銀亮飛鏢。
陸鴻時不時地抬手摸出一個飛鏢,斜著飛射出去,馬上就會有一顆紅艷地棗子落下,被他抬臂接著,然後隨手一抹,就扔到嘴裡。
但是更多的時候,他的眼神會飄地很遠。
今天他去了她新搬的住所,還沒進去,只憑方位,他就猜到這其中允梅肯定參與了。
小孩子很歡迎他,還偷偷地拉著他說:「爹爹,你以後要常常來。一早上就來,不然娘親就只跟那個叔叔親了。」
不可否認,他之前應允那孩子當他做爹爹,有一半的認真,但卻也有一半的玩笑之意。萬萬沒想到孩子當真了,也萬萬沒想到他聽到小傢伙這麼喊他,心中竟是那麼歡喜,就好像正打在了他心底的癢處。
但是雖然今天並沒有見到允梅,從院子中房間裡各處的精心設計,他還是看出了他對這個女人的用心之處。
而曲兒口中的那個叔叔,也就是他吧。
陸鴻心中搖擺,況且也明顯感覺到,好像突然間這個女人就與他保持起距離來了,單獨面對說話時,也是那麼淡淡地。
他真的不知道,對於這樣一個撩撥起他的心緒,卻又對他沒有其他想法,而且還是好友放在心上的女子。他該用一種什麼樣的態度?
該放棄嗎?
這個想法一冒頭,他馬上搖了搖頭。
先別這樣想,只要她是當年那個女人,他就定是要娶她的,即使是好友也不想讓!
可若是不是呢?不是,他是不是該繼續找那個女人,然後就再也不管這個女人呢?
陸東都去了五天了,怎麼還沒有回來?
陸鴻煩躁地坐起身正暗罵手下人沒用,就看見風塵僕僕的陸東向這邊走來。
他就這么正坐在椅側,直看著陸東半跪在幾步之遙:「見過將軍。」
陸鴻點了點頭,隨即馬上問道:「查到什麼消息?」
聲音雖然很平靜,卻透出了些許急切。其實陸鴻心裡明白,這個時候的他,還有點不敢聽陸東帶回來的消息。
陸東眼看著地上,語調清晰地恢復道:「屬下與陸西是在三天前到了岳夫人原籍,岳夫人與莫校尉兩家確實算是鄰居。但是……」
陸東頓了頓,說道:「岳夫人之前是莫校尉之妻。」陸鴻臉色一瞬間變幻莫測,陸東繼續說道:「正是在一年多前,北地士兵回鄉的軍令下達後,被回鄉的莫校尉休了的。」
陸鴻捶了捶有些混沌的額頭,低聲自語道:「這個我知道,當時我也去了那個地方,岳家村是嗎?那時北軒休妻,我還是贊成的。他娶齊家庶女時,我也在場。我當時,怎麼沒看見她?」
他心裡一瞬間湧出的感覺,自己連怎麼形容都不知道。
他還記得,與這個女人第一面相見時,她看自己的眼神是有點點恨意的,還有她說的那些話,難道是為這個嗎?
陸東聽到主子語氣有變,似乎帶著點愧疚,便忙說道:「將軍,您或許是猜錯了。岳夫人她,與當年您命我們尋找的那一名女子並無相似之處。而她會被莫校尉休棄,也是自身行為不端。」
陸鴻的眼光一下子全部打在陸東身上,讓陸東連接下去說的勇氣都沒有了。
陸鴻卻馬上又收回了目光,閒適地枕臂躺下,好似不在意,好似感興趣道:「哦,莫北軒休她,是什麼理由?」
陸東卻一下子覺得滿頭虛汗,卻還是硬著頭皮道:「好像是『淫奔無恥』……」
陸鴻只感覺莫名一震,怒火一點點在心底燃起,語氣不怎麼好道:「繼續。」
「岳家村的人都說,岳夫人她沒嫁到莫家時,就已與村裡的一個酒混、賭棍私通,只是因為岳夫人的父親看不上那賭棍,才費盡心機把她嫁到了莫家。」
陸鴻很認真地聽著,但是卻總覺得有什麼東西越來越迷茫。怎麼抓都抓不住,難道她帶給自己的那些感覺,都是假的嗎?
他終於抓到了一個關鍵點,「那個賭棍叫什麼,親自問過了嗎?」他問。
陸東詫異地抬頭看過去,看來將軍的確是很在乎那岳夫人了。他還以為到這裡將軍就不會接著問了,這麼問,還是不死心吧!
