鍘美案,是一個平凡女子向負心漢討公道的故事,流傳極連蔓兒前世就知道,而且她還知道,歷史上確有陳世美其人,不過卻不像劇目里所演繹那樣,陳世美是個很不錯的人。這個劇目,是和他有怨的人特意寫了來埋汰他的。
從此也可以看出來,文人殺人,確實從來是不用刀的。
而卷席筒這部戲,連蔓兒卻是沒聽過也沒看過的。她剛才還腹誹張氏等人的品味,不過不僅是鍘美案,就是這卷席筒,她竟然也一樣看的津津有味。
這戲班子能夠唱的紅遍錦陽縣,自然是有原因的。藝人們唱念做打,很有吸引人的魅力。而卷席筒的劇情,也並不複雜。
這部戲說的是繼母虐待先房所撇下的兒子,但是繼母所生的兒子蒼娃,卻和兄長、嫂子十分友愛,處處幫襯。蒼娃瞞著母親資助兄長進京趕考,然後又幫襯嫂子和侄子的生活。之後,繼母下毒害死了丈夫,誣陷媳婦是兇手,並且買通了衙門,將媳婦打入大牢。蒼娃為了救嫂子,到衙門去自首,將罪責扛在自己的身上,並被判秋後問斬。
嫂子得救了,蒼娃的母親卻慌了,散盡家財也沒能救出蒼娃,最後也死了。
蒼娃死在獄中,屍首被扔了出來,嫂子惦念他的恩情,去收殮他的屍首。因為嫂子沒什麼錢,買不起棺材,就只帶了一領蓆子。
用蓆子收殮屍首,當然是要用卷的。結果這個嫂子捲起席筒,那席筒就自動打開。如是者三,將這位嫂子嚇了個夠嗆,以為是蒼娃陰魂不散,鬧鬼了。劇目的名字「卷席筒」就因此而來。
這個嫂子好一番祝禱,然後又要卷席筒,結果蒼娃從蓆子上一躍而起。
原來蒼娃沒有死,而救了他的人·正是被他資助進京趕考的兄長。
兄長做了官,翻案卷,查到了蒼娃的案子,知道裡面有蹊蹺·重新審理,才使得蒼娃無罪獲釋。而蒼娃玩鬧心起,想跟嫂子開個玩笑,因此才出現了後面卷席筒的場景。
大團圓的完滿結局。
觀眾們也是先哭後笑。
張氏和李氏尤其的投入。連蔓兒就坐在張氏的旁邊,膝蓋上放著一疊帕子。張氏哭濕了一張帕子,連蔓兒就忙遞過去一張乾淨的。兩場戲下來,這娘兒兩個的淚·幾乎就沒幹過。連蔓兒粗略地估計,張氏能哭了一臉盆的淚水了,而李氏也不呈多讓。
這是感情和淚腺同樣豐富的娘兒兩個。
連蔓兒又忙著讓丫頭倒茶來,給張氏和李氏喝,以補充她們因為流淚所流失的水分。
連蔓兒剛給張氏又遞過去一張乾淨的帕子,就感覺後背被人輕輕的碰了一下。連蔓兒微微扭過頭,她後面坐的是連葉兒。
「蔓兒姐,你看······那邊……」連葉兒見連蔓兒回了頭·就湊近過來,讓連蔓兒往棚子外看。
連蔓兒就順著連葉兒視線的方向看了過去,棚子外·連繼祖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正一邊小心地往棚子裡張望,一邊滿臉的躊躇,似乎不是來看戲,而是有什麼事的樣子。
「他怎麼來了?」連葉兒撇了撇嘴,輕聲地道。
連蔓兒搖頭。
據在這時候,坐在後面一排的連守信也發現了連繼祖。連守信沒有起身,而是向旁邊伺候的管事韓忠揮了揮手。
管事韓忠會意,就從棚子裡出去,走到了連繼祖的跟前。
管事韓忠跟連繼祖說了一會話·就又走了回來。
連蔓兒很快就知道了是怎麼回事。連繼祖是被連老爺子和周氏打發來找連守信的。連蘭兒和她的丈夫羅寶財來了,連老爺子和周氏想讓連守信過去。
「…···繼祖大爺也沒細說,就是讓老爺最好能趕緊過去······」管事韓忠如此向連守信回稟道。
連蘭兒兩口子來了,讓連守信過去幹什麼?最近幾次連蘭兒來家,老宅都比較知趣,並沒有來找過連守信。那麼這次·是有什麼不同?
連蘭兒初二那天就來過了,不歡而散。這個時候又來,而且現在已經是後晌了……
連蘭兒必定是有什麼要緊的事!連蔓兒略一思忖,就猜到。
現在能有什麼要緊的事,莫不是跟四郎和銀鎖有關?要不然,怎麼連繼祖吞吞吐吐,不肯跟管事韓忠說明那?!
