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寧公主不由自主退後了一步:「堂兄,你怎麼來了?」
郁珩道:「不過是偶然路過罷了,又聽聞你請寧安郡主過來敘話,我想著你們之間沒有什麼交情,怕你貿貿然闖出什麼禍事,所以特意來提醒你,果然,我所料不錯——」實際上,是沈妤身邊有他安排的人,快速將這個消息告訴了他。筆神閣 bishenge.com
這樣說著,他回頭看了一眼拿著刀的護衛。
「懷寧公主真是好大的威風,連太后親自冊封的郡主都敢殺。現在本王也在,親眼所見了此事,懷寧是不是也要殺本王滅口?」
懷寧公主有些慌張,她乾笑道:「怎麼會,堂兄說笑了。」
「說笑?」郁珩笑容溫和。
懷寧公主心中暗恨郁珩多管閒事,可是面上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
郁珩是先太子嫡子,身份尊貴,可如今不過是個閒散王爺罷了,說實話,懷寧公主是瞧不上他的。可是不知為什麼,郁珩看起來溫文爾雅,可是她卻是有點怵他,素日也不敢和他說幾句話。
再者,康和帝為了名聲,自然待郁珩寬厚,所以就算鬧到御前,皇帝也只會向著郁珩,她是討不了好的。
思及此,她強笑道:「正是如此,我不過是和郡主開個玩笑而已,誰知郡主當真了。但也是我太任性,嚇到了郡主,其實我不過是想和郡主多說幾句話罷了。」
說到此處,她揚聲道:「你們還不快退下!嚇到了郡主和楚王殿下,你們擔當的起嗎?」
眾護衛面面相覷,趕緊收回刀出去了。
郁珩輕輕一笑:「懷寧說錯了,就算比這還大的陣仗,本王也不會被嚇到。」
不知是不是懷寧公主的錯覺,她覺得郁珩在威脅她。
她賠笑道:「自然,堂兄是堂堂親王,就算幾位皇兄見到你都要讓你三分,誰又敢拿刀對著你呢?」
郁珩不置可否,終於回頭看著沈妤,眼中是壓抑的情愫和關切。
「郡主沒有被傷到罷?」
沈妤淡淡笑道:「勞煩殿下相助,寧安無礙。」
郁珩頷首:「那就好,萬一你出了什麼事,寧王妃要擔心了。」
懷寧公主心下一跳,郁珩話里話外又在警告她。寧王現在熾手可熱,寧王妃是沈妤嫡親的姐姐,若是此時被沈妘知道了,告到帝後那裡可就不好了。安德妃不在了,皇帝說不準就會遷怒景王。
她方才實在是太憤怒了,所以一時衝動就想殺了沈妤。
她換上了一副親和的笑容,走到沈妤面前,握住她的手:「讓郡主受驚了,我只是不想郡主這麼快離開而已,是那群護衛以為我與郡主出了什麼事,自作主張沖了進來。等我回去將他們全殺了,為郡主出口氣可好?」
沈妤笑著抽出手:「公主說的也不算錯,方才那些護衛衝進來的時候,我的確嚇到了。既然公主想殺了他們為我出氣,那寧安就卻之不恭了,公主派人將那些護衛的人頭送到沈家即可。」
懷寧公主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她說這話只是做戲,哪裡會真的殺了護衛為沈妤出氣,她也以為沈妤會順著台階下去,可是沒想到她真的要那些護衛的命。
那些護衛都是她的人,沈妤這麼做分明是在打她的臉!