暗自慶幸,幸虧當時陸西建議還是親自去審問一下那個賭棍比較好。
陸東回過神,忙答道:「那賭棍叫岳傳,是岳家同宗,關係還算比較近的,屬下們問過,那岳傳親口說他曾與岳夫人情投意合,但是無奈岳父阻撓,才沒有……」
陸鴻打斷道:「既然如此,莫北軒休了她之後,他怎麼不把她接過去?」
「據岳傳說,他自己吃飯尚成問題,何談他人?」
陸鴻不禁氣道:「何談他人,自己的妻、子也是他人嗎?」
陸東低頭,大氣兒都不敢出。
須臾卻聽到將軍的低聲自語:「怎麼就……找不到她?」
陸東是知道將軍這個心結的,猶豫片刻,才忍不住說道:「依屬下看來,當年那位姑娘或許早已成家,將軍還是不要這樣掛懷了,」心裡卻嘆道:「這不就是沒緣分嗎?」
陸鴻輕笑一聲,聲音清朗道:「下去吧,好好休息兩天。」說著起身,直向餐廳去了。
他到的時候,父母已然在座。
剛坐下,正洗著手,母親就一臉高興兼討好道:「鴻兒,今天我應並夫人邀,去了她家,見到她家裡的那兩個妹妹真是越長越靈秀了。她說你們,前幾天好像還見過呢。」
陸鴻淡淡地點了點頭,回了兩個字:「是的。」
陸太太卻馬上又換了話題道:「今天書院裡才開了課,我出來的時候,遠遠地看見一個男娃,模模糊糊地那小模樣倒有點像你小時候呢!」
陸鴻已經掂起筷子認真吃飯,也不說話。
陸老爺生氣而又硬板板道:「都多大年紀了,還不成家,男子三十有室,看看你自己現在都多大了,二十六了!」
陸太太忙按住自家老頭子,使眼色讓他住嘴。
陸老爺生氣地哼了一聲,這臭小子混的可比他當年有業績多了,弄得他這個做爹的,管起他來一點底氣都沒有!
卻還是不甘心地說了一句:「要不是老子我就你這一根苗,哪個管你討不討媳婦?」
陸鴻卻指著一盤干煸蘆筍道:「爹,這道菜不錯,您嘗嘗。」
這不溫不火的一句話,直接讓陸老爺大動肝火:「老子今天把話放這兒了,你小子娶不娶媳婦,我們老兩口不管,但是今天就去你娘早給你準備好的通房丫頭那裡,給我們生個孫子出來。」
陸鴻打岔似的看向母親,吃驚道:「娘,那通房丫頭您還留著呀?」
陸太太忙搖了搖頭,「遣走了遣走了,兒媳婦不來,娘哪能先給她找噁心呢?」
陸鴻笑著點了點頭,看向已經氣得滿臉通紅的老爹。
「爹,您怎麼一直惦記著這什麼通房丫頭的事?」
陸老爺當下氣得憤然離席,走著還喊著:「逆子!逆子!」
陸太太看著每當說到這事就胡亂扯的兒子,滿臉愁容。早前也不是沒有對兒子施加過壓力,她都絕食威脅了,還是半點事兒都不管用:她一天不吃,兒子也跟著一天不吃。
哎!她哪還絕地下去。
可是……「鴻兒,你到底是為什麼不娶妻?難道是相中了什么女子,怕爹娘不同意?」陸太太猜測著道:「這點你放心,咱們家本就不是什麼高門大戶,一般女子也不礙的。」
陸鴻側目看向母親,心中一動,不知怎麼就問出口:「那帶著別人家孩子的女人呢?」
「啊?這……」向來溫柔好說話的陸太太也被難住了,結巴了一陣才道:「鴻兒,你又不是娶不上媳婦,這樣不是讓人在背後笑你嗎?」
陸鴻聽了,點點頭。
確實是會被笑的,還是下屬的休妻。可是……雖然之前想著,不是她,他就不要這個女人了,但為什麼真知道了不是她,他還是不捨得呢!
陸太太見兒子點頭,一顆不安地心才放下來。
就算是知道女人難為,她還是不想自己這麼優秀的兒子娶一個拖油瓶的女人啊!
