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林強剛剛放鬆的心神又緊張起來,「那袋子不是我的,我更不知道那什麼砷是什麼鬼東西。」
他說著,突然想起什麼:「指紋!袋子上會留下指紋吧!!」
史強聞言只笑道:「呵呵,一看就是門外漢,在一般的生活環境下,指紋是很難取證的,那袋子的表面本來就光滑,除非點了印泥按手印,否則什麼都別指望留下。」
林強雙臂煩躁地抱向後腦,這一抱正好碰到了之前的傷口,他又呻吟一聲趕緊鬆手。
「不好意思,這事忘了。」史強連忙起身,開門沖外喊了句,這才回到桌前,「當時著急,下手沒分寸,見諒吧。」
林強苦笑擺手道:「我見過警察辦案,下手從來沒含糊,你不僅是警察還是刑警,能這麼客氣我很知足了。」
「嗨,我們也分人,對慣犯見面先打一頓,對有文化的自然好好說。」史強說著又掏了支煙點上,「當時的情況,你要是真的跟那個姓袁的打起來,會引起場面恐慌,本來成強的死相就夠恐怖的了,那幫富豪可都是惜命的主兒,一看你你狂性大發,指定玩命兒逃,那我可就控制不住了。」
「明白,當時我也是衝動。」林強嘆了口氣繼續問道:「對了,我很好奇,成強不是三什麼砷中毒麼,關這口袋裡的五什麼砷什麼事?」
「還在研究。」史強擺手笑道,「我就當你真不知道。簡單說一下吧。那瓶酒我們也化驗了,裡面只有五砷,這雖然也不是好東西,但那點兒量不致命,最多頭暈噁心,跟喝多了一個症狀。可喝到成強肚子裡就不一樣了……就好像是火種,把他體內的炸彈給點了。當然,這只是法醫的猜測,還未能肯定。」
「為什麼只對成強管用?」林強繼續問道。
「案情的事不該跟你講的,但關你總要關得明白。具體原因還在調查。我只是說說綜合法醫鑑定後,我個人的推測。」史強叼著煙,津津有味地說道,「成強的身體很亢奮。非常亢奮。每個器官每個細胞都很亢奮。簡單調查過後。我們發他現在近幾個月服用了極大量的補藥,人參鹿鞭大力丸什麼的,這讓他整個人都處於充血狀態。外加案發時大量飲酒,內循環速度幾乎到達人類極限,說老實話,就算沒中毒搞不好也會心力衰竭。這也就基本解釋了他為什麼會七竅流血,對於他,毒性不是逐器官爆發的,而是迅速傳遍全身統一爆發。」
「補藥麼。」林強思索道,「他為什麼吃這麼多補藥??」
「這事好像有人知道,但沒人提。」史強頗有興致地看著林強,「你有什麼線索能提供麼?」
「……」林強思索過後答道,「既然有人知道沒人提,那自然不是什麼光彩事,我能猜到一些,但無法肯定,你還是去問知道的人吧。」
「呵呵,總之你不知道原因就對了,是吧?」史強也不等林強回答,繼續說道,「我們初步認為,那些補藥中過量的某種蛋白,維生素c等等物質,與五砷產生了化學反應,那些補藥中的物質已經浸入了成強的五臟六腑,五砷也在亢奮的器官與酒精的催化下迅速流遍全身,於是就變成這樣了。我們查過酒瓶,酒杯,包括之前其它人用過的酒杯,大概可以肯定,喜宴用酒幾乎全部含有五砷,所有人都喝了不少,但只有成強會倒霉。這麼下毒有兩個好處,一是保證成強喝得足夠多,必死;二是保證其它人安然無恙。」
「流程終於聽明白了。」林強轉而問道,「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要繞這麼一大圈,非拐一道彎做這件事?」
「安全,準確,解氣。」史強盯著林強道,「事先在所有酒瓶中下毒,而非成強的酒杯,這樣機會更多更安全;成強在喜宴上不可能不喝,也不可能少喝,這樣能保證他準確中招;最後一點,讓他在自己婚宴上暴斃,噁心他全家,是為解氣。經驗上來看,仇殺沒跑了。」
