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老闆下意識的要攔住他們,可玉輕揚跑得很快,巴不得讓所有人都忘記他長什麼樣子。張錦嵐被他拖著,跑得氣喘吁吁,都要累癱了,也不見他關心一下她的身體。
「哎喲,這怎麼回事嘛?那男的怎麼那樣啊?」
「就是!長得這麼好看,結果一點氣度也沒有,跟一個女人搶東西,競拍完了又逃跑,真是丟臉丟死了!」
「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聽著店裡女客們的議論,蕭瑟瑟走向老闆的面前,淺笑道:「方才讓您見笑了,真是對不住。」
老闆也不知該說什麼,自知管蕭瑟瑟要五千四百兩黃金是不可能了,只好苦笑著道:「可憐我這霰雪,賣不到什麼好價錢了。」
「話可不是這麼說的,一開始我付你兩千兩百兩,這已經是好價錢了不是麼?」蕭瑟瑟示意何懼掏出銀票,點了點,統共是兩千五百兩。
「老闆,方才的事是我失禮,給您添麻煩了,這是兩千五百兩的銀票,就不用找零了。」
老闆一怔,連忙接過銀票,笑臉盈盈道:「多謝夫人,多謝夫人!」
「我們走吧何懼。」蕭瑟瑟但笑不語。回想著玉傾揚,她可不會忘了他府上還有秘密飼養的人熊。
這件事她得好好觀察著,等著什麼機會出現,還可以拿著這事做文章。
在去往白紙河的路上,蕭瑟瑟找了個茶棚,點上兩碗茶。
她把買到的和田玉珠子拿出來,接著又從衣服里小心的摸出一個東西,將和田玉珠子與這東西組合在了一起。
何懼喝著茶,問道:「表小姐為何做這個?」
「送給王爺的。」蕭瑟瑟喃喃:「王爺說了,要在今天給我一樣比白玉鯉魚更珍貴的信物,我也想送一樣東西給他,就做了這個。之前沒有買霰雪,是怕買回去後我不會保養,令它失色,哪怕是失色一點我都會覺得不好。現在買到了霰雪,這信物完工了,便是最好最美的狀態。」
何懼端著茶碗的手僵住,垂眸沉默。
「何懼,你在想什麼?」蕭瑟瑟發現了他的失神。
何懼低聲道:「我忽然想到了少小姐。」
梨花巫?蕭瑟瑟詫異,「表姐怎麼了?」
「……沒什麼。」何懼陰沉著臉,看上去是有難言之隱。
蕭瑟瑟沒有追問,而是問起了別的:「何懼,你見過表姐面紗下的臉麼?」
「沒有,我與何歡都不曾見過。」何懼道:「據說見過少小姐真容的人,除了家主和她的相公,剩下的都死了。」
蕭瑟瑟手上的動作一停,「死?是被表姐殺了?」
「不確定。」何懼的眼眶,在睫毛的陰影下覆蓋了層暗色,「聽說,少小姐出生的那天,所有見過她臉的人,包括她的生母和產婆在內,全都死了。」
蕭瑟瑟皺起眉頭。這事情聽著,怎麼這麼像是大宅子裡的陰司勾當?
「少小姐的真容就是一個謎,而且是禁忌。」
何懼略帶感嘆的說罷,仰頭將一碗茶全數灌入口中。
白紙河畔,人來人往。
河水緩緩流動,虹橋浣女,河邊有人在放著紙鳶。
河中散落著些許蓮舟畫舫,像是天上慢慢變動的雲絲那樣,輕悠悠的漂在河上。
穿過影影綽綽,蕭瑟瑟抵達了白紙河邊。和玉忘言約得是在這裡會合,蕭瑟瑟將四周都看了一遍,卻沒有看到那抹遺世獨立的菸灰色。
「瑟瑟!」
玉忘言的聲音,讓蕭瑟瑟心中一喜。
她朝著河面望去,岸邊停著一支小游舫。何歡正在岸邊跟她招手,而玉忘言立在船頭,衣擺被風卷開一層細小的花紋。
「瑟瑟,來。」他柔聲喚著,愛憐的目光,像是從千丈軟紅外望來,纏住了蕭瑟瑟的心。
她笑著來到河邊,將一手交給他,另一手正要提起畫裙,卻不想整個人被他抱起來,直接抱到了游舫上。
「忘言……」她呢喃,站穩後竟覺得臉頰有些燙。
看了眼何歡,後者撓撓耳根子,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當了燭台,就被何懼握住手腕拖走了。
蕭瑟瑟失笑,見玉忘言解開了游舫聯結岸邊的繩子。水流推動了游舫緩緩的漂離河岸,兩個人都任著游舫隨意漂著,相視一眼,一同坐在了舫中。
游舫隨著流水,漂蕩著。
蕭瑟瑟看著倒退的河岸,再望著身邊的人,臉上鋪開稍濃的胭脂色,喃喃道:「忘言,我有東西要送給你……」
「我也有。」玉忘言淺笑著,打量著蕭瑟瑟半期待半羞澀的臉,「在湖陽我答應過你,要送你一樣比白玉鯉魚更珍貴的信物,只是……」
