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色田園 第四章 馬泡瓜

    晌午飯是在李氏的謾罵中吃完的，到了晚飯的時候，自然也是聽著李氏罵聲結束的。

    當柴福兒跟著林氏和柴寶泉，也就是柴老頭的二兒子，她現在的爹，回到西屋之後，一家人都坐在炕上不吭聲。

    「唉--，天不早了，趕緊去睡吧。」林氏看了一眼始終不吭聲的丈夫，又望了柴福兒一眼，眼圈泛紅的攆孩子們去睡覺。

    西屋一共有里外三間，林氏和柴寶泉住在最外面一間，柴福兒的哥哥柴三郎和弟弟柴小郎住在靠近林氏的那一間屋子裡，而她和柴蓮兒還有去鎮上大伯家的大姐柴朵兒住在最裡面的一間屋子裡。

    當柴福兒和柴蓮兒走進她們住的屋子裡之後，發現後面跟著兩條小尾巴。

    「福兒，你今天感覺怎麼樣了？頭還疼嗎？」柴福兒的大哥，也就是在柴家孫子輩中排行老三的柴三郎關切的詢問道。

    「二姐，你有沒有好一些，我和哥跟著咱爹去做工的時候，可擔心你了。」柴小郎也緊跟著問道，說完他還吸溜了一下鼻子。

    柴福兒蹙眉看著明明五歲了，可是卻像是三歲多點的孩子似得柴小郎，清冷地道：「擦乾淨鼻涕。」然後才對顯得像個小大人似得，其實才不過十二歲的小男娃的柴三郎道：「我很好。」之後就沒有別的話了。

    柴三郎看著少言寡語的柴福兒，眼底划過一絲擔憂，他沒有再說話，拉著因為被嫌棄而傷心的柴小郎出去了。

    「哥，二姐她變了，都不跟我說話了。」柴小郎低著頭很傷心的對正低頭給他洗腳的哥哥道。

    三郎的手一頓，接著漫不經心的繼續給弟弟搓著瘦弱的小腳丫，輕聲地囑咐道：

    「你二姐剛剛才好一些，被嚇到了才會這樣的，你平時不要跟著二狗子幾個到處亂跑，留在家裡陪著你二姐。」

    柴小郎用力的點了點頭，人小鬼大地自責道：「哥哥，我知道的，以後再也不跟二狗子他們玩去了，那天若是我在家裡的話，看到二姐被咱奶打，我一定會去地里找咱爹和咱娘回來的，二姐她也不會被咱奶打的昏死了過去。」

    李氏打的柴福兒頭破血流地事情，讓小小的他留下了心裡陰影，在後來一段時間裡看到自己的奶奶李氏就像是看到了老巫婆似得懼怕。

    柴三郎的手又是一頓，眼底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光，卻並沒有回答弟弟的話，而是站起身道：

    「你先晾乾腳再上炕，我去把洗腳水倒掉。」

    柴小郎乖乖的點了點頭，卻有些悶悶的低下了頭，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柴三郎端著水盆走到門口，卻聽到身後弟弟悶悶的聲音。

    「哥哥，我想咱大姐了--」

    柴三郎咬了咬牙，一聲沒有吱便端著水出去了。

    柴小郎沒有得到哥哥的回應，畢竟是小孩子，剛剛還挺傷心，沒有一會兒又想到了今天去地里得到了一顆馬泡，全然忘記了剛才的煩惱，更忘記了哥哥剛才的囑咐，兩隻小腳丫還沒有涼干就爬到了炕上，撅著小屁股翻找他放到炕上用衣服蓋著的馬泡，打算看看馬泡是不是變黃有香味了。

    馬泡也叫馬泡瓜，是生長在地里的一種植物，縈蔓生，縈上每節有一根卷鬚。葉有柄，呈楔形或心臟形，葉面較粗糙，有刺毛。7、8月簡開花，花黃色，雌雄同株同花，花冠具有3一5裂，子房長橢園形，花柱袖長，柱頭3枚。瓜有大有小，最大的象鵝蛋，最小的像紐扣。瓜味有香有甜，有酸有苦，瓜皮顏色有青的，花的，白有帶青條的。種子淡黃色，扁平，長橢園形，表面光滑，種仁白色，是鄉下小孩子爭相尋找的玩物和吃食。

    因為這個時候的農村物質貧乏，一年到頭來，小孩子根本就不可能有什麼零嘴可吃，對於這些地里土生土長的植物便成了孩子們的零嘴。倘若是哪個孩子能一下子找到幾個馬泡的話，那可是很值得在小夥伴面前炫耀的事情。只是像柴小郎如此弱小的孩子，能找到一個馬泡，或者說是能在大孩子裡搶到一顆馬泡已經是不宜了，這難怪柴小郎會很快忘記了傷心的事情，變得高興起來。

    「二姐--」

    柴福兒已經躺在了炕上，正看著黑漆漆的牆發愣，突然聽到一聲叫喚，她直起身看向門口興高采烈伸過來的小臉，眯了眯眼，語氣中帶有她沒有察覺的一絲無奈的道：

    「怎麼還沒有睡？」

    柴蓮兒這時也已經直起身，看著蹬蹬蹬跑到炕邊的小弟，笑著呵斥道：

    「怎麼還不去睡？等會兒哥哥肯定會過來抓你過去。」因為知道在外間的林氏和柴寶泉已經睡了，所以她的聲音略微壓小了一些。

    柴小郎嘿嘿的憨直一笑，突然衝著柴福兒伸出了小手，帶著邀功地似得道：

    「二姐，給你。」

    柴福兒看著面前攤開的小手手心裡的一顆帶著微微發黃的馬泡瓜一怔，因為曾經跟自己的姥姥在鄉下呆過，倒是對這種植物認識，但是卻不知道這種上一世偶爾尋來玩耍的植物是現在小孩子們難得的零嘴。她順手拿了過來，感覺馬泡瓜有些軟，便扭捏著，隨口問道：