「……」林強沉吟片刻,而後感謝道,「多謝史局長這種時候還有心給我講明白,我腦子清楚了很多。」
此時,一位警員拿著醫藥箱進門,史強只讓他放在桌上,而後親自開箱為林強包紮。
史強走到林強身後,輕輕撥開他的頭髮道,「傷口不大,就不縫針了,點點兒藥水包一下你看成吧?」
「多謝。」
「謝什麼謝,我砸的。」史強將菸頭扔在地上,拿出藥水瓶和棉簽頗有興致地治療起來,「你的反應挺正常,應該不是你乾的,是不是裝傻我一眼就能明白,你的審訊基本結束了,放鬆吧。」
「哦?」林強驚道,「剛剛是……審訊?」
「不是嚴格的審訊,嚴格的要後面的專家來,我是走感覺路線的。」史強小心地做好紗布,將其貼在林強的後腦,「急著結案,我要先用感覺確定方向,剩下的常規審訊作為補充。」
包紮完畢,史強拍了拍林強肩膀笑道:「小伙子,不錯,不管是不是你乾的,你這次都出名了。」
「我可不想出這種名。」林強無奈起身道,「常規審訊沒問題的話,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你說呢。」史強點了點桌上的材料,「毒藥袋子的事就這麼過去了?」
「史局長。」林強焦急道,「你剛剛也說了,是早下的毒,也許幾天前就已經在酒中下毒了,我吃飽了撐的拿著袋子幹嘛??」
「這不重要……」史強無奈地嘆了口氣,「重要的是唯一跟案件有關的罪證在你身上。如果這案子不急,我相信你能很快脫身,但現在上頭下令三天內揪出嫌疑犯移交司法部門。小伙子,刑偵是技術活兒,慢工才能出細活兒,三天時間,只夠勉強出個糙活兒的。」
林強心一寒,坐回椅子:「三天……沒找出其它結果的話……」
「八成就是你了。」史強再次嘆了口氣,「說到底,我其實是搞技術的。搞技術的負責幹活。搞政治的則負責告訴他們幹什麼活兒,你應該懂。」
史強說著,開始收拾醫藥箱準備離去。
林強沉吟片刻,而後眉色一揚道:「史局長。我下面的話可能會增加我的嫌疑。你就當是咱們的私人對話好麼?」
「好說。」史強頗為驚訝地看著林強。「現在要調查的事情太多,三天絕對不夠,你給的方向合理的話我可以考慮。」
「袁冠奎你審過了麼?」
「還沒。」
「能不能……」林強鼓起勇氣道。「讓我審?」
「……小伙子,這玩笑開大了。」史強終於露出一絲不滿,「你的材料我剛剛看過,雖然很多規矩我也不喜歡,但你要清楚這是哪裡。退一步說,你認為你比我懂刑偵麼?」
「我比你懂袁冠奎。」林強盯著史強道,「史局長,我直說了,你也認為不太可能是我,但這樣下去很可能三天內就匆匆收場,檢察院給我扣一堆罪證就上庭了,就算判我有罪,我也絕對會上訴。上訴之後再上訴,一年半載拖下來,我認為真相終有浮出水面的一天,我終有翻案之日。到時候揪起現在草草結案的責任,搞政治的肯定早就撇乾淨了,罪名只會讓搞技術的頂。」
史強連想都沒想便笑道:「真的,跟你說的一樣,你嫌疑程度增加了,這算威脅執法人員,質疑體制了吧?」
「史局長,我真的比你更了解現在的情況。」林強繼續勸道,「我知道只要給你時間,你很快也會像我一樣了解,但問題是現在沒有時間了!」
「嗯,最後一句說的在理。」史強隨即道,「我考慮考慮吧,你先休息,馬上會有常規審訊。」
「……」林強苦嘆一聲,這種過於無理的要求果然很難行得通,可惜今天的錢眼已經揮霍一空,根本沒有機會探史強的底。
萬般無奈之下,他只能利用最後的時間說更多的話。
「那史局,著重調查一下誰有機會接觸那些酒。」
