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葉溪逗了一會兒,小孩子精力有限,不一會兒就困了,秋景濃便放他去睡,自己坐在書房裡翻幾頁閒書。
陸葭伊雖然今日回來了,可必定是要忙上幾天才能修整好,她也不便立刻就去見她。
再者,前次在華州被溫緒擄走,陸夫人和陸櫟還以為她是不告而別,現在貿然上門,也不太好。
還是再等幾日,遞了帖子,規規矩矩地去看探望吧。
秋景濃想著,一個人回了書房,隨手抽出一本才子佳人的話本來看。
估摸著再等片刻,葉瑾也就下朝回來了。
她現在倒是也對話本感興趣起來了。
也不知道這些書上是怎麼教的葉瑾,教他能說出那麼多叫人心神蕩漾的情話來。
總覺得那人是無師自通。
沒想到秋景濃將將要把一本話本子翻完的時候,沒等回葉瑾,倒是等來了另外一個許久未見的人。
何煦。
聽到青沙來報,秋景濃莫名地覺得有點心緒不寧,也沒那麼多禮節,直接將何煦請進了書房前廳。
自從上次她不告而別的離京,這還是秋景濃第一次見到何煦,後者比從前消瘦了不少,照例是白衣暖玉,笑容溫潤。
秋景濃見何煦,倒有些不敢看他眼睛的尷尬,她忒不聽話,明明知道葉瑾託付何煦來看著她,還一聲不吭地溜了出去。
最最關鍵的是,她還惹出了不少是非。
何煦倒是神色如常,只是只見到秋景濃一人有些詫異,直言葉瑾在朝曾示意他下朝來大司馬府,有些事情同他商量。
沒想到,他回了府又甩掉了一些眼線,繞來大司馬府,葉瑾竟然還沒回來。
「大司馬還未回來?」
秋景濃憂心忡忡地搖了搖頭。
若說葉瑾晚歸,往日秋景濃也不擔心,只是既然他約了何煦來大司馬府,此時再晚歸便有些蹊蹺了。
何煦聞言眉頭一皺,開口卻是溫言安慰,道,「夫人放寬心,約是半路遇見了什麼事由耽擱了,煦便在此稍等片刻也無妨。」
秋景濃點點頭,心卻不能放得那麼踏實,顯然有些心不在焉,道,「許久未見師父,師父倒是消瘦了不少。」
何煦聽她開口閉口的「師父」,一時間竟然反應不過,愣了一愣才笑道,「夫人是怪罪煦近日沒有來教授琴藝了?」
啊?
他是不想談起自己消瘦下來的原因,故意岔開話題,還是真的沒意識到,她說話的重點根本不是這個?
沒等秋景濃開口,何煦便繼續說道,「夫人天資極好,煦其實已經無可傳授了。若是夫人不嫌棄,煦倒是可以繼續與夫人切磋。」
秋景濃覺得,無論是哪種情況,總而言之何煦是成功的把話題扯遠了,便順著他點點頭,道,「那倒是不錯,還可聽師父講講朝中趣事。」
何煦這倒是立刻推辭了,「朝中之事……恕煦不敢冒言。」
嗯?
秋景濃也知道,自從葉瑾提出大赦天下的建議,叫慕子寒騎虎難下,慕子寒確實是對葉瑾意見有些大,只是聽何煦的口氣,葉瑾在朝中與慕子寒的關係,恐怕比她想像的要惡劣。
不過,葉瑾如今身居高位,手握重兵,在朝中的聲望極高,慕子寒也拿他沒什麼辦法。
正想開口說話,打門口突然閃進一個人來,青衣束髮,正是青流。
秋景濃一見她便微微蹙起了眉。
青流性子急,可以前也不至於門都不敲,一點知會都沒有,便推門而入,現在何煦正在書房,倒是叫他看了笑話。
青流眼見了秋景濃的神色,可是腳下也沒停,直接忽略了何煦,也沒行禮,走到近前附耳便道。
秋景濃聽她的話神色瞬間就變了,幾乎是拍案而起,聲音也走了調,道,「速去接應子瑜!」
青流點頭,迅速轉身離去。
「發生什麼事了?」何煦皺眉問道。
秋景濃一隻手撐著桌子,慢慢坐下來,道,「方才我姐姐的人傳信來,說……慕子寒屬意烏師去對付子瑜了。」
何煦聞言也是神色大變。
烏師,是皇帝身邊最神秘的一支無形之師,專門負責替皇帝處理一些棘手的問題。
自百年前大興完全進入了太平盛世,烏師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出現了,朝中的事多半在朝堂解決,不少人甚至以為烏師已經取締了。
沒想到,慕子寒竟然對葉瑾動用了烏師。