……
夜幕漸漸拉下。
玉竹林黑越越的一片,時有幾段有力的風吹過,鈴聲悅耳。
容成獨的臥房內,燃著明亮的燭火。
他的臉色很好,不再是像以前那樣總是沒有血色了。連王祥過來請脈,也大呼神奇,當時就很肯定地說:「王爺就這樣好好保持,下官相信,病會慢慢地不藥而愈的。」
因此這一整天,王府里的所有人都很高興。
太妃娘娘甚至欣喜地賞了下人們每人一匹上等錦綢。
容成獨心中的喜悅,卻與這些人的大不相同的。
她這兩天異常聽話,關心他的飲食,關心他的身體,每天都會在早晨給他沏一杯竹花蜜。容成獨時常覺得,她是如此的神奇,生下來就是因為他容成獨也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所以有她如此相伴,不用王祥說,這兩天下來,他也感覺到自己定會陪她到老了。
至於母妃前天曾去給了她顏色看,他當然知道了。甚至知道時,就有一股與母妃決裂地衝動。
他並非如此過剛之人,但是所有的事情,只要是關於她的,他就一點都不想妥協。不論對方是誰。
可他還是壓制了這股衝動,畢竟那是一心為他的母親。
不過他還是在午飯時,特地跟母親說了:「兒子能如此,全是她這個人,還有她對我的用心,所以,兒子希望母妃不要用一些世俗的觀點來評判她。」
他鄭重地在一臉驚訝的母親面前宣稱:「母妃,她讓我不再感到孤獨,讓我覺得自己也像個人一樣,她就是我的藥!」
容成獨儘管可以一點都不在意母妃的看法,但還是希望她能得到母妃的認可。
所以他今天一天心情都很好,他相信母妃把他的話聽到了心裡。
不過今天她那裡,他只早晨去了一次!正執筆勾勒一副複雜花紋的容成獨,不禁頓住了筆。
抬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經黑透了。
這麼晚了,還是別去了吧!
燭火映照下,他的容顏更加迷人。尤其是唇角一點若有似無的笑意,盡可與日月爭輝。
容成獨又低下頭,繼續勾勒花紋。
這花紋似花卻又非花,但即使簡單的墨線條,已經透露出富貴典雅氣象。
這時碧瓦在外面輕聲道:「王爺,金鱗求見。」
正專注於勾勒花紋的容成獨,瞬間將筆放下,神情有些緊張地清冷吩咐道:「讓他進來。」
容成獨心中有些平靜不下來,因為他知道,金鱗此來,必定會帶來她的之前的生活消息。至於解決那點「憂患」,倒不怎麼能讓他在意了。
金鱗很快進來,遠遠地就下跪行禮。
容成獨卻沒有讓他立即起來,而是清冷地問道:「本王吩咐你三日即歸,怎麼會拖了四天之久。」
金鱗心中不停地擦汗,四天還久嗎?
王爺是拿他們當神人嗎?
不過卻馬上解釋道:「回王爺的話,屬下與金躍未到岳姑娘家鄉,就發現了將軍府陸東幾人的蹤跡,跟了他們才知曉,他們是奉命前去查探岳姑娘之事的。屬下當即就與金躍片刻不停地向涼川趕去,提前他們半天趕到,將所有事情做了安排,等到他們回程,屬下又與金躍安排妥當,這才回來。」
比起將軍府的人,他們已經是神速了。
金鱗在心中暗暗想到。
容成獨眼神驀地暗了下來,雙拳不禁握緊。好險!若不是事先安排,陸鴻那裡又是有目的的查問,說不定這時他就得知她便是當年的女子了。
向來不稱讚人的王爺,清淡地說道:「你們做的很好。」
金鱗很想大膽地問一句,王爺有獎賞嗎?