沈妤善解人意道:「怎麼,是公主捨不得嗎?既然公主捨不得那就算了,橫豎我不過是受些驚嚇,不是什麼大事,想來祖母和大姐也不會太過擔憂的,景王也不會責怪公主。」
懷慶公主知道沈妤在威脅她,她深吸一口氣道:「好,明日我就派人給郡主送去。」
沈妤笑道:「如此,寧安就靜候佳音了。」
蘇葉輕哼一聲:「姑娘,時候不早了,咱們該回府了。」
沈妤點點頭,眉梢眼角俱是笑意:「我知道公主想與我多說一會話,可是時間不早了,寧安該回去了,否則祖母會擔心的。若是有時間,寧安自會奉陪,只是下次,公主不要動不動就用刀攔人了。」
懷寧公主的嘴角裂開一道口子,這笑容怎麼看怎麼彆扭:「郡主說的是,郡主慢走。」
沈妤頷首微笑:「告辭。」
等沈妤走了許久,郁珩才道:「那本王也告辭了。」
懷寧公主笑道:「堂兄慢走。」
看著郁珩的衣角消失在門外,懷寧公主將身邊的繡凳砸到了牆上,嘶吼道:「賤人,都是賤人!」
宮女想勸又不敢勸,戰戰兢兢道:「公……公主別生氣了,小心氣壞了身子。」
懷寧公主直勾勾的盯著她,抬手給了她一巴掌:「這就是你說的能除掉沈妤?」
宮女一下子栽倒在地,捂著臉哭出聲來:「公主,都是奴婢的錯,您要罰就罰我罷,但是千萬別為了一個不值當的人氣壞了身子。」
懷寧公主一向趾高氣揚,一開始她想殺了沈妤的時候,她就覺得不妥,但是又不敢勸,只能多說些諂媚的話。誰知沈妤剛走,懷寧公主就將氣全部撒到自己身上。
懷寧公主厲聲道:「沒你這種賤婢在本宮身邊胡亂出主意,本宮怎麼會受這樣的委屈?區區一個郡主,也敢不將本宮放在眼中!」
宮女爬起來,小心地道:「您別生氣,只要您能消氣,怎麼罰奴婢都好。」
「真的?」懷寧公主斜睨著她道。
宮女聲音顫抖:「是……是……」
懷寧公主露出一抹殘忍的笑,高聲道:「來人,將這個混賬賤婢拖出去,丟到籠子裡餵狼!」
宮女驚恐的望著她,又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公主,求您饒了奴婢罷,奴婢知錯了,求您饒了奴婢罷……」
懷寧公主揮揮手:「好吵啊。」
立刻有護衛進來,將她拖了下去。
宮女頭上鮮血淋漓,手指甲扣在地上都掉了下來,在地上留下一道道血印子。
她還在大喊著:「公主饒了我罷,求您饒了我罷……」
可是懷寧公主卻是無動於衷,悠閒地坐在椅子上品茶。
宮女被拖出去,開始謾罵:「懷寧公主,你這個狠毒的人,你不得好死,不得好——」
接下來變成了悶哼,然後暈了過去。
是護衛拔下了她的舌頭。
「茵兒。」懷寧公主神色懶懶道。
目睹了方才那個宮女慘狀的茵兒,渾身顫抖的走上前去:「公主有何吩咐?」
「初雪如何了?」
初雪是懷寧公主養在宮外別苑的一隻雪狼,因為長得好看,一身毫無瑕疵的白色皮毛,又很有野性,所以懷寧公主很喜歡它,而且還派了專人照料,一日三餐比人吃的都要精細。
可是就這樣精心的照顧著,還是生病了。為此,懷寧公主大發雷霆,殺了給雪狼做飯的廚子,和照顧它的十幾個婢女護衛。
其實,不只是雪狼,懷寧公主的別苑還有老虎、獅子、蟒蛇等動物,她一有時間就去看它們,最喜歡觀看的就是動物吃人。
她會將活人和它們關進一個籠子裡,親眼看著活人從一開始的掙扎,到失去力氣,再看著他們被野獸分食。一個大男人看了尚且覺得害怕,她卻是看的津津有味。
她喜歡猛獸,卻不喜歡柔弱的動物,比如貓兒狗兒都是她發泄怒氣的對象,當然也是那些猛獸的盤中餐。
手段之殘忍,難以想像,就連沈妤也自愧弗如。