因為沒人見過,因此也沒人能夠估量烏師究竟有多厲害,葉瑾完全沒有防備,又這麼久還未歸來,確實叫人心中懸起一塊大石頭。
「夫人還是莫急,如今便是急死也毫無幫助。」何煦不愧是何煦,片刻便冷靜下來,一面安慰秋景濃,一面道,「可有支援?」
秋景濃連忙點頭,「方才已經叫青流帶人接應去了。」
慕子寒既然把這件事交給烏師去做,便是見不得光的,一切都要掩人耳目,青流帶著府中其他暗衛去接應,不會有大問題。
何況,葉瑾的身手,秋景濃還是有些自信的。
何煦卻一下子聽出大問題來,皺眉道,「你是說……府上現在沒有暗衛?」
一語驚醒夢中人,秋景濃猛然大駭,沒人知道烏師到底有多少人,也沒人知道,烏師究竟是怎樣的作戰方式。
秋景濃追悔莫及,「你是說……調虎離山?!」
何煦搖頭,「最怕不是調虎離山,而是……」
雙管齊下。
話沒說完,便聽得一陣破風聲,還未等人反應,一道黑影便破門而入,直衝秋景濃撲來。
屋外的寒風裹挾著冰冷的雨夾雪鋪面而來,秋景濃猛地往後躲去。
她沒想到,慕子寒竟然會沖她來……
她怎麼這麼傻,竟然沒想到,慕子寒會衝著她來……他分明是那麼恨她……
這一次,再也沒有青流,再也沒有玉蘿錦,再也沒有別人保護了……
秋景濃閃身躲開一擊。
長劍氤氳著殺氣在桌子上劈出一條猙獰的裂痕,很快,桌子便應聲碎裂。
案上堆疊的公文四處紛飛。
秋景濃心中一動,一把掀翻了一旁的架子,書房裡瞬間紙張飛舞,阻礙了視線。
玄衣刺客微微眯眼。
看來,這個大司馬夫人,倒是比想像中要難搞一些。
不過,完全不會武功的她又能拖到幾時呢?
他不吝惜在這個名冠長寧的美人臨死前,與她玩玩貓捉老鼠的遊戲。
幾番較量下來,秋景濃只能一味地躲避,何煦雖然有心阻擋,卻心有餘而力不足,他本就一介文弱書生,此時能做的,也就只有幫著秋景濃躲避罷了。
甚至連引開的誘餌都做不成,因為那人根本志不在此。
秋景濃看準了機會,朝門口衝去,她不知道出了門會不會有轉機,她只是知道困在這間書房裡,卻一定難逃一劫。
身後殺伐的氣息,秋景濃沒命地往前跑,推開門……
一雙手突然將她從身後摟住。
不是熟悉的檀香氣息,反而是極清淡的一股香氣。
有點熟悉。
這是何煦,教她彈琴的何煦。
身後突然出現長劍沒入身體的鈍聲。
緊接著,一股溫熱的液體撒到了秋景濃的背上。
秋景濃不敢相信地扭回頭去,看見的只是何煦鬆開手慢慢倒下去的樣子……
不……
不,不……
他怎麼能……
怎麼能……在她眼前倒下……
秋景濃一時間已經忘記自己身處險境,也忘記了近在咫尺就是索命的修羅,只覺得雙腿一軟,直接跪倒了下去。
血一直流,漸漸將白衣染得鮮紅。
消瘦的臉上漸漸發白。
秋景濃抬手握住何煦的手,只覺得那手很涼很涼,生命的溫度幾乎要消失殆盡……
冰冷的金屬再次裹挾著血腥與死亡的氣息迎面而來,秋景濃抬起頭,布滿淚痕的臉上一雙剪水秋瞳險些要瞪出血來。
烏師帶著遮住半臉的面具,可這一刻,秋景濃似乎看待了他臉上不屑又無情的笑容。
烏師……
好……
就算她今日命喪於此,輪迴轉世前,也必定化成厲鬼向他們討回血債。
不是要她死嗎?
為什麼要連累何煦……
為什麼要連累他……
為什麼她身邊每一個對她好的人都不能有個好的結果……
何煦他,還沒有娶妻生子……
還沒有官至右相……
他還沒有好好地施展抱負啊……
他怎麼能死……
他怎麼敢叫何煦死……
對視的那一瞬間,玄衣刺客似乎有點慌張。
他殺無數的人,從來不曾有過慌張,可對上那雙充滿了憤怒的眼睛時,他竟然有了片刻的猶豫。
不應該……
這個名噪長寧的女子,眼底不應該有這樣視死如歸的冷漠和深入骨髓的恨意。
也就是這麼一瞬間的猶豫,一隻箭比他更快地沒入了玄衣刺客的前胸。
秋景濃驀地扭頭去看,院子二道門的門口處,一人慢慢放下弓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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