    「從哪裡找到的。」

    柴小郎見到自己的二姐拿過了自己給的馬泡瓜，高興的一笑，唯恐再被嫌棄，他還不由的用衣袖擦了擦鼻子，笑呵呵地道：

    「這顆是我跟二狗子一起搶到的，我知道二姐愛吃這個，就給二狗子央求過來了。」說著他高興地笑道：

    「二姐，你聞聞是不是有香味了，我特意擱在衣服里捂了一天呢，這顆一定很甜，你趕緊吃吧，要不然放到明天該軟了。」

    吃？

    柴福兒看著手中的馬泡瓜，不確定的看向正興奮異常的柴小郎，實在是無法想像怎麼吃這馬泡瓜？因為是小傢伙再戲耍她玩，她一笑順手把手中把玩的馬泡瓜放到了小傢伙手心裡，皮笑肉不笑地道：

    「還是你吃吧。」她可不吃這東西。

    柴小郎看著又回到自己手心的馬泡瓜，高興的眼睛一閃一閃地，似乎不敢相信二姐會又給了他，並且還讓給他吃，把小傢伙感動的不得了，他激動地道：

    「二姐，你真的要給我吃嗎？」

    柴福兒蹙眉，心裡犯起了疑，沒有多想便點了點頭。

    「三姐吃嗎？」柴小郎倒是沒有忘記在一邊看著笑的柴蓮兒，有些不舍的衝著柴蓮兒伸出了小手。

    柴蓮兒似乎有意逗他玩，裝腔作勢的要拿他小手中的馬泡瓜，見到他一臉不舍的樣子，「撲哧--」她笑出了聲，轉為捏他小鼻子的動作，說道：

    「三姐不吃，你吃吧。」

    柴小郎的眼睛一亮，高興地道：「姐姐真的不吃嗎？」

    柴蓮兒搖頭失笑，作勢又要去伸手拿他手中的馬泡瓜，嚇的他一縮手，趕緊道：

    「姐剛才說不吃的。」說完他好似怕柴蓮兒再改變了主意，趕緊的要把馬泡瓜放進自己的嘴裡，這顆馬泡瓜他可是饞了一天了。

    「啪--」

    一直都注意著兩個人的柴福兒突然伸手打落了柴小郎手中的馬泡瓜，蹙眉道：

    「怎麼什麼都吃？！也不怕吃壞了肚子。」

    「二姐--」柴小郎看著掉到地上摔破的馬泡瓜，眼裡含了淚水，好像什麼美味被糟蹋了似得難過。

    柴蓮兒看著，心疼的趕緊起身拉過了他抱在懷裡，對愣怔住的柴福兒不滿地道：

    「二姐，你不吃就算了，怎麼能還不讓小弟吃呢，他可是好不容才搶到的，捨不得吃捂著留給你，你到好，反倒是給他打落到地上了。」

    「怎麼了？」柴三郎倒水回來發現沒有小弟的身影，然後便又走了進來，正好看到這一幕，他不明所以的開口問道。

    柴福兒真的有些懵了，她一開始以為柴小郎是在逗自己玩，當看到柴小郎真的要把馬泡瓜放到嘴裡時，第一個想法就是不乾淨，會吃壞了肚子，所以下意識的她伸手打掉了馬泡瓜。

    可是如今看到既心疼又委屈的柴小郎，還有對她不滿的柴蓮兒和不明所以的柴三郎，她感覺腦仁一陣陣的疼了起來。

    柴三郎第一個發現她有些不妥，趕緊走過來，關切的問道：「福兒，你怎麼了？」

    柴福兒本來強忍著，被詢問實在是忍不住了，抱著頭道：「頭疼，我感覺頭好痛。」

    柴小郎也顧不得心疼好不容得來的馬泡瓜被自己的二姐給摔壞了，他哇的張嘴哭了起來，並且衝著門口叫嚷道：

    「爹，娘，二姐她不好了，二姐要死了。」

    熊孩子--

    柴福兒感覺頭疼勁緩過了一些，聽到他咒罵自己要死了，心底罵了他一聲「熊孩子」，正要開口讓他閉嘴的時候，卻聽到外間有慌亂的搭話聲：

    「怎麼了？怎麼了？你二姐怎麼了？」

    幾乎是話音剛剛落下，就見到林氏和柴寶泉披著衣服慌亂的跑了進來。

    「福兒，閨女，你這是怎麼了？」

    林氏看到小兒子大哭，小女兒也害怕的掉眼淚，嚇的她的臉都白了，連鞋都顧不得脫，爬上炕一把就抱住了柴福兒，就是一陣孩來乖來的哭。

    柴寶泉是一個木訥的男人，儘管他心裡很擔心柴福兒，卻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只是圍著屋子轉圈圈，喃喃自語道：

    「這怎麼又不好了？怎麼又不好了？這可怎麼辦--」