而現在,她最大的願望就是抓了沈妤去餵狼。
茵兒是見識過懷寧公主的手段的,她表現的越是害怕,懷寧公主就越生氣,很可能也會將她餵狼。
她儘量聲音平穩道:「回公主,方才別苑的人來稟告,初雪已經好多了,想必再過兩天,就會恢復以往精神奕奕的模樣了。」
懷寧公主手撐著下巴,還算滿意道:「這就好,多餵幾個人給它,想來病好的會快些。」
茵兒笑道:「有您關心初雪,它一定會很高興的。」
懷寧公主道:「這樣說起來,我倒是想它了,橫豎天還沒晚,我先去看看它罷。」
茵兒見她不再生氣,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了。她扶著懷寧哥公主起來:「公主請。」
對於這裡發生的事,沈妤一無所知,她現在來到了一品樓品茶。
郁珩坐在沈妤對面,一瞬不瞬的看著她,沒有別人在,他就不用壓抑對她的柔情了。
沈妤將一盞茶推過去:「這裡的雲霧茶雖然比宮裡賞賜的略遜一籌,但也是很好的,你嘗一嘗。」
郁珩端起茶盞,與她的手指碰了碰,沈妤一瞬間就縮了回去。
茶盞端到唇邊,他並未沾一滴,溫聲道:「今日你受驚嚇了。」
沈妤長密的眼睫眨了眨,道:「不過是些許小事,算不得驚嚇,只是無故招惹了這些麻煩,覺得有些可氣而已。」
郁珩笑意漸濃:「你無事就好。」
沈妤道:「我身邊有人保護,只蘇葉一人就能對付那些人,殿下委實不必親自過來。」
郁珩自然知道沈妤不會有什麼危險,可是他還是擔心她,要親眼看到她平安無事才好。
郁珩垂下眼睛:「你不在我身邊,我總是不放心的。」
沈妤只覺得這一瞬間心跳亂了節奏,她明白郁珩這話的意思,仍是面色平靜道:「殿下多慮了。」
想到了元驍稟告的事,他心中鬱悶,斟酌著道:「紀晏行去見你了。」
終於還是問出口了。沈妤輕輕一笑道:「是,他去農莊尋我了。」
郁珩故作鎮靜道:「哦,他說了什麼?」
沈妤抿了一口茶:「也沒什麼,他的話一向當不得真。」
郁珩笑容和聲音依舊很柔和:「懷寧公主心悅紀晏行,並且景王有意用聯姻來拉攏紀家。懷寧公主會找你麻煩,也是紀晏行連累你的。所以,你以後離他遠一些。」
這兩個人說的話是一樣的,沈妤覺得好笑。她假裝沒看出郁珩的私心,點點頭:「景王果真是坐不住了嗎?明知道皇帝最討厭什麼,居然還想和紀家聯姻。」
郁珩道:「就算他安守本分,最後也難逃厄運。倒不如搶占先機拉攏一些權臣,皇帝反而不能輕易動他了。」
「你說的不錯,只是未必能如他所願。看起來,紀晏行好像很不喜歡懷寧公主,景王的計劃會落空的。」
郁珩提醒道:「皇室公主大多心高氣傲,懷寧公主更是驕橫跋扈,心性殘忍,她看上的東西絕不會放手。如今她記恨上了你,你以後要小心些。」
沈妤笑容輕柔:「是,我會小心。」
「對了,關於鎮北王的事,你查到了多少?」
郁珩微微一笑:「倒是查到了一些。」
「說來聽聽。」
「鎮北王紀家,祖上都是以打鐵為生,後來紀宗年紀輕輕就去從軍了,機緣巧合之下,結識了當時還是瑞王的康和帝。紀宗雖然不是出身世家名門,也沒有經過名師指點,但在打仗上很有天賦,也很講義氣,瑞王又禮賢下士,不嫌棄他的出身,他對瑞王感激不盡,便做了瑞王的支持者。後來瑞王登上皇位,封他為異姓王,這麼多年一直鎮守北地,手掌兵權,所以敵國才不敢侵犯大景……」
沈妤卻是搖頭笑笑:「殿下,我要聽的不是這個。」
郁珩一笑:「自然,還有其他的事。」
他從懷裡拿出一疊紙:「這些都是有關鎮北王的事,事無巨細,足夠你了解他的為人了。」