……
暗淡的月光下,容成獨步履急切,清冷的眼眸中,翻攪著的全是心疼:她曾經食不果腹,她曾經受盡千人辱罵,她曾經因受人覬覦差一點流血而亡,她曾經一路乞討南來,看人臉色、棲居破廟……
只是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敘述,聽在他耳中,卻每一個字都像刺一樣狠狠地嵌入他的心中。
容成獨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心竟也能脆弱到這種地步。
沒有帶一個人,他獨自來到那扇門前。想馬上見到她。
透過門縫,依希能看到透出來的亮光。他抬手敲門,喊道:「箏箏」。
當喊出她的名字時,心中疼痛地難以忍受。清涼的夜色里,他的額上竟滲出了密密的汗珠。
正在燈下飛針走線的岳箏,聽到隱隱地喊自己的名字的聲音,不可置信地向外看了看。
床上側躺著的小傢伙,這時也猛地坐了起來,謹慎而又疑惑道:「娘親,好像有人敲門。」
岳箏好笑地看著如此警惕的小傢伙,安慰道:「沒事,是容成叔叔。」以前家裡,就常常會有這種半夜撞門的事情發生,兒子是被嚇怕了吧。
小曲兒皺了皺眉毛,不滿意道:「他為什麼晚上還要來我們家?」
岳箏怔了怔,語氣不自然道:「可能是有事吧,娘親出去看看。你早點睡,明天還要跟著玄兒去上學呢。」
小曲兒從今天開始,已經正式開始上課了。因為一時間也買不到合適的人,就暫時先讓他跟著張玄一起上下學。
小曲兒聽此,乖乖地點了點頭,拉著被子靜靜地躺下,卻看著岳箏道:「娘親,你要馬上回來。」
「好」,岳箏笑著應道,拿著旁邊的一個燈燭點燃,端著燈出去。
看著一星光亮越來越近,還有耳邊越來越清晰地腳步聲,容成獨只覺心中一陣抽緊,不敢見她,不知道看見她會說什麼話。
他一側身倚了牆壁,深深吸了一口氣。
門吱呀一聲開了。
岳箏沒看到人,正要問,就被一個懷抱擁住,按到門框上。燈掉在地上,熄滅了。隨即她感到一個帶著涼意,輕輕顫抖的吻落在了唇角。
他清冷、淡雅的然而卻又濃烈的一股讓人傷心的氣息狠狠地包裹住她。
岳箏連忙將他推開,小聲道:「你幹什麼呢?」
容成獨雙手捧住她的脖頸,食指卻悄悄順著衣領縫隙探入摩挲著,突然他身軀一震,聲音沙啞道:「突然間就很想你,箏箏,可不可以讓我狠狠地吻你?」
不容岳箏回答,他同樣有些顫抖的舌頭就打開了她的唇瓣。
一寸寸的掠奪,帶著一點點的安慰,與她的唇舌交纏在一起。
他溫潤的指節依舊占有性地停在她的脖頸兩側。
岳箏也不自覺地伸開雙臂,緊緊地圈住他的腰身。
他的呼吸一下子濁重起來,富有侵略性的嘴唇一瞬間就離開了她的唇舌,沿著下頷,一點點吻到她的豎領包裹著的頸子。
但他卻一點都沒有意識到遇到了阻礙,靈活地牙齒正將紐扣一點點咬開。
岳箏只感覺心如雷鳴,摟住他的清冷有力的腰身的雙臂,也不自覺地一點點收緊,她的呼吸也開始濁重。
在暗淡的月光下,靜悄悄的夜間。
他們都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岳箏被迫而又順從地仰著頭,好像是為了方便他的行為。
這個時候的她,已經不會思考了。
只是從他那麼激烈地吻她開始,就忘記了一切。
忽而,她感到他的舌尖在她的頸邊打轉。不覺嚶嚀一聲,渾身無力地就要倒下。
她聽到了他低沉的笑聲,她軟下來的腰身被一道有力的手臂緊緊箍住。
他只是剛剛那麼一笑,馬上就又專心致志地投入到她的脖頸。
岳箏感覺就要呼吸不過來了,卻在這時聽到屋裡傳來兒子不安的聲音:「娘親,娘親。」
她一下子神智清明,手忙腳亂地將他推開。
容成獨雖然暗惱,卻並不用力禁錮她。頗有些順從地收了手,退開一步。
岳箏不安地抬手握住被解開了三顆紐扣的領口,平順了一下呼吸,竟可能自然的大聲道:「娘這就回去了。」
聽到了曲兒乖乖地應了一聲,又喊道:「娘親快點。」她這才拍了拍剛才高度緊張的胸口,真的害怕兒子會跑出來,她又該怎麼解釋?
