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婭巫師生了一個死胎,這對整個寨子來說都是意見不吉利的事。
他們原本就將生過孩子的女人視為不詳,更何況還是一個偷偷懷上孩子的女巫生下一個死胎。
寨子裡的人一時間慌亂不堪,總覺得沒了女巫就沒了依靠。
「族長。」
茶茶卡爾走進來,見族長在屋裡來回踱步,「族長你找我有事?」
族長見他來了,連忙招呼,「進來。」
這個屋子,茶茶卡爾從小到大走進來的次數屈指可數,他是族長,就算他是他的兒子也不能忘了規矩。
茶茶卡爾走進,腳步有所遲疑,「有什麼事嗎?」
「有點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商量?
茶茶卡爾停下腳步,「您說吧。」
族長既然把他叫來了,也沒打算拐外抹角,他說:「那個外來的女孩是你把她帶回來的是不?」
茶茶卡爾點了點頭,「她中的瘴氣,暈倒在林子裡,我沒有跟您說一聲就私自把她藏起來,我知道我不該這樣。」
「我要說的不是這件事,你不用緊張。」族長拍了拍茶茶卡爾的肩膀,這也是查查卡爾第一次感受到父親對他的親昵。
族長說:「我們寨子現在的情況你也看見了,我年紀大了,不可能永遠都是這裡的族長,你是我的孩子,我希望你能學著撐起這一切,吉婭已經不能再當寨子裡的巫師了,我們寨子也沒有其他女人能擔當這個位子,但是那個外來的女人不一樣,她聰明,自從她來了之後,我們寨子就變了一番景象。」
茶茶卡爾愕然的問:「你想讓她當我們寨子的巫師?」
「不,巫師不是人人都可以當的,但是我聽過去的老人說過,除了巫師,還可以找乾淨伶俐能為寨子做貢獻的女人當聖女,為寨子祈福,也可以主持任何祭祀。」
查查卡爾還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他說:「可是她治好了寨子裡的女人之後就會走的,不管是聖女還是巫師,她都不會做的。」
「所以我才找你,人是你帶回來的,你既然把她藏起來,一定是喜歡她對不對,你是我的兒子,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現在要你做的是把她留下,這樣你就可以天天看到她了。」
茶茶卡爾聽完連忙搖頭,「我做不到,她也不會留下,你已經答應過她,只要寨子裡的女人懷孕就會讓她離開。」
族長之所以不看重他,就是因為他心軟,他有那麼多的兒子,就只有他會在乎他的母親是否生病,這麼多年他偷偷摸摸的找人照顧他的母親,這些事他都知道,只是不說而已。
族長說:「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現在寨子裡沒了巫師,我們會倒大霉的,要是不讓她留下,你難道想看著我們寨子滅亡?」
「可是你答應過她……」
族長怒喝著打斷他的話說:「答應了又如何?她一個女人,我要是真想把她留下她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我現在是在給你機會,茶茶卡爾,你要是不去,我可以讓你的其他兄弟去做,我相信他們一定都很願意。」
他的那些兄弟都是鐵石心腸的,茶茶卡爾蹙起眉頭,「可是她要是不肯,我該怎麼辦?」
族長見他鬆了口,笑著說:「這點你不用擔心,我會找人幫你的。」
*
寨子裡的婦人們日漸康健,原本因為巫師產子而憂心忡忡的男人們也不知為何最近變得心曠神怡。
算算日子已經過去七八天了,不知道白蘇安全的回去了沒有,不知道那藤骨樹的果實能不能治好穆星辰。
「月姑娘,你一個人在這幹什麼?」
周孜月正站在樹下出神,塞積籮走過來喚回了她遊走的思緒。
周孜月看了她一眼,「閒著無聊出來走走。」
現在寨子裡不論男人還是女人,全都希望她能留下,身為寨子裡的女人,她們一直都很卑微,直到她出現她們猜得到了這僅有的一點尊重和自由,她們不想讓她離開,害怕她離開之後寨子裡的男人們又會像以前一樣對待她們。
這件事除了她自己之外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可是卻沒有一個人告訴她,就連茶茶卡爾也一樣,他也什麼都沒說。
塞積籮突然拉住她的手,四處看了看,見沒人,她小聲說:「你快點走吧。」
「走?走去哪?」
「離開這裡,去哪都行,回你自己的地方去,不要再留在這裡了。」
這段時間以來塞積籮是最照顧她的人,她突然這麼急著趕她走,周孜月覺得有點奇怪,「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塞積籮搖頭,「我不能說,總之你走吧,你明明知道寨子裡的女人不是不能懷孕,只是她們不想,你為什麼還要留在這,如果她們一直不願意生孩子,你是不是要留在這一輩子?」
「怎麼會呢,只要讓她們知道族長不會再把生過孩子的女人囚禁起來,你們就不會再有這樣的顧慮了不是嗎?」
「可是……」
「塞積籮!」
聽到族長的叫聲,塞積籮一抖。
她拉著周孜月的手,周孜月明顯的感覺到她的手在用力,像是在提醒她什麼。
族長腳步走近,塞積籮鬆開了她的手,轉身,微微低著頭,「族長。」
「你阿爹找你,你回去吧。」
族長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看著塞積籮的眼神更像是要把她吃了。
塞積籮都沒敢回頭再看一眼周孜月,低著頭應了一聲便走了。
塞積籮離開後,族長換上一臉笑意看向周孜月,「月姑娘,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茶茶呢,他怎麼沒陪著你?」
一個人?