沈妤接過去,看了一會道:「沒想到鎮北王倒是個很痴情的人,即便發達了,也不忘糟糠之妻。」
郁珩飲了一盞茶,清潤的眸子倒映出點點光芒:「紀夫人是鎮北王的結髮妻子,即便當初他一無所有,也對他不離不棄,所以鎮北王很是感激她,對她很是遷就。」
沈妤笑道:「關於紀夫人,我也是有所耳聞的。聽聞鎮北王在外面威風凜凜,一回到家裡,卻不敢頂撞自己的夫人。有傳言說,鎮北王很懼內,身邊連個妾室都沒有呢。」
「的確如此,鎮北王只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皆是紀夫人所出。」
沈妤輕笑:「也難怪紀晏行養成那樣的性子。」
父母恩愛,沒有庶出兄弟勾心鬥角,他自然生活的很是恣意。
沈庭和護國公主感情也很好,但是要讓護國公主向紀夫人那樣教訓自己的夫君,是不可能的。
郁珩淡淡一笑:「你若是嫁給我,我身邊也不會有其他女子的。」
突如其來的直白,沈妤面色微紅,她拂了拂耳邊的頭髮,突然驚訝道:「一年前,鎮北王受了傷?」
郁珩道:「聽說是鎮北王身邊潛藏著敵國細作,想要殺了他,只是沒有成功。但是鎮北王也受了很重的傷,而且刀上有毒,他傷口上染了毒,用了很多辦法才保住性命。」
沈妤挑挑眉:「怎麼會進了細作,鎮北王在戰場那麼多年,不是這麼不謹慎的人。」
「鎮北王讓人嚴刑逼供,可是那人什麼都不肯說,後來被五馬分屍了。」
沈妤笑道:「你查的的確很清楚。」
郁珩一雙眼睛脈脈含情:「你讓我做的事,我自然會做好。」
沈妤緩緩笑道:「你真的覺得,刺殺鎮北王的人是敵國細作嗎?」
「當然——不可能。」
兩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
郁珩道:「其實不止這一次,近幾年,鎮北王多次受到暗害,可是沒有一次成功的。」
沈妤道:「看來,鎮北王不只是個只知打仗的武夫,還很聰明。」
「自然,否者他無法在鎮北王的位置上坐這麼久,異姓王的位置不少人都看了眼熱。尤其是他手上的兵權,足可以撼動整個大景。」
沈妤深以為然:「難怪皇帝這麼忌憚他,要留下他的兒子當人質。不過,鎮北王倒是放心得很。」
郁珩笑道:「紀晏行留在京城,可以勉強讓陛下放心一點點,當然,紀晏行也可以傳消息給鎮北王。」
沈妤笑著嘆息:「果然,無情最是帝王家。用到人家的時候,稱兄道弟,大業成了,地位穩固,就開始兔死狗烹。」
郁珩靜靜地望著她,唇畔挑起一個優雅的弧度:「也不盡然,當初慕容國那位先帝,就是一位寬厚仁德的人,若非犯了大錯,他的那些功臣可都是平安無事的。」
對於自己的外祖父,沈妤不好妄加評論,她只是笑道:「只是他太仁慈了。」
郁珩道:「的確,若非當初他不忍看兩國百姓受苦受難,流離失所,也不會主動投降大景。」
沈妤猶豫一會道:「其實,當初兩方勢均力敵,若非當初那個決定,慕容國不一定會敗,說不定就會吞併大景了。」
「當時兩方僵持不下,比的就是誰更狠心了。」郁珩嘲諷的笑笑。
沈妤自詡不是一個好人,但是也知道在那種時候不能仁慈,可是沒想到,身為一個皇帝,竟還有如此心軟的。
頓了頓,郁珩道:「也正是兩國實力相當,所以在慕容國主動投降的時候,大景沒有敢提太過分的要求,只是讓慕容國每年向大景朝貢就好,除卻這個,和以往沒什麼兩樣。」
說到此處,郁珩道:「阿妤,你想不想見見你幾個舅舅?」
沈妤一怔,道:「我自然也很好奇,只是沒什麼機會。」