岳箏看向眼前模模糊糊的人影輕聲道:「你大晚上過來有什麼事嗎?」
他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好聽極了,他上前一步,攥住她的手道:「沒事,我想你了。」
岳箏聽到,唇角彎了彎,反握住他有些涼意的大手,輕聲而又溫柔道:「好了,快點回去吧。大晚上出來,也不知道披個披風。不知道現在天氣越來越涼了嗎?」
他忍不住低頭吻了一下她的臉頰,也輕聲道:「真乖,知道心疼我!」
他說著,卻又把手放到她的脖頸處。岳箏不禁輕輕一抖,雙手按住他的大掌道:「你不要作怪了,快回去吧。」
容成獨卻異常愉悅地嘲笑她道:「箏箏,你竟這麼敏感?!」
「你」,岳箏被他說得臉上騰起一片火燒雲。
他的手在她頸間一動,另一隻手也隨即伸到她的頸後,輕柔道:「不對,我剛才說錯了,我來找你其實有事。我的玉佩一直想著親手給你繫上,一直沒有機會,所以我想,晚上說不定是個好時候。」
岳箏這才想起,他的這枚玉佩從那天晚上之後就被他收走了。她偶爾想起來,還以為他是生氣不想給她了。
沒想到……
岳箏抿嘴輕笑,靜靜地待他系好,才將他推開:「回去吧,我也得快點回房,曲兒會擔心的。」
容成獨不喜地皺了皺眉,聲音中一點沒表現出來,依舊輕柔道:「好,快回去吧。我看著你栓了門,就走。」
岳箏點了點頭,低身借著月光將燭台撿起,進門前,卻又被他拉住手緊緊地握了一下。
岳箏感到今夜的他特別溫柔,卻也特別奇怪,脫口而出道:「你今天晚上,怎麼這麼的奇怪?」
誰想到一句話惹惱了這人,他馬上就頗有些不耐煩地粗魯地命令道:「快回去,廢什麼話?」
岳箏不滿意得輕哼一聲,哐嘡一聲就栓了門。
容成獨直待門那邊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輕聲低喃道:「箏箏,我該早點遇見你的。」
隨即他大步離去,夜色中也能讓人感到強烈的凌厲之氣。
他再一次召來金鱗,命令道:「你再去……」頓了一下道:「你找個行事穩妥的人,再去涼川,將那個曾經敢欺負她的人處置了。」
金鱗在回復那些話時,就猜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只是眼見王爺怔怔地什麼都沒有吩咐就走了出去,他還以為那賭棍會沒事呢!
看來是當時分寸大失了吧!
金鱗偷偷地想到,然後低頭領命:「是。」
只是不知道王爺留下他,是還有什麼吩咐嗎?
他正這麼想,就聽見王爺吩咐道:「你明日就去把金街坊地段最好的一間商鋪買下,然後報到那間牙行。」
金鱗半愣怔地問道:「依舊把價錢壓得很低嗎?」
容成獨卻第一次在下人面前露出清淡地微笑,一時間慵懶淡顏道:「這次不必,我親自帶著她去買。」
金鱗很想問問,王爺您的身體適合在那雜亂的地方出現嗎?王爺您這麼買來再賣給自己好玩嗎?
容成獨質問地看著愣在那裡的金鱗,清冷逼人道:「還是你想再跑一趟涼川?」
金鱗馬上搖頭,傻子才想再跑那麼遠呢。就讓金躍去吧,名字都是跑腿的樣子!
「不是,屬下馬上就讓金躍啟程」,金鱗急急忙忙地說道。
容成獨已經繼續拿筆在宣紙上勾勒花紋,只是這次臉上臉上清淡的笑容透出甜蜜的氣息來。
……
岳箏回到房間,就見兒子垂著小腿兒,低頭坐在床沿上,聽見她進來的腳步聲,才抬頭看了一眼。怏怏地問道:「娘親,你怎麼去那麼久?」
岳箏臉色微紅,連忙側身掩飾,直到桌邊拿起繡繃,才故作輕鬆道:「娘親與容成叔叔談些事情啊!」
馬上卻又把繡繃放下,起身到床邊,彎下身把他的小腿兒搬到床上,蓋好被子,微笑著道:「曲兒快點睡了,明天還要早早起床呢。」
小曲兒這才躺下,不過還是睜著細長的一雙眼睛看著她道:「娘親,我們讓……陸叔叔跟我們一起住好不好?」
岳箏有些頭疼,小傢伙兒怎麼就惦記著陸鴻了。容成獨……他一向冷冷淡淡的,難道這讓小傢伙不喜歡嗎?
想了想,她笑著道:「陸叔叔也有自己的家,怎麼能跟我們住在一起呢?」猶豫了下,還是問道:「曲兒難道不喜歡容成叔叔嗎?」
小曲兒搖了搖頭,窸窣地翻了個身,就面朝里也不吭聲,忽靈靈的眼睛眨了眨,倏忽滾下一串淚珠。
他真想不明白,娘親為什麼不讓陸叔叔做他的爹爹?
而且容成叔叔一點都不好,他只會對娘親笑,才不會管其他人……
岳箏在床邊靜默地坐了一會,給小傢伙掖了掖被角,起身又回到燈下,拿起繡繃。只是心卻成了一團亂麻,一時跑神,左手食指上就溢出一個鮮紅的血珠。
她卻沒有感覺到疼痛,低頭含住了手指,心裡卻止不住地想:兒子一直不喜歡容成獨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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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晚點,不好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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