「這不用你告訴我。」史強開始覺得林強煩了,拿起醫藥箱便往外走。
「還有,下毒的人肯定了解成強的近況,知道他吃了過量的補藥。」
「夠了夠了。」
林強不願放過機會,愣生生起身攔在門口:「另外從動機利益角度來講,成強的死對我沒有絲毫好處,他們家庭內鬥得厲害,我相信您也有所耳聞。」
「再說信不信我連夜審你?」史強已經有些氣憤地指著林強。
「最後一句。」林強知道不該再惹這位,主動將門打開「查袁冠奎,查成全,沒錯的,這個嫁禍有多粗陋,我相信你比我清楚。」
史強看著林強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向外走去。
正此時,外面傳來了尖尖的男人聲音。
「你看!你看!第一次審訊完了,律師可以進場了!!這是材料拿好!」
一個髮油光鋥亮的偏分男迅速閃到關押室門口,見林強安好,賤笑道:「別怕,我來了。」
「這什麼東西??」史強見這種人出現在這裡立刻罵道,「這裡是刑偵隊,誰放進來的瘋子??」
旁邊的文員拿著一打材料辯解道:「沒辦法,是林強的律師……材料齊備,而且是書記帶進來的……」
「這是律師??」史強盯著賤氣四射的西裝男楞道,「老老實實送材料約時間去。」
「沒時間了啊。」律師笑道,「書記都讓我進來了,隊長你網開一面。」
「滾滾滾。」史強不耐煩地說道,「規矩就是規矩,有本事叫書記跟我談。」
「三天結案也是規矩?」
「……你……」史強微微皺眉,三天結案的命令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這律師看著白痴懂得還挺多。
他又回頭看了眼林強,直他不易,便嘆了口氣:「給你半個小時的時間,下次提前預約,不要與我們的審訊衝突。」
話罷他甩手而去,口中罵了句娘。
林強呆滯地看過這一幕,直到律師關上門推他坐下還沒反應過來。
「腦袋怎麼回事???」律師注意到了紗布,「他們動私刑了??」
「沒沒……」林強摸著傷口道,「倒是你……怎麼成我的律師了。」
來的賤男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合作過的孫小美。
「時間有限。別聊家常。」孫小美迅速做到林強對面。「這是全國關注的大案子,我能給你搞定的話這輩子也不愁沒生意了。」
「可你很貴的吧……」
「洛詠生付過了。」孫小美笑盈盈點頭,小聲道,「順便說一下。我和洛詠生偽造了我們之間的委託合同。以後不要說穿幫了。另外洛詠生的小姨子下了大手筆才讓書記親自帶我過來,這違背了常規流程,你出去後要好好謝謝他和她。」
「原來如此。」林強這才想通。洛詠生畢竟在美國混過,這種時候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依靠律師周旋,至於孫小美為什麼能這麼快進來,八成是胡笑怒拼出的一條路。
「閒話不多說,我先講三點。」孫小美立刻擺出手指,快速說道,「馬上到來的審訊,他們會將你最近幾天,甚至一個月內做過的一切事問個透,某天在哪裡,某天見過誰,某天是不是下雨之類的。他們會重複問很多遍,反覆對比你每一次的回答,中間如果有差錯的你會很麻煩。」
「所以。」孫小美身體微微前傾,「如果不是你做的,你一切要憑本能記憶簡單回答,自信一些不會有問題,想不起來就說想不起來,不要一開始想不起來後來又想起來了;但如果是你做的……那麼現在趕緊編好敏感時間你在做的事情,深深砸在記憶里。」
「不是我做的……」林強撓頭道。