郁珩淡淡一笑:「陛下壽宴的時候,其他國家會有使臣來朝貢,說不定就會有別國的皇室之人到大景。到那個時候,陛下一定會讓你們姐弟去和慕容國的人相見。」
沈妤倒是有幾分好奇:「聽聞母親和她一母同胞的兄長感情很好,我倒是想見識一下母親的親人。」
「屆時來的必然是慕王的兒子。」郁珩溫柔的注視著她,「阿妤,我幼時身體不好,外出養病,四處遊歷,聽聞慕容國和大景有許多不同之處,有機會的話,你要不要去看看?」
沈妤微訝:「我的身份,去慕容國好像不太合適。」
郁珩意味深長道:「會很合適的。」
沈妤搖搖頭:「我這個人貪圖安逸,不願跋山涉水。再者,國家不同,我恐怕也無法適應。」
郁珩又勸道:「無事的時候,出去走走不好嗎?大景和慕容國雖不是一個國朝,卻是同族,有很多風俗習慣和禮法禮儀都是相同的,你去了之後很快就能適應的。」
沈妤失笑:「你這麼希望我去?」
郁珩低下頭,看著茶盞上的青色花紋:「我只是想陪你四處走走。」
沈妤思忖一會道:「若有一天塵埃落定,四處遊歷也很不錯。」
她隨意翻著那疊紙,抬頭問他:「鎮北王曾和大景交過戰,而且,對方還是如今的慕王。」也就是護國公主嫡親的兄長。
郁珩放下茶盞道:「豈止?慕王當初還放過他兩次。」
沈妤眉心微動:「兩國交戰,縱虎歸山,怕是不好罷?」
郁珩笑道:「許是……英雄惜英雄?這種事在歷朝歷代也不是沒發生過,放了他也是什麼奇怪的事。」
不由自主的,沈妤的耳邊又浮現起紀晏行對她說的那番莫名其妙的話,突然一個大膽的想法出現在她腦海。
紀家不會是要……
所以紀晏行才說她和郁珩不合適,並且要她和他在一起?
思及此,沈妤正色道:「你是不是猜到什麼了?」
郁珩笑著反問:「你又猜到了什麼?」
沈妤抿唇不語。若果真如她所想,紀家也太大膽了。
她倒是不覺得紀家投敵可恥,是康和帝忘恩負義在先。況且大景和慕容國是同族,大景被慕容國吞併,大景百姓也不過是換個皇帝罷了,影響不會很大。在沈妤眼中,同族之間怎麼斗都行,只要國家別落到外族人手上就好。
想來當初慕容國先帝主動歸順大景,也是這麼想的,若是將大景換成漠北和南疆,他絕不會答應投降。
沈妤瞥他一眼,沒好氣道:「難怪你方才勸我去慕容國遊歷,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也不只是如此……」郁珩小聲道。
「你想說什麼?」沈妤問道。
郁珩笑道:「無事。」
沈妤看看天色:「時間不早了,我的確該回府了,否則祖母問起來就麻煩了。」
郁珩送她出了雅室,扯了扯她的袖子。
沈妤回頭,以眼神詢問。
郁珩很認真的囑咐道:「即便你已經知道了紀家的目的,也不能和紀晏行走的太近。」
沈妤了解郁珩的想法,況且她也不喜歡紀晏行。她點點頭道:「你放心。」
郁珩清潤幽深的眸子一下子被點亮了,她說的是『你放心』,而不是『我知道』……
沈妤不知道他想了這麼多,徑直上了馬車。
郁珩遠遠地看著馬車消失在人群,唇角的笑意沒有退去。
「楚王殿下,別來無恙?」
這道聲音漫不經心,卻又含著冷漠,在郁珩身後響起。
郁珩笑意收斂,清泉般的眸子瞬間結了冰,但是臉上卻是輕若春風的笑容:「紀世子不是回府了嗎?」
紀晏行勾唇一笑:「聽聞楚王殿下在此,在下豈有不來相見的道理?」
郁珩淡淡道:「我似乎與你沒什麼好說的。」
紀晏行笑意更濃:「橫豎天還沒有黑,不如我們去一品樓再品品茶?」
郁珩凝視他一會,道:「請。」