估計老宅那邊,這又是鬧起來了。連蔓兒心裡就有些不快,今天她們家請客的好日子,老宅那邊卻一點都不肯消停。
連葉兒也不高興,還時不時地盯連繼祖一眼。因為她知道,連繼祖很可能還會去找連守禮。尤其是,如果請不到連守信的情況下,那連繼祖必定會去找連守禮。
連守禮沒在這看戲,他在家裡打桌椅。
連守信聽完了管事韓忠的稟報,微微皺了皺眉。老宅吵吵鬧鬧已經成了家常便飯,連守信心裡也有些煩。而且,只要不是關乎連老爺子和周氏的身子骨,別的事情,連守信並不願意理會。
而且,連守信也有些猜出連蘭兒兩口子是為什麼來的。
「不是老爺子和老太太有什麼事,這就好。」連守信想了想,就對管事韓忠道,「你去跟他說,我這還陪著客人,走不開。」
連守信這樣還是比較委婉的說法,要照直了說,那就是這種事不歸他管,他也不樂意管。多麼光彩的事情那!
管事韓忠就出去,又跟連繼祖說了幾句。連繼祖的臉上露出失望和有些焦急的神色,眼睛還朝棚子裡看著,似乎是不想走。連蔓兒就瞧見,管事韓忠拉了連繼祖的衣袖,一邊說話,一邊往遠處走了。
連蔓兒暗自點了點頭,重新將注意力轉到戲台上。
不過,這些動靜,還是驚動了認真看戲的張氏和李氏。
「咋回事,繼祖咋來了?」張氏擦了擦眼淚,低聲問連蔓兒。
連蔓兒就告訴張氏,是連蘭兒兩口子來了,老宅想讓連守信過去。
「估計是鬧起來了。」連蔓兒還說道。
「大過年的,也不讓人消停。都把吵吵鬧騰當營生了。」張氏不滿地嘟囔了一句。
「老宅有事了,要不你們就過去看看?」李氏輕聲道。
這是息事寧人,遇到事情先勸著自家閨女讓步。
「不用去,差不多天天這樣。要是每次都去,我們連日子都不用過了。我們兩口子乾脆背了鋪蓋,就守在那門口就行了。」不知是不是今天看戲、哭的心胸順暢、開闊了,張氏說的話竟有幾分潑辣的意思在裡頭。
「大姐,你就該這樣。」旁邊的張王氏聽見了,就輕輕地笑了兩聲。
大傢伙都很快忘記了這件小事,又全神貫注地看起戲來。只有連葉兒,坐立不安,一連往棚子外面看了好幾眼。
「蔓兒姐,我得回家看看去。」連葉兒就對連蔓兒道,「我去看看,我爹是不是被叫過去了。」
「那你不看戲了?行,你去吧,等你回來,我給你講戲文。……以後,咱家還請戲班子那,不愁沒戲聽。」連蔓兒知道連葉兒的擔心,就點頭道。
「嗯。」連葉兒點頭,「蔓兒姐,我還打算去老宅看看。不管我爹去沒去,我都去看看。···…等我回來告訴你啊······」
連葉兒說著,又跟趙氏打了個招呼,就急匆匆地走了。
連葉兒的意思,是不管連守禮有沒有被叫去老宅,她都會去老宅,打探了消息,回來就會告訴連蔓兒。
連蔓兒心裡暗笑,別看老宅招呼的時候,連葉兒那麼懶得過去,平時連葉兒卻不少往老宅跑,正大光明地探聽消息。連老爺子和周氏就算明知道,也拿連葉兒沒辦法。
連葉兒回到家裡,沒有看到連守禮,就趕忙往老宅趕。今天的村里格外的安靜,街道上更是沒什麼人,因為有空閒的人們,都去連蔓兒家門口看戲去了。
遠遠地,就看見老宅門口停著一輛驢車。連葉兒走到近前,呀地一聲幾乎跳了起來。
「你是誰,幹啥那在這?」連葉兒指著被驢車遮擋住半個身子的一個男人,問道。剛才從村口走進來,一直沒看見這門口還有人,走到近前突然看見,就嚇了一跳。
而且,這個男人還是生面孔。
「我、我是賣糖葫蘆的,不是壞人。就在這歇歇擔子。我這就走,這就走。」那男人一邊向連葉兒陪笑,一邊真的扛起一個糖葫蘆挑子,快步地走開了。
連葉兒見那人面相頗善,還真是個賣糖葫蘆的,也就沒有放在心上。今天連蔓兒家請大傢伙看戲,也招來了不少做生意的小販。這個賣糖葫蘆的小販,想來是來村里沿街叫賣叫賣,想多做幾筆生意。
連葉兒這麼想著,就走進了老宅的大門,將這賣糖葫蘆的完全拋在了腦後。她畢竟年紀還小,並沒有注意到,那小販匆忙走開,轉入后街,卻再沒有叫賣的聲音傳過來。
還沒進大門的時候,連葉兒已經聽見了吵嚷聲,推開門,進了院子,那吵嚷聲就更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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