剛剛明明是兩個人,塞積籮被他給嚇跑了,他就說她是一個人在這?
「茶茶卡爾說是要上山采野果。」
族長點頭說:「我們山上沒什麼好東西,但是野莓子熬成漿倒是極好,寨子裡的東西沒有你們外面來得多,也只能暫時委屈你了。」
聞言,周孜月問:「族長出過這林子,去過外面?」
「年輕的時候,我的父親帶我出去過一次。」
「那你為什麼不帶領你的族人搬出去?」
族長深沉的看了她一眼說:「搬出去?外面有什麼好?人多的地方心思就多,居心叵測的活著倒不如我們這深山老林來的自在。」
這話算是說到周孜月的心坎里了,確實,外面的人多,見識廣,但是心思也重,你算計我,我算計你,確實沒有一刻清閒。
想到這,周孜月默默的點了下頭,「你說的對,確實不如這裡清淨。」
族長聽聞這話,問道:「既然你都這麼說,那不如留下?」
周孜月輕聲嘆了口氣,「我還有事,我也有家人,我不能留在這,族長,你現在應該知道這些婦人不是不詳,以後不要再把她們關起來了。」
族長點頭,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長,「當然。」
「其實寨子裡的女人都會生養,只是她們需要時間。」
族長繼續點頭,臉上並沒有因為她拒絕留下而流露出失望的表情。
*
下午,茶茶卡爾帶著採回來的野莓子,熬成了莓子漿之後給周孜月端了過來。
紅通通的,看起來有點像是果醬,還是熱的。
周孜月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確實好喝,「謝謝你。」
茶茶卡爾眼睛盯著她手裡的碗,似乎並沒有聽見她這聲道謝,看著她喝完,茶茶卡爾轉身就走。
不知道他是怎麼了,周孜月覺得他有點奇怪,她跟出來,就見他蹲在牆根下愁眉不展的。
「茶茶卡爾,你怎麼了?」
他扭了一下身子,背對著她,「你別理我。」
幾天下來,周孜月跟他也熟悉了,知道他只比她大四歲,雖然看著老成了一點,但還是有小孩子脾氣的。
見他無緣無故的發脾氣,周孜月笑了一下說:「怎麼了,誰惹著你了,要不我去幫你教訓他,我打架可厲害了。」
茶茶卡爾無動於衷,始終背對著她。
周孜月走到他面前,蹲下來和他一樣的姿勢,「到底怎麼了?」
茶茶卡爾垂著眼不看她,他搖了搖頭,「沒什麼。」
「都這樣了還說沒什麼。」
過了一會,茶茶卡爾慢慢的抬起頭看她,「你會討厭我嗎?」
「說什麼呢,我的命還是你救的呢,我怎麼會討厭你?而且跟那些人比,你應該算是你們寨子裡最溫柔體貼的男人了。」
這話是誇獎,可是他卻笑不出來,他抱著自己的腿蹲在那看著周孜月,「那如果我做錯了事,你會原諒我嗎?」
「如果知道是錯的還去做,那就不值得原諒,如果是做過了之後才知道錯,可以原諒一回。」
她的邏輯永遠都是這麼分明,她從不會模稜兩可的給任何人機會,可是,他現在做的,就是錯事。
茶茶卡爾看她半晌,「月姑娘,你能留下來嗎,留在我們寨子。」
周孜月輕輕蹙了一下眉頭問:「是出了什麼事嗎,今天族長也問過我這樣的話。」
「族長?」茶茶卡爾臉色一變,再次低下了頭。
周孜月說:「你知道我來這是為了找藤骨果實,我留下來也只是為了打成對你們的承諾,我不會一直留在這的,我有家人,也有我愛的人。」
「愛的人?」茶茶卡爾動容的看著她,眼中有那麼一點點捨不得。
周孜月沒有跟他說太多,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來說:「別自己在這悶著了,心情不好就去散散心,我要去給她們看病了。」
周孜月走後,屋子後面突然走出來一個人,年紀偏大,是個男人,他是族長的親信,特意在這看著茶茶卡爾的。
他看著茶茶卡爾說:「你剛才也聽見了,她說她有愛人,你要是想把她留在身邊,唯一的辦法就是按照族長說的,讓她成為我們這的聖女,這樣的話你就可以一直看著她了。」
相比聖女這個身份,茶茶卡爾更不想讓她離開,但如果這是唯一的方法,或許,他不該這樣糾結。
茶茶卡爾站起來,「沙里克叔叔,她會受到傷害嗎?」
沙里克笑著安慰道:「不會,她只會受到我們所有人的敬仰,只要你能讓她留下,我會跟族長說,讓你成為她的守護者,你會永遠永遠的在她身邊,直到生命的盡頭。」
生命的盡頭。
這是多麼誘惑的一句話。
茶茶卡爾所有的糾結在一刻打破,哪怕他之前已經答應了族長,那心不甘情不願的答應總會讓他留下半分的私心。
他看著沙里克,點了點頭,「我相信您說的,我會讓她留下的。」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88s 3.74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