「什麼?」蕭瑟瑟怯怯問。
玉忘言稍有赧然,「只是……做的不好,怕你不喜歡。」
「怎麼會呢?只要是你給的,我都喜歡。」
這句話極大的鼓舞了玉忘言,也讓他的笑容變得深濃。見蕭瑟瑟兩隻手在袖子裡搗住,好像是在拿什麼東西,玉忘言說:「瑟瑟,我先給你吧。」
他說罷,從衣下取出一個小巧的盒子。盒子的面料是紅色的緞布,用團線繡了些暗紋,蕭瑟瑟看著有些驚喜,這盒子與她拿的那個還挺像的。
「瑟瑟,打開看看。」玉忘言把盒子放在了蕭瑟瑟的手上。
「嗯……」蕭瑟瑟感受到期待和雀躍的情緒,像是一隻小鹿在她的胸臆里撞來撞去。
她小心的打開了盒子。
當看見盒子中的東西時,某種激烈的情緒,像是閃電般擊打了她的靈魂。四肢百骸仿佛獲得了充沛的生機,眼前也像是出現了彩虹似的,那樣的美好而幸福。
「這,這是……」
蕭瑟瑟痴痴的忘了言語。
她不敢相信,玉忘言送給她的,竟和她要送給他的,是一樣東西。
一條紅繩。
一條看似簡單的紅繩。
卻是玉忘言用四股銅錢厚的紅線,親手編出來的。
紅繩編的工藝算不上精湛,蕭瑟瑟知道的,為她編紅繩的那雙手,握得是筆和劍,能運籌帷幄,能寫萬里河山。像編繩子這樣的活,對他來說該是很不擅長了,可他還是編得那麼認真,每個細節都已經盡到了全力。
這繩上還穿了三顆打孔的玉珠子,蕭瑟瑟將紅繩捧起來,看著那透著月藍色的玉珠,眼眶已有些潮濕。
「藍田玉……」
她喃喃著,不禁想到瑾王府後湖的靈堂里,自己用血在玉忘言的寫書後寫下的詩行。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若紅繩是緣分,三顆藍田玉便是三生。
他送她三生的痴纏,她又何嘗不是這樣想的?
「瑟瑟……」玉忘言輕聲詢問:「還喜歡嗎?」
「嗯,我喜歡。」蕭瑟瑟的聲音有些哭腔。
這讓玉忘言詫異,心疼起來,「怎麼了?」
蕭瑟瑟嚶嚀:「我覺得好高興,你能送我這個。」
「這麼說,你喜歡?」
「喜歡,我很喜歡……」蕭瑟瑟小心的將紅繩放回了盒子裡,接著將自己的那個盒子拿了出來,遞給了玉忘言。
「這是我送給你的,我想,你也會喜歡。」
「當然。」她送的,他如何能不喜歡?
玉忘言淺笑,接過盒子,如蕭瑟瑟一樣很小心的打開。而他的反應,也如同蕭瑟瑟一般,任狂喜的情緒不斷的翻騰,薄唇輕顫,一時沒有吐出隻言片語,眼中的欣喜卻已燃燒成一片海。
「瑟瑟,你……」他驚喜的捧出蕭瑟瑟送給他的信物,真的沒能想到,這也是一條紅繩。
和他所編的紅繩一樣,這條紅繩凝結著蕭瑟瑟的心意。心靈手巧的她,比他編的自是要精緻很多,每一處的銜接和咬合都天衣無縫。
紅繩上,同樣穿了三顆打孔玉珠子,正是霰雪,淡淡的菸灰色像是玉忘言那一襲蜀錦,冷中帶暖,濯色如江波,蒼茫華貴。
「忘言,我給你繫上紅繩,好不好?」蕭瑟瑟笑著,眼角處因濕潤而有些發紅。
「別哭。」玉忘言忙撫過她的眼角,粗糙帶著繭子的手指,抹下蕭瑟瑟的淚意,動作輕柔的就好像在對待最珍貴的寶貝。
蕭瑟瑟順勢抓住玉忘言的這隻手,輕輕放下,然後一手拿了自己編的紅繩,靈巧的環在他的手腕上,輕輕繫緊。
「忘言,我覺得,這條紅繩和你很配。」
「嗯……」玉忘言柔和的端詳著蕭瑟瑟繫繩子的樣子,專注而溫柔,柔軟的充滿了愛意,她的髮絲時不時掃過他的胳膊,痒痒的,都勾得他情如泉涌。
紅繩子系好了,玉忘言也拿起自己編的那條,給蕭瑟瑟也繫上。
害怕自己力氣沒用好會弄疼她,玉忘言將謹慎發揮到極致,在蕭瑟瑟的甜笑下,終於也系好了繩子。
兩條紅繩,戴在彼此的手腕上,和田玉和藍田玉的微光彼此映照著。
他們相視而笑,眼裡滿滿的都是彼此,周遭的一切都已化為雲淡風輕了。
可這白紙河上到底是不止他們這一支游舫,兩人因太過專注,而沒有理會游舫的漂蕩方向。結果就在這時,船尾處突然傳來劇烈的震動,船身向一側傾斜,蕭瑟瑟始料不及,整個人朝後仰面跌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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