「是不是你做的跟我沒關係,我負責幫你脫罪。」孫小美毫不停留繼續說道,「第二,體制內人透露這案子必須在三天內結了,就現在的證據來說對你很不利。袋子是一切的重點,你要否認袋子的一切,這是底線。」
「這個放心。」
「最後。」孫小美加重語氣強調道,「這次的對手很麻煩,最壞的打算是,他們已經開始偽造證據了,比如把該死的什麼砷扔在你家裡,買通酒店人員,讓他們作偽證表示見過你靠近儲酒室之類的,這是最麻煩的髒招,如果對方這麼做,那麼人證物證和動機就都有了。」
「……」
「別生氣,法律有時就是這麼扯淡的東西。」孫小美擺手道,「所以,你現在需要真的回想這幾天的每一件事。比如酒廊的人說你見到你昨天晚上來過,那麼你就要想起你昨晚在哪裡做了什麼,證明自己不可能去,那樣對方的人證就不攻自破了,同時也會減小你的嫌疑程度。」
「昨晚……」林強努力回想道,「操,昨晚我自己在家。」
「沒關係,不用煩惱,這些事我負責搞定。」孫小美笑道,「對了,我杜撰了一套關於你與佟菲菲相戀多年的假新聞,破綻百出,不會被當成動機。如果審訊的人腦袋抽了時候問到,你直接否定就好了。」
「????」
「輿論,輿論,不能讓他們三天結案。」孫小美擺手笑道,「犧牲一下啦。」
「不要把複雜的事情搞得更複雜好不好?」
「不複雜的,那新聞可有意思了,講的是兩年前的一個雨夜,那晚……」
「夠了!你不是說時間有限的麼,不要扯這些事!」
「對對。」孫小美連忙收口,「我要說的都說完了,下面的事你對我說吧,有什麼要轉告出去的麼?洛詠生已經開始聯繫私家偵探了。」
「好,等的就是這個!」林強神色一亮,洛詠生與司法姐妹的組合就是精明,已經搞清楚了最直接的解決辦法,「去查袁冠奎,近一個月來的所有行動,他搞到這麼多化學製劑絕對會留下線索。」
「好的,我會轉達。」
林強抓緊時間,向孫小美告知了自己猜測的事情全貌,現在自己無法抽身,只有指望外面的人幫忙了。從這個角度來說,孫小美混進來這件事實在太關鍵了,胡笑的「血本」沒有白下。
半小時過後,審訊人員進場,孫小美已經得到了想得到的東西,就此離去。
接下來,開始常規審訊,正如孫小美所說,隔著單向玻璃,在強光下壓力下,審訊人員開始一遍又一遍地問那些問題,林強早有準備,皆如實說了,沒有破綻。
搞技術的在忙活,搞政治的也沒有歇著。
無論是洛詠生邱之彰還是凌晨,都開始走訪相識的司法界人事,希望在調查中多給林強一些機會。一時之間,薊京刑偵總隊幾位領導的電話不斷,這些領導都無法想像,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在幫林強。
包括史強,同樣也收到了兩個昔日戰友的電話,這讓他厭煩不堪。
他本人對袁冠奎的審訊與對林強如出一轍,緩緩道出了案子的情況與作案手法,觀察對方的反應與微表情,在整個過程中,袁冠奎表現得很笨拙,對每個細節都一驚一乍,史強可以肯定他完全沒有思考,只負責擺出吃驚的表情。
直覺上來說,一切符合林強的猜測。
接下來長達三個小時的壓力審訊中,兩個人的表現也有很大差距。林強多次回答的誤差率為零,且回答迅速自信。而袁冠奎在三個時間點出現差錯,前後不一,嫌疑程度明顯高於林強。
這段時間,進一步的報告也出來了,調查終於有了明確方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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