郁珩又看了一眼人群,紀晏行輕笑:「楚王殿下還真是個痴心人。」
郁珩不接話,隨後進了茶樓。
半個月後,沈妤去見了太夫人,發現太夫人正拿著一張紅色的請帖看。
沈妤走過去,笑容嬌美:「這是誰家的帖子?」
太夫人笑呵呵道:「是周家的帖子,嚴二姑娘很快就要和周家大公子成親了,周大夫人請咱們去參加婚宴。」
沈妤道:「這麼快。」
太夫人笑道:「再過兩個月,婉兒也要出閣了……你們一個個都要嫁人了,我越發覺得自己老了。」
沈婉害羞的低下頭去,姜氏笑道:「您哪裡老了,明明年輕得很。」
沈妤突然道:「洹兒呢?他不是先到慈安堂來了嗎?」
太夫人道:「許是又去找他那些朋友了。周家剛讓人送了請帖來,他就找了藉口出府了。橫豎他長大了,我也不管他那麼多了。」
沈妤道:「原是如此。」
姜氏道:「母親,景王妃有了身孕,您看我們送什麼賀禮過去合適?」
太夫人道:「去庫房尋幾塊玉送過去罷,心意到了就好。」
景王和寧王不睦,自然也和沈家是敵人,若是有些心思不好的人,在沈家的賀禮上動手腳,栽贓給沈家就麻煩了。
姜氏道:「兒媳現在就去準備,然後派人送去。」
傅檸有孕,她很不高興,因為她覺的和景王的孩子很骯髒,若是生下這個孩子,以後該如何嫁給寧王?她心裡只有寧王,才不要為其他男人懷孕生子。
景王也同樣不高興,因為他知道傅檸的心不在他身上,這個孩子的存在只會讓他難堪。
他明明不希望傅檸有孕,可是還是不小心……
但是他也沒想親手打下這個孩子,暫且留著罷,希望傅檸能安安分分的。
傅檸倚在榻上,手撫著小腹,正想著如何除掉這個孩子,若是耽擱時間太長,那就不好落胎了。
她正絞盡腦汁的思考,冷不丁婢女走進來:「王妃,該喝安胎藥了,王妃……」
傅檸打了一個激靈,怒斥道:「胡亂喊什麼?」
婢女道:「奴婢……奴婢叫您了,可是您一直沒有答應……」
「還敢狡辯?」傅檸目光犀利,一下子打翻了她手上的藥。
婢女顧不得手的被燙的疼痛,忙跪下道:「是奴婢的錯,求您饒恕……」
「行了行了。」傅檸也意識到了是自己的錯,順著她的話道,「下不為例。」
婢女感激道:「謝過王妃。王妃安胎藥灑了,奴婢再去給您熬一碗。」
「安胎藥」三個字,無異於在傅檸傷口上撒鹽,她又不好阻攔,揮揮手:「去罷。」
少傾,婢女萍兒送了帖子進來:「王妃,周家派人送的帖子。」
傅檸接過,隨手打開:「我以為嚴家二姑娘那麼尊貴的人,應該嫁給鳳子龍孫的,沒想到卻嫁給了平平無奇的周陵,的確是有些可惜。」
萍兒恭維道:「您懷著身孕,身嬌體貴,到了那天也不必去參加婚宴,派人送個賀禮已經很給他們面子了。」
傅檸心念一動:「到了婚宴那天,應該有很多貴人去參加婚宴罷?」
萍兒道:「想必是的。」
傅檸輕嗤:「嚴卉頤是皇后的侄女,礙於皇后的顏面,就是皇室宗親也會去參加,想來會很熱鬧,就算發生了什麼事,也會傳到陛下的耳朵。」
「那您……」
「去,那麼喜慶的日子我自然要去,權當是散散心了。」傅檸嘴角浮現出陰險的笑。
時間一點點過去,很快就到了嚴卉頤和周陵大婚那一日。
嚴家女兒身份貴重,婚禮也很隆重。尤其國公夫人疼愛女兒,給了嚴卉頤很多嫁妝,說是『十里紅妝』也不為過,不少人看了都眼熱。
一直到夕陽西下,喜轎終於進了門,鼓樂聲、笑鬧聲充斥著整個周家。周陵穿著一身紅色的喜服走了進來,原本不苟言笑的他,此刻臉上多了些喜意。
很快,新娘下了喜轎,被周陵牽著到了喜堂,沈妤遠遠看著,不禁想到,蓋頭下的嚴卉頤高不高興?
以局外人的身份看這門親事,她著實覺得嚴卉頤委屈了。
沈嬋在沈妤身邊,嘆道:「沒想到嚴二姑娘竟然嫁給了周家大公子。論文才,他不及陸行舟,論武功,他不及陸行川,就連相貌也並不是很出眾。如此平凡的人,能娶到這麼美好的嚴二姑娘,真是他的幸運。」
周圍歡笑聲此起彼伏,爆竹聲也響徹天際,她們的談話就像飄蕩在上空,隱隱在耳邊環繞:「這種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們的想法不重要,只要嚴二姑娘開心就好。」
沈嬋很是天真的道:「可是我見過嚴二姑娘幾次,她好像並沒有因為這門親事開心。你看看四姐,時不時就愛發呆,還總是害羞臉紅,這才叫開心呢。而嚴二姑娘,就像是覺得這門親事可有可無。」
沈妤啞然,然後拍拍她的頭:「你還小。」
沈嬋扁扁嘴:「我不小了,反正我將來嫁人,一定要嫁給自己喜歡的人。」
果然還是個小孩子,沈妤笑了笑,並沒有當真。沈嬋不樂意了,扯住她的袖子:「我就知道,你們都當我是小孩子,我說的是真的……」
話音未落,就察覺到有兩道明晃晃的目光照過來。
沈嬋道:「五姐,是崔葇。她好像在看你,但是她的眼神很古怪,我覺得有點瘮人。」
沈妤自然知道這是為什麼,想來崔葇得知了陸行舟和她曾經的事,很埋怨她。看她如今的表情,應該是和沈妗一樣恨她了罷。
沈妤並未做錯什麼,相反明明是陸行舟的錯,她卻總是被無辜遷怒。她毫不心虛的對著崔葇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
崔葇忍住要質問沈妤的衝動,對她點點頭,轉身去了別處。
她要去的是陸行舟的方向。
陸行舟同樣在尋找沈妤,他找了許久終於看到了她,崔葇卻到了他面前:「夫君。」
陸行舟移開目光,冷淡的「嗯」了一聲。
自從那天她偷聽了陸行舟和陸行川的談話,一時衝動當著陸行川的面和陸行舟發生了爭吵,陸行舟就再也沒進過她的房間了。直到陸夫人發現了不對勁,責罵了兩人,陸行舟又重新從書房搬回去。
只是,陸行舟對她一直很冷淡,她就算再喜歡陸行舟,也不禁有些怪他了。當然,她覺得罪魁禍首是沈妤,明明陸行舟已經成親了,還對她念念不忘,不是因為她勾引了陸行舟嗎?
原本蘭沁的死,崔葇就覺得是沈妤的錯,如今越發怨恨沈妤了。
沈妘有孕,便沒來參加宴會,可是傅檸卻來了。
對此,沈妤並不覺得驚訝,仇人見面,怎麼看怎麼應該高興。
思及此,她低聲道:「蘇葉,今晚多注意著崔葇和傅檸。」
蘇葉看了兩人一眼道:「是。」
整個周府都是張燈結彩,歡聲笑語,四周花木扶疏。戲台上還有戲班子在唱戲,歌姬嗓音動聽,繞樑三日,舞姬也在翩翩起舞,場面十分熱鬧。
「寧安妹妹,我們又見面了。」
沈妤回頭望過去,紀晏行穿著一身石青色華服緩步而來,在場那麼多人,好像都被他的容貌襯得黯然失色。
沈妤不欲搭理他,淡淡「嗯」了一聲。
紀晏行嘆道:「看來楚王一定在你面前說了什麼,所以你都開始疏遠我了。」
沈妤扯扯唇角:「我和世子熟悉過嗎?」
紀晏行輕笑:「大抵天底下的姑娘只有你這麼與我說話。」
沈妤道:「若是世子不想聽,我就不說了。」
紀晏行笑的越發開懷,圍在沈妤身邊,可是沈妤就是不理他。
她正想甩開他,到別處去,就聽到一道甜膩的聲音傳來:「晏行哥哥,我總算找到你了。」
卻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懷寧公主。
紀晏行斂容:「原來是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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